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圍剿(03)
意識在消毒水的刺激氣味中漸漸清晰,眼皮卻沉重得掀不開,勉強撐開的縫隙中投入幾絲光亮,但視野之中依舊只有模糊的光影。
周圍好像有人在說話,夾雜著斷斷續續的腳步聲,鬧哄哄的,聽不真切。
喉嚨似乎被什麼堵住了,澀得難受。
花崇用力吸了口氣,突然想起自己出了車禍。
摩托在洛安區寬闊通暢的馬路上行駛,再拐過一個彎,就將上到繞城立交。只要不出現特殊情況,晚高峰之前,繞城立交絕不會擁堵,順利的話,40分鐘之後就可以回到家中。他在後視鏡裏假裝不經意地瞄了柳至秦一眼,柳至秦囑咐他過彎時要減速。就在馬上駛抵彎道時,一輛中型貨車突然殺出,以極快的速度迎面沖來。
柳至秦大喊一聲“小心”,突然抱緊了他的腰。天降橫禍,他憑著本能反應轉向,摩托車擦著地面失控飆出,身體被慣性甩上半空,而後撞在路邊的隔離板上。骨頭、關節傳來斷裂般的痛感,頭不知是不是被撞出了腦震盪,四肢變得不聽使喚,就像不再是自己的……
接著,就聽到一聲撞擊巨響。
回憶在這裏戛然而止。花崇怔了片刻,恐懼感陡然襲遍全身——被甩出去的不止是自己,還有柳至秦!
混沌而麻木的神經好似被浸入冰涼的水中,他猛地睜開眼睛,幾乎要撐起身子,大喊道:“小柳哥!柳至秦!柳至秦!”
“花隊,花隊!”張貿連忙按住他正在輸液的手臂,神情緊張,卻也鬆了口氣,“你醒了!我操,你別亂動,小心跑針!”
“柳至秦呢?”他瞪著充血的雙眼,生怕聽到不好的消息,全然不知自己此時的模樣有多嚇人。
“剛才還在,現在拍片去了。”肖誠心也在病房裏,“花隊你放心,小柳哥沒事的,還是他打電話聯繫的陳隊。你撞到了頭,暈了,他沒暈,一直很清醒,就是手指好像骨折了。”
花崇胸口起伏,仍是不放心,抬頭看了看吊在床邊的輸液瓶,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哎!花隊你幹嘛呢?”張貿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按住,“你摔得夠嗆,渾身多處軟組織挫傷,還有輕微腦震盪。醫生說你必須歇著,哪也不能去!”
經過剛才那一動,花崇頓覺頭昏腦漲。
“小柳哥馬上就回來,他真沒事,起碼沒像你一樣腦震盪,不過你倆那身衣服算是報廢了,全給磨破了。”張貿說:“本來一到醫院小柳哥就該去拍片,但他不放心你,一直守著,剛剛才被醫生叫走。”
花崇從張貿和肖誠心的反應判斷出柳至秦確實沒有大礙,心跳這才漸漸平復下來,問:“肇事的那輛車……”
張貿說:“事故原因還在調查。比較麻煩的是貨車司機已經死了。”
“死了?”花崇蹙眉,想起昏迷前聽到的那聲巨響,“貨車是不是撞上什麼了?”
“撞了一輛重型貨車!我操,那畫面跟拍大片似的!”張貿說到一半,想起自家組長險些把命都丟了,立即收斂語氣,正色道:“你一出事,陳隊就急了,交警那邊馬上調出監控視頻。你猜怎麼著?差點撞到你和小柳哥的那輛貨車完全沒有刹車或者減速的跡象,直接往十字路口開過來的重型貨車撞過去!‘哐當’一下,要不是重型貨車載重大,肯定得被撞翻!那可是重型貨車啊,平時都不能上繞城立交的那種!兩輛車上都是建材,稀裏嘩啦基本上全砸在中型貨車上,司機被鋼條戳了個對穿,當場就涼了!”
