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弦理論（二）

　　不僅僅是盧卡斯需要休息，異能小隊的人也疲憊不堪，譚硯與梁顯雖然還好，但一對戀人談了這麼久的異世戀，好不容易相聚，是需要給人一點相處空間的。

　　不過喬知學還是在盧卡斯睡醒之前，偷偷找來異能小隊的人，開了一個小會。

　　畢竟梁顯的事情是不能讓其他國家的人知道的。

　　會議在第二天早晨8點開，異能小隊睡了一整夜，也差不多復原了。不過楊大媽沒有開會，她說自己也聽不懂那麼多理論，還是多睡一會兒比較好，老胳膊老腿的，折騰一天一宿真的很難受。而且她這種普通百姓，也沒受過保密訓練，知道的當然越少越好。

　　于部長同意了。

　　會議的議題之後一個，梁顯是怎麼回來的。

　　“給大家講講你的經歷吧。”于部長也沒說別的，十分簡潔道。

　　梁顯道：“大部分內容你們也知道了，這段日子我做的事情主要就是積蓄力量對抗那股意識，原本勝算是不大的，但不知為何，有一天我突然感覺意識自動放棄了。”

　　眾人認真地聽著。

　　“就像我們用手掰蘋果，大腦分出一部分意識控制手的力道，這股意識隨時可以加強，同樣亦能放鬆。我一定要掰開蘋果，大腦就會通過意識讓手加重力量，反之我不想吃蘋果了，也可以將蘋果重新放在桌子上，收回意識。我對於那股意識而言就像蘋果，它突然對我不感興趣，放鬆了對我身體的監控。

　　我趁著這個機會將所有病毒集中到右手上，齊腕斬斷，便自由。”

　　梁顯舉起右手，眾人清楚地看到他腕上空無一物，已經算是個殘疾人了。

　　于部長心微微抽痛，表面上卻還是嚴肅地讚揚著：“有足夠的判斷力和決心，做得好。”

　　“現在可以聯繫義肢，等傷口痊癒後就能安裝。”喬知學道。

　　“不用。”梁顯桌面上擺了一大堆金屬，“我昨晚研究了一下義肢的製作原理，應該可以現在就做。”

　　說罷他將左手放在金屬上，沒過一會兒，這些原材料就變成了一隻右手，梁顯彷彿不怕疼一般，直接將手安裝在手腕上，全程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義肢安裝上後，梁顯試著動了動，十分靈活，與真實的手沒什麼區別。

　　“一般義肢因為神經連接問題，控制起來會不及自己的身軀。但就像我方才提到的掰蘋果一樣，只要意識力足夠強大，便可以作用在義肢上，不通過神經直接以意識來控制，節省了神經傳導的時間，會讓假肢更靈活。”梁顯解釋道。

　　他給右手戴上一隻手套，看起來便與正常人無異了。

　　就像武俠小說中，主角墜入懸崖後得到秘笈神功大成一般，梁顯此時便是這個狀態，強得令人嫉妒。

　　于部長見斷手對他影響不大，也微微鬆口氣。

　　“那股意識為什麼會放過你？”譚硯問道。

　　他始終很擔心梁顯，怕他哪一天被奪取意識。

　　“不清楚，”梁顯搖搖頭，“兩種可能吧，第一種是他認為有輸的可能，不想再浪費時間，及時止損；第二種就是他有了新的目標。我與那股意識幾乎沒有什麼交流，實在無法分析出一個能將整個世界的人作為自己能量的意識會如何思考問題。”

　　這的確是個讓人難以反駁的理由，那意識與人類不能算作同一維度，以人類的思維是難以理解的。

　　“你意識進入小鹿體內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這很正常，我現在關心的是為什麼你連身體都傳送回來了？”喬知學問道，“這是當前我們最關心的問題，也是一定要攻克的難關，你是怎麼做到的？”

　　“這個問題一開始我也不清楚，只是在小鹿體內看到異能小隊遇難，心中著急，便出現在了暗能量世界。當時在異世界，我沒有靜下心來思考，回到現實世界後，仔細回憶當時情況，倒是有了一點思路。”

　　“做完20點回基地，今早2點開會，你在這短短十二個小時中想得可夠多，沒睡覺嗎？”崔和豫突然問道。

　　“我現在對睡眠的需要沒有那麼強烈。”梁顯簡單道，“意識強大後就可以做到，大家慢慢都能體會到。”

