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圍剿(06)
花崇站起身來,胸腔裏的震動一下快過一下。
他滿目詫異地看著柳至秦,重複道:“情不自禁?”
“我沒有想到你還記得我。你剛才問我的編號,是因為記得‘092’吧?如果不記得,你也不會這麼問。”柳至秦按捺著心緒,多年來藏在心底的眷念幾乎全部浮現在眸底,“我以為你早就記不得我了,甚至根本沒有留意過我。我,我……”
難得一見地,他竟然語無倫次起來。
花崇掌心發熱,血液流經的每一處,都傳來滾燙的溫度。
“你經常和我哥待在一起。我那時還是軍校生,到聯訓營的時間比你們晚很多天。”柳至秦語速時快時慢,年少時的傾慕與一見鍾情幾乎要聲勢浩大地捲土重來,他深深吸氣,勉強讓自己顯得平靜,“我剛到聯訓營的時候,就注意到你了。我聽說,聽說你和我哥是最厲害的幾名特警之一。你們各有所長,我哥擅長偵查突擊,你的槍法非常厲害。”
花崇立在原地,眼神愣愣的,像在認真消化剛聽到的話。
“我們這些軍校警校來的學生平常不能和你們一起訓練,沒有名字,只有編號,臉上還要塗上油彩。開營第一次狙擊比武,我們也不能參加,連到內場的機會都沒有,只能遠遠地觀摩,當觀眾。”柳至秦繼續道:“我跟教官借了一副望遠鏡,本來是想看我哥,但是自從看到你趴在射擊位上,我就再沒有看過別人。你拿了重狙組的第一名,你的隊友沖過去把你抱起來,我哥跑在最前頭。你戴著墨鏡,我看不到你的眼睛,但這些年下來,我一直記得你笑起來的樣子。我後來想,你笑得那麼開懷,當時眼睛一定非常亮。”
花崇不經意地抬起手,摸了摸唇角。
他的唇角天生有個不算明顯的上揚幅度,笑起來的時候容易給人“開懷”的觀感。過去還在特警支隊的時候,他經常那樣笑。現在卻少了,也許是心理不再明媚,也許是年齡上去了,也許是責任與壓力使然。
柳至秦所說的那場狙擊比武,不過是他特警生涯中最普通的一次小比賽,普通到即便拿了第一,他也懶得拿出來回味。
對很多出過生死任務的特警來說,再受外界關注的比武在心裏的分量都算不上重要。獎牌、勳章固然是榮譽的象徵和實力的證明,但自己與隊友在每一次任務裏平安歸來,才是真正的獎勵。
若是柳至秦不說,他已經回憶不起當時的情形;即便說了,他仍是要耗一番功夫,才能勉強想起來。
自己那時帶著墨鏡嗎?在大笑嗎?和很多人擁抱嗎?安擇也在嗎?