花崇越聽臉色越冷,“那重型貨車的司機呢?”
“他沒事,就是整個人都給嚇懵了。曲副問他話,他舌頭都打不直……”
“車上還有其他人嗎?車主查清楚了沒?”
“花隊,你別激動。”張貿雙手往下壓,“你知道我為啥守在這兒嗎?因為陳隊給我下了任務,必須盯著你,讓你心平氣和養傷!”
這時,柳至秦回來了,穿著病號服,左手無名指纏著繃帶,繃帶裹著夾板,額頭包著紗布,露在外面的手臂青青紫紫,擦傷不少。
就這一眼,花崇就心痛了。
“你醒了。”柳至秦走進病房,似乎很平靜,但眸光卻比任何時候都深沉。
“過來。”花崇招了招手,“我看看你手指。”
“不打緊。”柳至秦立在床邊,“過不了多久就能好。倒是你,醫生說你摔得比我厲害。”
“我沒骨折。”
“你腦震盪了。”
聽著兩人的對話,張貿差點翻白眼,一看肖誠心,發現肖誠心也是同樣的表情。
“我要看監控。”花崇說。
張貿苦著臉,“陳隊說……”
“陳隊沒說我不能看監控吧?”
“這倒沒有。”
“那就拿來。”
張貿歎氣,從背包裏拿出筆記本,找到視頻,“喏。”
柳至秦已經看過了,便沒有湊得太近。花崇盯著顯示幕,先是看到自己和柳至秦騎的摩托,接著看到超速行駛並且闖紅燈的中型貨車。
視頻比當時在現場的感覺更加直觀,帶來的視覺衝擊也更大。貨車撞過來的那一瞬,速度快得驚人,他完全是靠著本能與超乎常人的反應打彎,若是慢哪怕半秒,摩托就會被貨車直接撞飛。
在那種程度的衝擊之下,除非有奇跡,摩托上的人絕對沒有存活的希望。
花崇手心泛出冷汗,後槽牙咬得極緊,目光變得異常鋒利。
畫面中,失控的摩托橫著飆向另一邊車道,他和柳至秦都被甩了出來。這時,壁壘一般的重型貨車出現。重型貨車司機肯定看到了狂奔而來的中型貨車,但已經無法避開。
用炮彈來形容中型貨車都毫不誇張,它直接撞在重型貨車中段,看上去就像嵌進去了一般。慣性作用下,車上的鋼材全部沖向貨車駕駛艙,有幾條直接插了進去。而重型貨車上的水泥板也崩塌一般壓了下去。
即便沒看到中型貨車司機的屍體,也猜得出他的死狀有多慘。
大概連全屍都沒有了。
肖誠心自從和重案組一起破了洛觀村村小案和虛鹿山案,就有事沒事往重案組跑,儼然把自己當成了重案組的一員。花崇看監控,他也跟著一起看。雖然之前已經看過幾回,還是看得縮了縮脖子,“太驚險了!太他媽嚇人了!花隊,這也就是你反應快,換作是我,我現在都……”
“換作是我,估計命也沒了。我的反應趕花隊差遠了。”張貿後怕地撓撓脖子,“這司機的身份已經查到了,叫黃才華,46歲,常年跑建材運輸,以前從來沒出過事。”
“黃才華……”花崇手指在觸控板上移動,開始慢速重播。
“你還要看啊?”張貿說:“陳隊和曲副,還有交警支隊都在查,花隊,你就好好休息吧!”