　　喬知學、于部長與崔和豫同時皺眉，總覺得這次回來後，梁顯似乎在隱瞞什麼。

　　譚硯也察覺到了，但他什也沒說。

　　昨夜按理說，兩人在同一間房休息，于部長也睜隻眼閉只眼當做沒看見，就算不發生點什麼，也該敘敍舊一訴衷腸的。

　　至少梁顯在剛剛抵達暗能量世界的時候，還是很希望譚硯立刻給自己一個答復的。

　　但……似乎是在附身的意識體看了譚硯一眼後，梁顯就變得很沉默了。昨夜也沒有黏著譚硯，而是一直維持著思想者的姿勢坐在椅子上直到天亮。

　　“我們繼續說穿越空間的事情吧，”梁顯將話題轉回來，“我回憶了一下自己穿越的過程，突然產生了一個新的想法——弦理論。”

　　連量子力學都沒學完的同學們：“……”

　　楊大媽不來開會真是太明智了。

　　“以往的物理學，哪怕是量子力學，都認為物質最小的單位是粒子，而弦理論的提出打破了這個傳統的想法。它認為物質的最小構成單位不是粒子，既點，而是一維能量弦，能量弦的不同振動方式構成不同粒子，從而形成宇宙。”

　　梁顯拿出一根皮筋，用雙手捏住皮筋的兩端，用不同方式晃動起來：“例如我這樣以振動頻率和另外一種頻率，所形成的形狀完全不同。”

　　他的速度非常快，除了動態視力極好的嚴永峰外，其餘人眼中的皮筋已經成了無數道虛影，虛影在人眼中成像為一個特殊形狀的不規則球形。

　　“也就是說，構成物質的最小物質其實就是能量，我曾認為能量和物質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東西，可按照弦理論，物質是有能量構成的，一旦宇宙爆炸，極高的熱量將一切物質分解，那麼最後無盡虛空中只會剩下能量。”梁顯放下皮筋，嚴肅地說道。

　　“那這與你回到現實世界有什麼關係？”喬知學問道。

　　他是研究過弦理論的，腦海中有一點思路，並不完全，需要梁顯繼續分析。

　　“超弦理論認為世界並不是三維、四維的，而是九維、十維乃至更多，不同維度的世界被世界膜包裹著，我們人類只生活在三維世界，無法上升到更高維度。同樣的，所有的平行宇宙都是不同的膜宇宙，但其實這些宇宙被一個巨大的更高維度的體宇宙包裹在其中，我們不斷穿越‘空洞’，就是在這些膜宇宙中往返。

　　既然叫膜，而不是壁，那麼這些膜就可以穿透。只是世界膜比起我們熟知的膜更加特殊，能夠穿透膜的，只有一些極其特殊的粒子。”

　　“你知道了變成這些特殊粒子的辦法嗎？”喬知學問道，他覺得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卻很快消失，他沒有抓住。

　　“我沒有變成粒子，”梁顯搖搖頭，“我想，在傳送的瞬間，我應該是化為了最基本的單位，能量。由物質變為極為特殊的能量形式，借助量子糾纏的吸引，找到了異能小隊。”

　　眾人被他驚世駭俗之言嚇到了，想了半天阿三才道：“這不就等於修仙小說裏所說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為一，一為萬物嗎？小說裏總寫主角被打得魂飛魄散，只剩下一縷殘魂，卻在生死之間頓悟，領悟世間至理，神念一動，身體憑空重塑，因為萬物皆是一，所以靈氣或者仙氣就可以創造身軀。這……也太扯了吧，真和小說一樣了。”

　　喬知學的接受度倒是很高：“未必，很多上古的小說現在都通過科技成為了現實，梁顯這個說法很有參考價值。”

　　眾人：“……”

　　“其實我一直在擔心一件事，”喬知學又道，“按照量子力學的觀點，傳送過來的的是資訊，而非本人。我始終懷疑，第一批進入‘空洞’的你們已經消失，每一次見到的你們，都是相同的資訊重組而已。相當於我在A4紙上寫下一行字，傳真到另外一台機器上，傳真後我將原本的A4紙毀掉，這個時候，傳真件還能算作原件嗎？穿越後，資訊重組的你們其實相當於複製人，還是原本的你們嗎？”

　　這個問題大家或多或少想過，但沒人明確地提出來。現在聽喬知學一說，都覺得後背有些發寒。

　　就算複製出來的人與自己一模一樣，包括記憶，可誰也不願意變得不再是自己。

　　“但梁顯的說法很好地解決了我的隱憂，你們依舊是原來的你們，只是變成了可以穿越膜的特殊粒子。”

　　異能小隊甚至是于部長都鬆了口氣，我還是我。

　　“這麼一來的話，進入‘空洞’的人有幾率覺醒異能也有了更好的解釋。”喬知學道，“雖然我們是通過世界膜從一個宇宙穿越到另外一個平行宇宙，但在進入膜的過程中，實際上我們是處在膜宇宙與體宇宙之間的，也就是說，在那個瞬間，大家曾進入了更高維度的宇宙。舉個通俗的例子，一個貧窮的人，突然進入富裕的世界，他回來後可能還是沒有錢，但見識不同了。”

