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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毒》第93章
第93章 鏡像(27)

  花崇靠在洗衣間的牆壁上,耳畔掛著耳機,一邊等穿了幾日的毛衣外套被烘乾,一邊和柳至秦講電話。

  洛城的氣溫比洛觀村高,他把襯衣也脫了,只穿件大號T恤,那T恤是黑色的,非常寬鬆,令他看上去比平時單薄不少。

  連日忙下來,他也確實瘦了一些。

  機器轟隆隆作響,好在並不吵鬧,像恰到好處的背景音。

  毛衣外套其實不用趕著清洗,他在重案組辦公室放了好幾件外套,隨便換一身就是。但半夜回到市局,他幹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洗衣間洗毛衣,這樣烘乾了白天還能繼續穿。

  有了這一件,就不怎麼想穿自己那些衣服了。

  “九年前,洛觀村村民在下游村莊發現的腐爛男孩屍體可能並不是劉展飛。一件衣服不能說明什麼,況且劉家兄弟在洛觀村存在感低,村長很有可能認錯了人,然後草草將屍體火化。這種事過去在落後的村鎮裏太常見了。”柳至秦將自己不久前的猜測描述一番,語氣很淡然,不像推測時那樣激烈,“如果那個小孩不是劉展飛,劉展飛沒有死,那麼當他瞭解到劉旭晨病死當天在‘知識城’發生的事,他必然會報復造成求學路擁堵的三人。”

  花崇捏著眉心,片刻後搖頭,“不,不對。”

  “什麼不對?”

  “如果劉展飛還活著,他的確是最有可能報復周良佳三人的人。但這只是‘可能’,而不是‘必然’。”

  柳至秦一愣,細想才發現自己的想法有些偏激。

  劉展飛身世不明,不知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從小病怏怏的,被劉旭晨拉扯大。可以說,如果沒有劉旭晨,他大概早就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對他來講,劉旭晨是唯一的親人。

  但即便如此,得知劉旭晨的死與周良佳“假自殺”有間接聯繫,劉展飛就一定會以那種殘忍的方式報復他們嗎?

  這是殺手的思維,而不是正常人的思維。

  劉展飛為什麼會有殺手的思維?

  “兇手選擇的殺戮方式是焚燒。我在想,這是不是和村小案有關?”花崇的聲音因為疲憊而顯得低沉沙啞,倒是比平時更好聽,“假設劉展飛沒死,兇手就是他,是什麼養成他這種‘殺手思維’?”

  柳至秦沉默數秒,說:“只有一種原因——他曾親眼見過相似的殺戮。他最信任、最依賴的人為了保護他,而殺掉並焚燒了五名欺辱他的人。劉旭晨的行為投射在他的性格裏,無時無刻不在影響他的行為。”

  花崇並不驚訝,“你是說,十年前村小案的兇手是劉旭晨?而劉展飛在一旁目睹了這一切?”

  “我想不到別的可能。”柳至秦說:“還記得菌子店老闆娘和錢闖江向我們透露的資訊嗎——村小用來體罰學生的木屋實際上成了錢毛江欺負小孩的據點,他們將人帶到那裏去,除了被欺辱的人和他們自己,誰都不知道,連老師都懶得管這種‘閒事’,以至於大多數村民只知道幾件鬧大的欺淩事件,而不知道老闆娘後背被錢毛江燒傷;而錢闖江說,他曾經在木屋外面,聽到小男孩被扇耳光的聲響,以及這個小男孩的哭聲。這孩子是誰?會不會就是劉展飛?”