他揉了揉眉心,已經沒有什麼印象了。
“也許你早就忘了,畢竟對你來說,那次比武不算什麼。”柳至秦牽起唇角,語氣有幾分懷念,“你也不知道當時我一直看著你。場上場下那麼多人,有的在歡呼,有的在大喊大叫,另一個靶場還有響亮的槍聲,但我每次想起那一幕,都覺得周圍很安靜,安靜到什麼聲音都聽不到。”
說著,柳至秦頓了頓,右手緩緩抬起,手指微彎,輕捂在心臟的位置,“不,也不對。我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噗通噗通,越來越激烈,就像要從胸膛裏跳出來一樣。它從來沒有在面對其他人時,這麼興奮地跳動過。”
花崇眸光閃耀,一如當年。
柳至秦低下頭,笑著歎了口氣,“對我來說,你很特別。當年我還很年輕,虎頭虎腦的學生兵。我想要靠近你,但又害怕靠近你。我只敢偷偷看你訓練、比賽,聽我哥說你的事。有一次我哥叫住我,問我訓練得怎麼樣,我本來有很多話要跟我哥說,但看到你走來,我立即逃掉了。我怕我的心思,會被你,還有我哥看出來。”
花崇發覺自己的眼皮正在跳動,一下一下,那麼強烈,幾乎要影響他的視野,幾乎要引起一場天翻地覆。
“我當年不敢承認,後來也不敢承認。”柳至秦說:“尤其是我哥離開之後,我以為我心底只剩下了仇恨。我總是想,有那麼多特警在莎城,為什麼犧牲的偏偏是他呢?別的特警有家人盼著他們平安,我哥就沒有嗎?我懷疑他身邊的所有人,我得到你可能與‘丘賽’有關的情報,但是來到洛城之後,從再一次見到你開始,我就情不自禁地想要接近你,和你待在一起。”
花崇抽出一根煙,半天沒點燃火。
柳至秦看著他將打火機按得“叮叮”作響,接著往下說:“年紀小時擔心心底的‘喜歡’被人知道,拼命藏著掖著。年齡上去了,才知道自己浪費了多少日子。”
“花隊,我現在向你告白,還來得及嗎?”
手中的打火機在最後一次被按響後滑落在地,與木地板接觸的一瞬,撞出一聲悶響。
花崇的手還保持著點火的動作,眼睛卻直直地看著柳至秦。
柳至秦上前幾步,蹲下,將打火機撿起來,視線融進花崇的眸子裏。
花崇向來轉得極快的腦子就像宕機了一般,聲音有些茫然,“喜歡?”
柳至秦眉間微皺,鄭重地點頭。認真的眼神裏,竟然也含著緊張與忐忑。
幾秒後,花崇別開臉,狠狠地喘了幾口氣,忽然有種身在充滿鮮活氧氣的密林裏,卻嚴重缺氧、呼吸不暢的感覺。
他單手捂住跳動著的眼皮,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光被擋住,世界跌入黑暗。半年裏相處的點滴彙集成海潮,鋪天蓋地席捲而來。
這個剛剛對他說出“喜歡”兩個字的男人,是他成為刑警之後,遇到的最得力的工作夥伴,不僅能很快理解他的所有想法,還能提出不同卻合理的見解,交流起來完全沒有任何障礙。在重案組,甚至是整個刑偵支隊,對他來講,柳至秦都是最特殊,最不可或缺的一個。
“花隊。”柳至秦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歸還打火機,“在這一切事情都結束之後,你能考慮,考慮和我在一起嗎?”
尾音在輕顫,像一段期待與不安的旋律。
接過打火機的時候,花崇碰到了柳至秦的指尖,只輕輕的一下,卻徹底撩起了彼此的心弦。
柳至秦知道自己瀕臨失控,卻毫無辦法。下一秒,他已經牽起花崇的手指,在上面落下一個溫柔卻掠奪感十足的吻。
好似年少時的心情,都澆灌在了這一個親吻裏。
花崇眼中的光就像一朵搖曳的火,左右閃爍,忽明忽暗,最後靜靜佇立。
他意識到,自己居然任憑柳至秦吻著,而沒有立即將手抽回來。
柳至秦抬起頭,捨不得放開手。
空氣裏只剩下多台機器的運行聲,還有錯落的呼吸聲。
沒人說話,因為都不知該說什麼,都不知應怎麼說。
沉默偶爾令人尷尬,可有的時候,也讓人安心。
被拉長的安靜結束在一聲輕咳裏。
到底是比柳至秦大了三歲,平時兩人之間也許沒有什麼差別,柳至秦還更像照顧人的那一個,可關鍵時刻,花崇露出了年長而沉穩的一面。
他在最短的時間裏整理好心緒,不至於雲淡風輕,卻起碼是體面而留有餘地的,“你手受傷了,做不了家務,吃飯到我家裏來吧,我會的不多,手藝和你比差遠了,但好歹餓不著你。你要是實在吃不慣,我給你點外賣也行。”
簡單的、近乎拉家常的一句話,在柳至秦心裏已是千言萬語。
??