　　崔和豫是最先跟上兩人思路的：“所以我們現在就是從富人拿到了一點零用錢，正在努力用這些錢做本金致富奔小康的窮人？”

　　“正是如此。但有的人拿了錢也會很快花光，不會產生價值，只有極少數人才會抓住機會，發家致富。所以就算所有人都進入‘空洞’，覺醒率也不會提高。”喬知學想起盧卡斯，又道，“一般來講，18-25歲容易覺醒，但腦力工作者因為腦細胞活躍度本身就很高，所以就算年紀大一些，也是有機會的。”

　　“你就直說自己羡慕盧卡斯，想進入‘空洞’好了。”于部長道。

　　喬知學這個冷冰冰的人竟然臉紅了：“是的，我覺得時機已經成熟了，我很期待自己的可塑性，十分想進入‘空洞’。”

　　的確，與當初相比，現在異能小隊大部分人就算沒有譚硯，面對末世也能有一戰之力。而除了譚硯，他們還有了另外一個強者梁顯，楊大媽跟著小隊幾進幾出，又有交換生三人順利歸來。喬知學再進入“空洞”，存活率非常高。

　　“目前來講，國家真的需要你。”于部長還是有些不贊同。

　　“風險是有必要承擔的，況且個人不是歷史的決定者，這個世界離開誰都能繼續運轉。但錯過這個機會，對我來說會是莫大的損失。”喬知學努力說服于部長。

　　“好吧，我會考慮的。”在喬知學的堅持下，于部長終於鬆了口。

　　見於部長有鬆動的意思，喬知學便不再追問，他需要給于部長緩一點的時間。

　　他繼續問梁顯：“現在如果讓你穿越世界，能夠做到嗎？”

　　“如果有小鹿，應該可以。”梁顯閉目回憶了一下，“我似乎還記得，身體靠自主意識化為能量的那種感覺。”

　　喬知學：“試一下。”

　　他示意秦力製造出一堵牆，將會議室隔開，一邊是梁顯，一邊是小鹿和眾人。

　　普通辦法應該是打破牆壁走進去，但梁顯現在要做的是傳送。

　　眾人緊張地等待著奇跡的發生，小鹿被喬知學按著，也很緊張。

　　會議全程，譚硯一語不發，只是專注地聽著梁顯的話。一開始譚硯是聽不懂的，但漸漸地，他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麼。

　　他望著小鹿，如果梁顯這一次真的傳送過來，那他就真的不能再繼續自欺欺人下去了。

　　而奇跡真的發生了，梁顯像在暗能量世界一樣，再一次從小鹿的頭部出現，落在地上，完完整整。

　　“再試一次，帶上其他人。”喬知學又道。

　　這一次梁顯選擇的是邱齊正，因為邱齊正可以共用能力。

　　其實邱齊正真的不想再共用梁顯與譚硯的力量，他的大腦承受不住。在上次的時候，他隱隱有種感覺，這兩人與異能小隊……不，是與普通人類有本質上的不同。

　　梁顯拍拍他的肩膀，低聲道：“你無需使用能力，譚硯每次帶大家回來時，你也沒有用能力的感覺不是嗎？我們只是試試，失敗了再說。”

　　邱齊正鬆了口氣，而就在這喘息間，他便發覺自己出現在了小鹿面前，不是瞬間移動，而是真的……與同譚硯一起回現實世界時的感覺一模一樣！

　　9點是與盧卡斯約定好的開會時間，在九點前，喬知學將所有人試了一次，發現梁顯真的可以通過與小鹿的量子糾纏進行空間轉移，一時間眾人都很激動。

　　他們一直希望有人能夠擁有與譚硯相同的力量，現在終於實現了！

　　梁顯為研究組和異能小隊開闢了一條新的道路，日後也不必再將所有重擔都壓在譚硯一人身上。

　　明明應該為梁顯開心的，明明可以放下心思考退休後的事情。但譚硯的神情十分凝重，他在會議前去了趟廁所，廁所中為了保護沒有監控，只放了紅外線掃描器。

　　譚硯站在洗手台前，身邊空無一人。

　　他望著鏡子中的自己，靜靜地閉上眼睛。

　　下一秒再睜眼時，他已經不再洗手間內，而是出現在平縣的無字墓碑前。

　　譚硯將手放在墓碑上，靜靜地坐在地上。

　　原來從一開始，他就是最特殊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