  洗衣機正在瘋狂轉動,花崇覺得自己的腦子也轉得快要缺血,“劉旭晨比劉展飛大10歲,他們是相依為命的兄弟,這種關係和‘父子’、‘母子’完全不同。父母很有可能注意不到自己的小孩被欺負了。而且在洛觀村那種地方,他們即便注意到了,也可能選擇妥協。但劉旭晨是哥哥,他一定會保護劉展飛。劉展飛被欺負必然發生在劉旭晨在鎮裏上學時。十年前,劉旭晨考上了大學,要離開洛觀村了,又暫時沒有能力帶上劉展飛。他知道自己這一走,劉展飛或許會被欺負到死。他唯一的辦法,就是在悲劇發生之前,替劉展飛解決掉錢毛江等人。”

  “他放過了那些升到初中的人,因為他們無法經常回到洛觀村。”柳至秦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與無奈。興奮的是幾個案子終於被串聯起來,並且在邏輯上沒有太大的漏洞;無奈的是那個在村民口中堪稱優秀的大男孩,居然只能用這種殘忍的方式保護自己心愛的弟弟。

  而劉旭晨所謂的“保護”,深植在當年只有9歲的劉展飛心中。這就像一顆浸滿罪惡的種子,最終將劉展飛變成了一個冷酷而偏執的殺手。

  “錢毛江等人出事時,照村民的說法,劉旭晨已經離開洛觀村。”花崇蹲在洗衣機前,盯著裏面被甩來甩去的毛衣,“但實際上,沒有人知道他的確切去向。他熟悉洛觀村,去而複返並躲藏起來不是什麼困難的事。他提前離開說不定就是為自己製造不在場證明,而村民信了,信誓旦旦為他‘背書’,當時的專案組也沒有追這一條線。”

  “現在已經沒有辦法查十年前的交通記錄。”柳至秦歎了口氣,“事發時劉旭晨在哪里,沒人說得清楚。而他在作案之後幾個月就因病去世,這個案子就等於‘自產自銷’。”

  花崇出了一會兒神,想起在楚與鎮打聽到的事,“對了,鄒鳴是在洛觀村村民認定劉展飛被凍死在河裏之後,才出現在孤兒院。他自稱名叫米皓,10歲,無父無母,長期跟隨拾荒者流浪。在孤兒院生活一年之後,周媚就將他領養走。”

  “米皓?鄒鳴?”柳至秦瞳光瞬間收緊,立馬明白花崇心中所想,“鄒鳴很有可能就是劉展飛?”

  “鄒鳴是主動去孤兒院‘報到’的,那時他已有10歲,告知孤兒院的理由是帶了他多年的拾荒老人去世了。”花崇說:“這句話乍聽起來沒有什麼問題,但深想的話,其實很古怪。既然他從小就靠流浪拾荒過活,怎麼會在10歲的‘高齡’跑去孤兒院?他已經習慣了流浪的、自由的生活,為什麼還要為了那一點安逸,把自己送入‘牢籠’?他選擇在那個時候去孤兒院,我覺得應該是走投無路,沒有選擇——他以前的生活雖然不富裕,但是也沒有落魄到流浪乞討的地步,他根本過不慣那種生活,才去到孤兒院。這是其一。其二,你看他現在的樣子,有哪怕是一丁點拾荒者的氣質嗎?沒有!他完全不像過過十年流浪生活的人。我接觸過不少真正的拾荒者,鄒鳴和他們截然不同。他自以為給自己編了一個滴水不漏的身份,但假的就是假的,他只有一具拾荒者的殼,藏在裏面的是他自己的靈魂。”

  柳至秦迅速消化著花崇的話,“劉展飛知道劉旭晨在羨城,但他並不知道羨城在哪里,也沒有足夠的錢。可劉旭晨死在那裏,他一定要去!從十年前的冬天,到第二年的夏天,他從洛觀村一路走到了楚與鎮。楚與鎮離羨城已經很近,但他實在無法再堅持下去,所以找到一家孤兒院,暫時休整?”