傍晚,正是市局食堂人滿為患的時間。曲值站在重案組門口,一手拿著冰紅茶,一手不耐煩地拍門,“我操你快點兒啊,屁事咋這麼多呢?成天忘這忘那,丟三落四,哪天把自己丟了都不知道!”
張貿拿著手機一路小跑,“來了來了!哎曲副你別怪我,要怪就怪花隊和小柳哥去。昨天真他媽嚇死我了,我到現在還心有餘悸,眼皮直跳,連帶腦子都不管用了。你說萬一他們真出事了怎麼辦啊……”
“你摸摸良心啊張小貿!”曲值氣笑了,直往張貿胸口戳,“自己腦子不管用還敢怪花兒,花兒聽到了抽你信不信?”
“又在說我什麼?動不動就抽人,我在你們心中就這麼暴力啊?”
樓梯口傳來熟悉的聲音,張貿和曲值回頭一看,只見花崇和柳至秦一前一後走了過來。
“花隊,小柳哥!”張貿驚訝道:“你們怎麼又來了?”
“重案組好像是我的地盤吧?”花崇笑,“允許你倆在這兒喝我買的冰紅茶,不允許我和小柳哥回來?”
“不是!”張貿連忙解釋,“你們不是回家休息了嗎?小柳哥手指骨折,你腦……”
花崇一個眼刀甩過去,“腦什麼?來,把後面兩個字也說了。”
“我不!”張貿秒慫,“我不去別的地方當擺件!”
曲值在他後腦上扇了一下,“傻逼,咱重案組都是機靈的小夥子,哪兒來的擺件?”
這時,又有幾名組員從辦公室走出來,一見花崇和柳至秦都說:“喲!回來了?”
“搞得跟我不該回來似的。”花崇晃了晃手中的口袋,“別去食堂吃了,我買了晚餐,拿去分。”
“謝謝花隊!”張貿喜滋滋地跑去接,到手立馬叫起來:“我操這麼重!曲副來幫忙!”
“少了夠你們吃嗎?”花崇甩了甩手,手指都被塑膠口袋勒麻了。柳至秦左手傷著,只能用右手提,他便拿了大頭,從餐館一路提到局裏,看起來輕鬆,其實耗了不少勁兒。
一群人吵吵鬧鬧地回辦公室,爭先恐後地拆外賣盒,門外只剩下花崇和柳至秦。花崇正要跟著進去,手腕突然被握住。
柳至秦站在他斜後方,低聲道:“我看看。”
“哎。”花崇有點無奈,“勒紅了而已,你右手不也勒紅了嗎?”
“你提得比我多,兩個口袋都比我重。”柳至秦指腹在他手指的紅痕上描摹,然後輕輕按了按。
花崇抽回手,“那你爭取快點把手指頭養好,下回你提重的,我提輕的。”
柳至秦笑了,“其實我們可以讓外賣員送過來。像今天這樣自己提,費力不說,還不能給別人創造就業機會。”
“我點完菜讓人打包的時候你怎麼不說?你現在這叫事後諸葛亮。”花崇將發熱的手揣進衣兜裏。
“我那會兒專注碗裏的菜,沒注意到別的事。”柳至秦停了半秒,又說:“碗裏的排骨和肉丸子是你給我夾的。”
花崇斜他一眼。
“走吧,進去工作了。”柳至秦說。
重案刑警們就沒一個嗓門兒小的,晚飯時間,辦公室的聲量已經到了噪音級別,花崇索性直接往休息室裏走,見到擺在正中央的床,下巴突然繃緊了幾分。
以前不止一次,在困倦得不行時,和柳至秦一同擠在這張床上。
那時他滿腦子案情,別的什麼都懶得想,如今回頭一看,才覺出幾許不同尋常。
白天在柳至秦家裏,他說好給柳至秦做飯,最後還是柳至秦下廚,用一隻手煮了兩碗番茄雞蛋面。飯後自然是他洗碗,柳至秦拿了噴壺,去陽臺上澆花。
他跟過去一看,只見花架上都是石斛。
記憶閃回,安擇經常說,石斛泡水明目,狙擊手應該多喝。
但石斛嬌氣,不太容易養,安擇搞來好幾窩都養死了,剩下的被隊友們以“不吃看著它死嗎”為由吃掉了,氣得安擇追著人打。
柳至秦一邊往葉片上噴水一邊說:“石斛有個別名,叫不死草。”
“不死草……”
“但哪里有不死的生命呢?”柳至秦搖搖頭,“我種石斛不是因為迷信,是因為……”
“安擇說用它泡水可以明目,安擇喜歡它。”
“你知道?”