花崇不為所動,凝神看著視頻。
張貿沒轍,只得向柳至秦求助。
柳至秦用“殘了”的左手按住筆記本螢幕。花崇正想將他的手打開,突然意識到他手指骨折了,動作忽地一頓。
就這半秒時間,筆記本被柳至秦合上了。
花崇抬起頭,“哎你……”
“不急這一時。”柳至秦把筆記本還給張貿,但視線一直停留在花崇身上,“餓不?我去看看有什麼吃的。”
“吃的哪還用你們操心?當我坐這兒只是當個擺件嗎?”張貿兩下就把筆記本收好,“魚片粥和藥膳湯馬上就送來,早就準備好了。”
花崇揉了揉太陽穴。受傷的感覺很不好,哪怕是輕傷,也總是覺得渾身使不上力。
但比起身上的傷,那輛中型貨車為什麼會開成那樣更讓他感到不安。
車輛失控,或者說司機突然發病引起的交通事故並不少見,但如果單單是失控,貨車的速度應該不會快到那個地步。
那明顯是司機有意將油門一踩到底。
為什麼?
是沖自己來的?
或者是沖柳至秦?
再或者,只是單純的巧合?
經手過那麼多命案,他很快排除了最後一種可能。
可如果中型貨車是沖著自己或者柳至秦而來,司機是受了誰的指使?司機本人是否也是受害者?
“花隊!”張貿不滿道:“你是不是在想事情我一眼就能看出來!你就不能歇一歇嗎?曲副和陳隊肯定能調查清楚!”
這時,讓市局食堂做的病號餐送到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徐戡。
徐戡一邊把保溫壺拿出來,一邊歎氣,“前陣子要照顧你家的狗,現在要照顧你。”
花崇這才想起今天剛把二娃接回來,好在出門之前往碗裏倒了一天份的狗糧,飲用水也足夠,二娃獨自在家待到明天也餓不著。
“醫生讓我倆住院觀察一晚。”柳至秦說:“明天就出院。”
“我知道。”徐戡舀好粥,眼裏有些擔憂,“你們先吃,我出去抽根煙。”
花崇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有話要說。
藥膳湯和魚片粥都沒什麼味道,油少鹽少,簡直是再典型不過的病號餐。好在食堂的哥們兒還算有良心,加了一小碟泡豇豆炒肉沫,否則這一頓還真難以下嚥。
刑警們輕傷不下火線,何況花崇不僅是刑警。他很快解決完自己的份,一看柳至秦,對方才吃一半。
柳至秦抬眼,“沒吃飽?”
“飽了飽了。”花崇擺手,發現柳至秦傷的雖然是左手,但吃飯只能用一隻手,還是不太方便,因此速度才慢下來,於是說:“我幫你拿碗吧。”
柳至秦愣了一下。
“我看你不方便。”花崇伸手,“我已經輸完液了,兩隻手都能動。”
張貿正在收拾桌子,回頭說:“拿什麼碗啊,直接喂多好。”
病房裏突然安靜下來,氣氛有一丟丟尷尬。
花崇端著柳至秦的碗,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我去接個電話。”張貿發現自己又嘴欠了,拿起螢幕都沒亮的手機就溜。
肖誠心之前就走了,他這再一走,病房就只剩下花崇和柳至秦了。花崇把碗還給柳至秦,“自己吃。”
柳至秦盯著碗看了幾秒,就著剩下的肉沫將淡出鳥的魚片粥喝完。
徐戡回來,身上並沒有香煙的氣味,眉間卻皺得更深。
“來,搬椅子坐。”花崇靠在床頭,用過熱食之後氣色好了一些,“給我送情報來了?”
徐戡先把病房的門關上,才落座,“黃才華——就是那個差點撞到你們的司機,他可能有問題。”
“怎麼說?”
“法醫科已經對他做過初步屍檢,他過去的病史我也已經拿到了。他以前沒有患過與心臟、精神等有關的疾病,最近一次做全面體檢是半年前,沒查出健康問題。肝腎的病理檢驗顯示他沒有服過藥,也沒有飲酒。”徐戡神色凝重,“一個沒有發病、沒有酗酒、沒有被藥物控制的人,怎麼會突然加速撞人?花兒,小柳哥,我感覺他是有意識沖著你們兩人之一去的。”
花崇與柳至秦對視一眼,顯然都未對徐戡的話感到意外。
“曲值他們還在做黃才華的背景調查。這一塊我瞭解得不多,一切得等調查結果出來,但我總覺得,這個人可能只是被利用而已。”徐戡頓了頓,“真正想要報復你的人躲藏在他身後,他是個犧牲品,否則不會死得那麼慘。他的腦袋完全被砸爛了,腦漿濺得到處都是,身體被鋼條戳出好些窟窿。這種死法,除了滅口我想不到別的。”
花崇指了指自己,“你認為他是被人利用報復我?”