  “對!一個習慣了流浪的拾荒者怎麼會去孤兒院求助?這說不通。但如果鄒鳴就是劉展飛,這一切就合理了。他那時候只有10歲,雖然被錢毛江欺負得很慘,但也一直被劉旭晨照顧、保護著。長達半年的跋涉、流浪已經讓他難以支撐,他只能停下來,暫尋庇護之所。至於為什麼要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編造出一個‘米皓’,很有可能是因為他過去半年的經歷——途中他被騙過、被傷害過,漸漸明白,想要保護自己,就得學會欺騙別人。”

  “劉展飛,米皓,鄒鳴……”柳至秦輕聲念著三個全然不同的名字,腦海中清晰地浮現出鄒鳴那張清秀而沒有表情的臉。

  冷淡有時候有另一種解釋,那就是殘酷。

  “如果我們的推測沒有錯,那至少在被鄒媚領養之前,劉展飛沒有途徑查到周良佳等人和劉旭晨病死之間的關係。那時他還太小,離開洛觀村,隻身前往羨城的目的很單純,就是為了‘接’唯一的親人。”花崇接著分析,“遇上鄒媚是個意外。隨著年齡的增長,說不定直到最近一兩年,他才得知劉旭晨去世那天發生的事。這也能夠解釋為什麼過了十年,周良佳三人才被報復。”

  “劉展飛遇上鄒媚是意外,但鄒媚選擇劉展飛——也就是米皓,卻不是。”柳至秦手指在桌上點著,“她是領養者,她有選擇權,她是主觀選中了他。”

  既然已經說到這裏,花崇索性把鄒媚就是那日出現在“小韻美食”的貴婦一事告訴柳至秦,並說:“我已經見過她,她根本沒有吃宵夜的習慣。那天她去買燒烤,買得還不少。但既然不吃,為什麼要買?”

  三個案子,互相糾纏又彼此撕裂,柳至秦摁著太陽穴,一個想法正呼之欲出。

  “王湘美一案和虛鹿山一案最大的聯繫就是七氟烷。我們現在已經把鄒鳴假設為殺害周良佳三人的兇手,那他便是七氟烷的持有者。”花崇邊思考邊說:“他的七氟烷是哪里來的?他和王湘美、陳韻有什麼關係?”

  “他和陳韻……”柳至秦甩甩頭,“現在看來,倒是鄒媚與陳韻有關係的可能性更大。”

  電話兩頭默契地陷入沉默,又默契地響起點煙的聲響。

  花崇說:“你在抽煙?”

  “腦子有點亂。”柳至秦說。

  花崇看了看自己指間夾著的煙,輕輕籲了口氣。

  柳至秦喚:“花隊。”

  “嗯?”花崇應了聲。

  “你剛才是不是在想,王湘美也是劉展飛殺的?”

  “我……”花崇頓住。七氟烷是個繞不開的線索,剛才他的確如此想過,卻覺得細節上是矛盾的。

  “兩個案子,一個展現的是殘忍,一個展現的是悲憫。前者喪心病狂,後者帶著自以為是的‘救贖’。如果兇手是同一個人,那他必然具有多重人格,否則行為不可能如此分裂。”柳至秦說:“但我覺得,鄒鳴的精神不存在問題。”

  “那兇手就不是同一個人。”花崇此前覺得矛盾的細節也是這個,“劉展飛有殺害周良佳等人的動機,但沒有理由對無辜的小女孩下手。”

  “鄒媚呢?”柳至秦緩緩道:“一個成功的、富有的女性,有沒有動機去殺害生活在底層的小女孩?”

  花崇一下子就想到了鄒媚的眼神。

  柳至秦所說的“悲憫”,似乎正是她眼中流露出的色調。

  “有沒有辦法查到鄒媚的過去?”花崇說:“刑偵一組現在已經盯住了鄒媚,但是以前發生在她身上的事……”

  “我儘快給你答復。”柳至秦說。

  花崇想了想又道:“現在取證是個難點。‘劉展飛就是鄒鳴’是我們的推斷,但沒有證據。村民們發現的那具屍體早就火化了,其他物證、檔案也沒有留下來。從9歲到19歲,這十年是一個人相貌改變最大的時期,鄒鳴就算站在他們面前,他們也不會認為他就是劉展飛。”

  “或許有人還認得。”

  “你是說錢闖江?”