他笑著歎息,“我吃過你哥好多片石斛葉。”
“是嗎。”柳至秦垂下眼瞼,很久都沒有說話。
“我摘兩片拿去泡水。”他說。
柳至秦連忙放下水壺,抬手欲摘,“行!”
外面還是很吵,但花崇輕而易舉辨別出柳至秦在他辦公桌裏翻翻找找的聲音,接著是杯子碰撞在一起的聲音。
不用看,也知道柳至秦在燒水泡茶。
以前只有陳爭給的菊花茶,現在多了剛摘的石斛葉。
從險些丟掉性命到現在,不過一天多的時間,但陡然間很多事情都改變了,懸著的心情也有了著落。
最踏實的並非是知道了柳至秦對自己的感情,而是明白,柳至秦和自己在做同一件事。
他無法向柳至秦承諾什麼,同樣,柳至秦也沒有向他承諾什麼。但起碼,往後的路多了一個人。
相互支撐,總好過獨自前行。
腳步聲從外面傳來,他轉過身,接過柳至秦泡好的茶。
“技偵那邊還沒什麼進展。”柳至秦說,“黃才華實名登記下的所有通訊記錄都查過了,什麼異常都沒有。現在最關鍵是確定在案發前兩天他去了哪里。監控最後一次拍到他是在貨運停車場。他停好車之後離開,看上去一切正常,之後就消失了。”
“貨運停車場周圍公共攝像頭不少,公交、地鐵上也全是攝像頭,黃才華沒有私車,也不像動不動就打車的人。他消失得這麼徹底,只有一種解釋。”花崇沒有立即喝茶,捧在手裏取暖,“那就是他離開停車場不久,就被迫或者被引誘上了一輛車。之後的事,他自己已經無法控制。”
“但怎麼解釋他沒有立即把廢棄鋼條拉去指定地點的行為?”休息室面積太小,不適合來回踱步,柳至秦走了幾步,索性靠在窗邊,“初步調查報告裏面有個資訊——他從無拖遝的習慣,任務一旦交到他手上,他就會立即完成。那天他從工地接了廢棄鋼條,按理說應該馬上送去指定地點,這樣不僅能在最短的時間裏拿到錢,還可以迅速接下一個活兒。”
花崇撐著下巴,自言自語似的,“他有另一件不得不馬上去做的事,以至於暫時將廢棄鋼條存放在停車場。他沒有隨便找個地方停放,是因為貨運停車場是最安全的地方,不用擔心鋼條被人偷走,這符合他自律、謹慎的性格特徵。而把鋼條放在貨運停車場之後,他沒有通過電話告訴接應方更改時間,說明他認為自己不會離開太久,並且對廢棄鋼條運送來說,自己耽誤的時間可以忽略不計。既然可以忽略不計,那就不可能很長。我估計他做完那件不得不做的事所花的時間,不會超過兩個小時。只是他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兩個小時裏出事。”
“兩個小時,一個貨車司機不得不做的事……”柳至秦擰著眉,“會是什麼?”