“不然呢?當員警的,尤其是你這種重案刑警,哪個身上沒背著別人的血海深仇?”徐戡說著看了看柳至秦,又道:“小柳哥剛調來還不到一年,恨他的人肯定沒有恨你的多。”
花崇沉默片刻,點頭:“嗯,我知道了。”
“韓隊的人晚點會過來。”徐戡站起來,“我待不了太久,夜裏還要值班。”
“特警?”花崇無奈,“沒必要,我跟韓隊說一聲,讓……”
“他們都不放心你。”徐戡打斷,“我覺得有必要讓特警的兄弟過來。這事沒查清楚之前,還是更加小心為好。如果確實是有人要報復你,這次沒得手,一定會有下一次。你和小柳哥都受傷了,萬一有個什麼,你倆應付不了。”
花崇清楚韓渠和陳爭的脾氣,知道爭下去沒有意義,而且他們這麼做也確實是因為擔心自己。
“行。”他沖徐戡笑了笑,“我時刻保持警惕。”
“你警惕什麼?你得休息。都撞成腦震盪了!”
“你們一個個都跟我說腦震盪。腦震盪很稀奇嗎?”
徐戡說:“起碼我腦子沒震盪過。”
柳至秦笑,“我也住這間病房,我監督他休息。”
花崇唇角抖了抖,臉上不耐煩,心裏卻又軟又暖。
只是現在並不是感動和放鬆的時候,稍一想到中型貨車沖來的瞬間,胸腔就猛然發緊。
絕對不是什麼偶然事故。
也許連報復都不是。
??
徐戡離開沒多久,特警支隊的人果然來了,不過來的都是最近幾年調到市局的新人,和花崇不熟。他們往外面一站,普通病房就成了特殊病房。
張貿提回來一口袋蘋果,先給花崇削一個,再給柳至秦削一個,剩下的和特警兄弟們分,一出去就懶得回來了。
花崇斷定貨車司機是想殺了自己,這種與死神擦肩而過的感覺對他來講並不陌生,因此也不至於膽戰心驚。可一想到自己差點連累柳至秦,心裏就格外不是滋味。
應該說點什麼。
最先開口的卻是柳至秦。
“咱倆的機車裝報廢了。不過你賠我的毛衣沒事,掉在路邊的綠化帶,被我撿回來了。”
花崇半張開嘴,一想到柳至秦在那種情況下還去綠化帶撿毛衣,就覺得有些……
想笑。
心情輕鬆了幾分,花崇按揉著自己的太陽穴,低聲道:“抱歉。”
柳至秦微擰起眉,“為什麼要道歉?”
“對方是沖我來的。”
“也有可能是沖我。”
“你有仇家?”
“徐戡剛才不是說了嗎,當員警的,哪個身上不是蓄滿了仇恨值?”
花崇搖頭,“你來洛城才多久?半年而已。經手的案子就那麼幾個,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我在資訊戰小組也沒少幹招人恨的事。”柳至秦坐在床沿,側身看著花崇,“這種事啊,難說。沈尋以前還沒調去特別行動隊的時候,跟我聊過他們那兒出的事。一個二十來歲的片兒警下了夜班回家,在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被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從背後捅了十幾刀。你猜原因是什麼?僅僅是因為老頭和鄰居老太太吵架,片兒警去調解的時候叫老頭讓讓老太太。就這麼一件小事,老頭氣不過,覺得自己又沒錯,憑什麼要讓著老太太,加上老頭得了癌,沒多久可以活了,就把片兒警給捅了。也不知道他是本來就對片兒警恨得深,還是只是想在死之前拉個墊背的,要死一起死。”
花崇聽得唏噓,類似的事在洛城其實也發生過。員警似乎天生就招人恨,不管做什麼,不管是盡忠職守,還是瀆職,都會被人記恨上,有的仇恨久了就消弭了,有的要以殺戮來解決,簡直防不勝防,被砍了被捅了一命嗚呼了,大概只能怨自己點兒背。
“還是等調查結果吧。”花崇換了話題,“你手指現在感覺怎麼樣?痛得厲害嗎?”