  “他行為的怪異程度,其實不亞于鄒鳴。”柳至秦說:“他們同齡,同被錢毛江欺辱。我們第一次向錢闖江瞭解當年的情況時,他說聽到了小男孩的哭聲。可能他不止是聽到了,還知道被扇耳光的是誰——但他不願意告訴我們。我有個猜測,他自始至終都知道殺死錢毛江的人是誰,也知道在虛鹿山上作案的人是誰。他說過兩個字,‘不配’。站在他的角度,是整個虛鹿山的人不配擁有現在的生活,他們,包括他命不久矣的父親對錢毛江、羅昊這些人的暴行視若無睹,他們連村子裏最易被傷害的小孩都保護不了,習慣性選擇漠視、縱容,他們應該受到懲罰。”

  “那他是幫兇呢?”花崇忽然道:“現在沒人說得清村小出事那天,劉展飛和誰待在一起。有沒有可能是錢闖江?劉旭晨殺死錢毛江的時候,兩個9歲的小孩就在一旁?”

  柳至秦想像了一下那副畫面,感到不寒而慄,雖然荒唐,卻又極具真實感。

  如果不是在幼時親眼目睹過屠戮,鄒鳴為什麼會如此冷淡殘忍,錢闖江為什麼會如此陰沉木訥?

  劉旭晨救了他們,卻也毀了他們。

  鏡子的兩面都是殺戮,一面以保護為名,一面以復仇為名,始於愛,卻終於殘忍。

  “上次我們不是說到郵局嗎,鄒鳴和錢闖江說不定真的存在信件上的往來。”花崇說,“還有快遞,這些都是在網路上沒辦法查到內容的。對了,還有袁菲菲,她住過‘山味堂’,如果鄒鳴和錢闖江有千絲萬縷的聯繫,那麼她打聽村小案這件事,大概率就是錢闖江透露給鄒鳴的,然後,她成了被鄒鳴利用的工具。”

  “袁菲菲是最‘薄弱’的一環。”

  “沒錯。洛城這邊曲值負責,我明天天一亮就去羨城。劉旭晨的骨灰曾經存放在殯儀館,但以前很多殯儀館只能存放三個月,到期如果沒有人領去,就會處理掉。鄒鳴當時……啊!”

  聽到手機那頭傳來一聲叫喚,柳至秦連忙問:“怎麼了?”

  花崇從洗衣機裏拿出被絞得皺巴巴的毛衣,低聲問:“你借我的毛衣……是不是不能水洗啊?”

  柳至秦終於明白一直聽到的轟隆隆聲響是什麼了,“你在洗衣間?”

  花崇抖著毛衣,有些尷尬,“穿好幾天了,我想把毛衣洗乾淨來著……”

  可它現在被我洗報廢了。

  “我平時都是拿去乾洗。”柳至秦聲音輕輕的,完全沒有責備的意思。

  “我給你洗壞了。”花崇捂住額頭,脫口而出:“那等這些案子都解決了,我陪你去買件新的。不,兩件!你看上的我都給你買,反正秋天太短,過不了多久就到冬天了。”

  柳至秦笑了笑,那笑聲從聽筒裏傳出來,花崇頓覺耳根發癢。

  “要不你現在拍一張發給我?”柳至秦說:“我看看壞成什麼樣子了。”

  花崇把毛衣攤開,覺得平放著不好拍,索性提在手裏,一下子按了好幾張,隨便挑了一張給柳至秦發去。

  大約因為注意力都在皺巴巴的毛衣上,他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身軀正投映在窗玻璃上。

  “怎麼穿這麼少?”柳至秦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他那身黑T恤。

  “啊?”他還沒反應過來。

  “照片。”柳至秦提醒,“拍到你自己了。大半夜的,只穿一件T恤,不冷嗎?”

  花崇看了看窗戶,心頭忽地暖了一下,笑道:“讓你看毛衣,你往窗戶上看。”

  柳至秦低沉的笑聲再次傳來,話說一半卻又停下,“毛衣……”

  “嗯?”