“我暫時想不出來,這得根據他的日常生活來推測,但以我們目前對他的瞭解,還不足以做類似的推測。我們現在把時間和空間範圍都縮小了。”花崇說著搖了搖頭,“不過通過監控排查從貨運停車場經過的車,這還是不太現實。事發之前呢?黃才華去停車場開車,時間往前可以追蹤到哪里?”
“只拍到他從停車場的南門進入停車場。”柳至秦說,“經過清晰化處理,看得到他當時的面部表情。和兩天前離開停車場的時候相比,他的衣服和髮型都變了,呆滯、無神。不過貨車出入的手續是他自己辦的,和工作人員交流沒有障礙。花隊。”
“嗯?”
“黃才華被人控制是肯定的,但你覺得他是受到某種逼迫,還是精神上已經被操縱了?”
“更像是精神被操縱。”花崇說:“正常的人對死亡有天生的恐懼,這是改變不了的。就算黃才華已經下定決心在殺掉我們之後去死,撞向重型貨車的一瞬間,他也必然會有短暫的猶豫。但事實上,他連減速的動作都沒有,直接就撞過去了。貨車本身沒有出現故障,而徐戡說他沒有受到藥物控制,那就很有可能是……”
“被催眠?”
花崇點頭,“精神操縱這一塊在刑事偵查中一直是個不小的難點,因為在徹底查清真相之前,很難估計對方到底做到了哪一步。而操縱的手法也因人而異,難有統一的標準。”
“嗯。”柳至秦離開窗邊,走到花崇跟前,右手抬起,又很快放下。
花崇不解,“怎麼?”
“想喝一口你的茶。”
“你自己的呢?”
“在外面。”柳至秦舉起裹著夾板的左手,“一次只能端一杯。”
出去拿茶杯明明只要幾步,半分鐘都用不了,花崇還是將自己的杯子遞到柳至秦手裏。
柳至秦抿了一口,眉心緊緊皺起。
“不好喝?”花崇問。
“你嘗嘗。”柳至秦遞回杯子。
花崇試探著一喝,並沒有什麼怪味。再一抬頭,就對上柳至秦的視線。
“我去技偵組了”柳至秦笑著說。
??
秋意漸濃,黃昏的霞光褪去之後,黑夜很快降臨。
但夜晚的到來並不會讓喧鬧的城市冷清下去,相反,在洛安區幾個購物中心附近,一天的熱鬧才剛剛開場。
泓岸購物中心附近有整個洛城最大的地鐵站——天洛站,三條連接機場、高鐵站、老火車站、長途客運站、商業中心的線路在這裏交匯,早晚高峰的時候,人流量大得驚人,其他時刻,站裏站外也是人滿為患。
如此多的行人,給賣藝者、乞討者帶來了巨大的“客源”。
白天,城管輪流在天洛站周圍巡邏,除了有合規證件的街頭藝人,其他人無法出來“營業”。但到了晚上就不一樣了,城管下班,“牛鬼蛇神”盡數出動,乞討者大多是騙子,賣藝者基本無藝可賣,換著花樣討錢而已。
尹子喬今年23歲,抱著把吉他在路邊唱跑調的歌,面前的掛曆紙上寫著“給尿毒癥母親治病”的字樣,幾小時下來,也能賺個三五百塊錢。
11點一過,地鐵站關門,他也收攤了,背著吉他哼著小調往一條背街的小道走去,打算穿過那條小道,去街那邊的酒吧找美女約炮。
小道很安靜,是尚未拆完的老城的一部分。他戴著耳機,沉靜在賺錢的喜悅裏,全然沒有發現,一個漆黑的身影,正漸漸靠近自己。
直到走過小道裏唯一亮著的路燈,他突然看到自己的影子旁邊,還有另一個人的影子。
他摘下耳機,猛地轉身,下一秒,兩眼卻驚恐萬分地睜到最大。
喉管被鋒利的刀鋒隔斷時,他連一聲呻吟都沒能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