柳至秦抬起左手,“有點痛,能忍。”
“那晚上睡得著?”
“我儘量。”
花崇歎氣,“別儘量了,睡不著我陪你。”
“你腦……”
“別讓我再聽到‘腦震盪’三個字。”
“是是是,聽領導的話。”柳至秦說著伸出左手,“領導,幫我個忙行嗎?”
“嗯?”
“幫我把這只手裹上,我想去衛生間沖個澡。”
花崇找來張貿早就準備好的塑膠袋、保鮮膜,小心翼翼往柳至秦左手上纏,邊纏邊問:“弄痛了你沒?”
“沒。”柳至秦聲音溫溫的,“謝謝。”
衛生間傳來水聲時,花崇盯著門看了半天。柳至秦雖然說司機可能沖著他倆任何一人而來,但他仍然覺得,對方沖著自己來的可能性更大。
撞死兩個騎摩托車的人很容易,別說開中型貨車,就是隨便開一輛轎車都行。但是在撞死人的同時,解決掉中型貨車的司機卻不是那麼容易的事。那輛重型貨車是偶然出現的嗎?還是說重型貨車的司機也是這起“謀殺”的參與者之一?如果不是,那麼中型貨車司機將以何種方式死亡?貨車裏有遙控炸彈?有別的什麼車會撞過來?貨車徹底失控,撞向隔離板?
花崇輕輕甩了甩頭,謀劃到這種地步,如果只是單純的報復,那根本說不通。
報復其實是一種走投無路、自暴自棄的行為,就像柳至秦所說的老頭,他們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會暴露,或者說不是那麼在乎。
這件事的細節顯然不符合這種特徵。
有人隱藏在黑暗中,借別人的手想要剷除自己。
這不是報復,是滅口!
花崇神經一緊,瞳孔緩慢收攏。
他是重案刑警沒錯,但從警多年,並未掌握、接觸過任何不得了的機密。他知道的事,很多人也知道。
可有一件事,他極想找到真相,並一直不遺餘力地暗查——那就是當年在莎城發生的事。
反恐隊伍裏不乾淨,否則五年前的行動不應出現那麼大的傷亡。
是躲藏著的黑影終於注意到自己正在追查這件事?
他們以為自己掌握了什麼線索?所以想要滅口?
花崇頓感不寒而慄。
並非因為被人盯上,而是就在不久前,他還想過向柳至秦坦露心跡,甚至請柳至秦幫忙,一同調查。
幸好沒有這麼做。
他垂下頭,抿唇苦笑。
衛生間的水聲停歇,他抬起頭,深吸一口氣,右手在臉上抹了一把,好似要把陰霾都抹掉。
短暫的幾分鐘,他已經乾脆俐落地做好決定——這事絕對不能牽連柳至秦。
這回躲過一劫,下次呢,下下次呢?
衛生間的門打開,柳至秦走出來,左手仍舊裹得嚴嚴實實。
“我幫你拆掉。”花崇平靜地說。
柳至秦看著他垂著的眼瞼,看出他正在經歷某種掙扎。
那種掙扎就像平靜江面下的暗湧,若是不潛入江中,根本察覺不到。
可是一旦察覺到暗湧,想要掙脫就已經來不及了。
“花隊。”柳至秦忽然喚道。
“嗯?”
“你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