  “毛衣這樣子也還好。”柳至秦的語氣有個很明顯的轉折,“不算洗壞。”

  “這還不算洗壞?”花崇的敏感全耗在案子上了,不談案子時會陷入某種遲鈍,抓起衣袖看了看,“不行,我還是得賠你兩件,這件就給我好了,我拿回去當居家服穿。”

  柳至秦沒有客氣,“行,那我們爭取早日把案子破了,去挑身衣服。”

  花崇笑,“隨你挑!”

  “不過現在你加件衣服。”柳至秦溫聲說:“起碼換成長袖。案子查到現在,正是關鍵時期,你這當領導的如果因為感冒下了火線,那就麻煩了。”

  花崇也覺得有點冷了,把毛衣往肩膀上一披,“我這就穿。”

  柳至秦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響,知道花崇正在穿衣服。

  不久,花崇說:“你這毛衣貼身穿也不刺人。”

  柳至秦眼神漸深。剛才他以為花崇另外拿了件外套穿上,畢竟毛衣被洗皺之後就不大好看了,沒想到花崇就這麼穿了上去,還貼著身……

  之前花崇一直把毛衣穿在襯衣外面,哪哪都沒貼著皮膚,雖然襯衣的布料很薄,但也算是一層“障礙”。

  柳至秦一想到自己的衣服就這麼被花崇貼身穿著,喉嚨就有些幹。

  而花崇又補充了一句:“今天太晚了,你趕緊去睡,我把T恤洗完也得睡了。”

  所以你把T恤也脫了?柳至秦想,毛衣裏面空著?

  這話他沒問出口,愣了一會兒用慣常的語調說:“行,晚安。”

  花崇隱約覺得這聲“晚安”不太對勁,但也沒精力多想了。這一天他從洛觀村飛到楚與鎮,又從楚與鎮回到洛城,見了多個與案子有關的人,大量線索在腦子裏交融、拼湊,體力和腦力幾乎都到了極限,不休息不行了。

  其實,結束通話前他還想多和柳至秦聊幾句,但大腦已經有些宕機,再說下去,萬一說出了不該現在說的話,那就不太好收場了。

  躺在重案組休息室的床上,他很快就睡了過去,甚至忘了脫掉不該睡覺時穿的毛衣。

  ??

  黑夜在四面八方擴散開。

  乘龍灣別墅區,鄒媚站在客廳的吧台前,兩眼筆直地盯著黑色的奶鍋。奶鍋是鄒鳴不久前新買的,鍋體晶亮,看得出材質出眾。但此時,小火燒開的牛奶正一波接一波從它的邊緣溢出,帶著黏稠的奶皮,將鍋體覆蓋得一塌糊塗。

  空氣裏漸漸彌漫起燒糊的氣味,還有液體流動的聲響。在奶鍋徹底被燒幹之前,她才猛地回過神,左手驚慌失措地關掉火,右手緊緊捂著起伏不定的胸口。眼中的木然被恐懼取代,瞳仁深處明明應該倒映出吧台邊的燈光,卻漆黑得如夜色一般。

  在咖啡館點的熱牛奶她只喝了一口,雖然是上好的鮮牛奶,卻不夠甜。

  她喝不慣不加糖的牛奶,只得回家自己煮。

  可是,就在剛才,她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在那個目光銳利的員警面前,自己似乎說錯了話。

  不習慣吃宵夜……

  居然說了這樣的話!

  那個問題明明那麼突兀,自己居然沒能第一時間察覺到不對勁。

  她一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的動作,可心跳仍舊沒有平復下去。

  幾分鐘後,她轉過身,腳步虛浮地朝樓上走去。

  鄒鳴不在,這棟房子就像死了一般。

  她站在鄒鳴的臥室門口,抬手推開門,呆立片刻,突然將所有燈都打開,瘋了一般地在櫃子、抽屜裏翻找。

  幾天前,她已經將這間臥室以外的房間翻了個遍,可是仍然找不到那個東西。

  沒有那個東西,自己要怎麼讓可憐的女孩解脫?

  這個世界對女孩糟糕透頂,它配不上她們的美好!

  這間臥室是最後的希望了。

  可她不願意相信,那個東西會出現在鄒鳴的臥室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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