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營救（二）

　　“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你們怎麼帶我們回去？”

　　“是國家在做什麼實驗，我們變成實驗品了嗎？”

　　“來人啊，救人啊，我老公受傷了，誰來救救他！”

　　“快十點了，我還要去輔導班接女兒，我們什麼時候能回去？電話怎麼還沒信號了？”

　　“啊啊啊啊！！我旁邊這個人快死了，救護車、救護車呢！！員警都來了，救護車怎麼還不到！”

　　“我腰撞到了，疼死了，大夫呢，救命……”

　　“……”

　　近千人慌亂地發聲，讓譚硯的聲音只有前方幾個人聽到，其餘人還在不斷地哭喊，異能小隊的人試圖控制場面，可這些人實在太慌了，根本聽不進別人說話。

　　譚硯臉色發白，連喊了幾次都只能安慰到身邊的幾個人，其他人根本聽不到。還有人試圖往超市外跑，在這漆黑一片的夜裏，誰也不清楚外面的世界是怎樣的，他們更不清楚地鐵中乘客的長相，一旦跑出去，根本救不回來。

　　見譚硯露出前所未有的焦急脆弱的表情，梁顯寒著臉跳到地鐵，一下子跑到最高的位置，拿起機槍對著天花板一通“突突突”，槍聲讓眾人都尖叫起來，這時他們聽到一個聲音在超市內響起：“都安靜！”

　　眾人瞬間靜了下來，呆呆地仰頭看向高高站在地鐵上的人。

　　梁顯手中拿著一個別人看不見的透明喇叭，大聲道：“時間緊迫，我只說一遍，都聽好了！我們是人民解放軍，是來救大家回去的。不用擔心你們的家人，現在組織正在積極聯繫各位的家人。你們現在誤入一個處處都是危險的空間中，必須服從指揮，一個人不聽命令，就有可能害大家都無法回去。現在立刻分組，沒有受傷的四人一排站在左邊，給傷患留出空間，有醫療經驗的人站在中間，協助我們為傷患治傷。另外，18-50歲無疾病未受傷的壯年男性站住來，可能會需要你們幫著背一下重傷者。有任何疑問等回到家後，會有專人為你們解答，現在不允許發問，立刻行動起來！”

　　他這麼一說，眾人才彷彿找到了主心骨，都自覺地排成四排，一些熱心的男人和有醫療經驗的人留了出來。

　　譚硯這才鬆口氣，感激地看了梁顯一眼，阿三帶著醫護人員開始為傷患包紮傷口，他們攜帶了足夠的傷藥。邱齊正清點人數，秦力、塗子石和嚴永峰帶著武器走到超市門前和壞掉的牆壁前，警惕地看著四周。

　　一切變得有序起來。

　　梁顯皺眉望著超市，他本以為在超市里可能會有足夠的紗布和碘酒，可是這家超市，食品、醫療類和服裝類的物品全都不見了，倒是像電器一類的日用品還保留完好。

　　“這些物資的消失代表這個世界還有很多倖存者，他們遇到災難後，第一時間就是儲存物資。”梁顯分析道，“種種跡象表明，這個世界的危險程度不高，即使是普通人鼓起勇氣拿起武器也能應對……”

　　他微微鬆口氣，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邱齊正道：“一共1102人，其中死亡32人，傷者107人，重傷無法行動的17人，其餘都是輕傷，但就算是這樣，也不可能徒步行駛，我們需要交通工具。”

　　“我們有七個人，一輛交通工具上至少要放一個人，一千多人分7輛車，每個車需要容貌150人以上，什麼交通工具能裝得下這麼多人。”梁顯皺眉道。

　　現在已知的客車定員也不過四十多人，就算現在他們不顧超載使勁塞人，一輛車也塞不到一百人，更別提那些重傷患還不能擠壓到。而火車飛機都有自己的軌道，是不可能在陸地上行駛的。

　　“這裏距離傳送點有多遠？徒步行駛需要走多久？”梁顯問道。

　　譚硯感應了一下傳送點，臉色不是很好：“直線距離約230公里，徒步行走，按照成年男性快速走的速度也不過5公里每小時，起碼不休息不間斷走兩天兩夜，步行不可能。更何況我們還不知道這個世界有多危險，該怎麼辦呢……”

　　“連死亡都算上也不過1102人……之前徐明宇不是說有1187人，還有85人在哪兒？”梁顯問道。

　　邱齊正回答道：“我剛剛問過了，剛到這個世界後，就有人慘叫著跑了出去，就再也沒回來。”

　　“真有不怕死的！”梁顯恨恨地說了一句，同時看向譚硯。

　　要救所有人的是譚硯，那麼現在需不需要去找這些跑掉的人，也要看譚硯。

　　“不要去找，”此時譚硯卻是意外地果決，“我們現在只有7人，根本無法分散力量，如果行進途中能夠遇到他們最好，無法遇到的話……”

　　譚硯沒有繼續說下去，他的表情很悲傷，是對無能的自己的自責。

　　即使自責，即使難過，他還是在第一時間作出了決定，盡可能保護能保護的人，不會因為去搜索失蹤者而枉顧其他人的性命。

　　邱齊正很佩服譚硯能夠乾脆地作出決定，可是梁顯知道，譚硯一定將這85條人命背在自己身上，他會自責。

　　“不是你的錯，”梁顯安慰道，“我們已經盡力了。”

　　譚硯苦笑一下，沒有回答。

　　等阿三帶人將所有傷者的傷口都清理好後，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

　　這個世界的氣候與現實世界一致，已經進入冬天了。B市的11月夜間溫度已經降到零下，超市也沒有燈，全靠大家手機的燈光照明，現在越來越冷，很多老人孩子最先受不了，他們顫巍巍地問道：“我們什麼時候能回家，好冷啊……”

　　“外面不知有什麼東西在，天亮才能出發。”梁顯回答道，“超市里有不少墊子，這類東西還沒人搶奪，大家先取走坐一坐，同性別或者同一個家庭的人可以靠近一些取暖，總歸是在室內，還不至於太冷，撐到天亮就好了。”

　　見到回答的人是他，大家都不敢說話了，梁顯之前對天射子彈的舉動給眾人很深的印象。大家都怕萬一不聽話，梁顯的槍口就會自己。

　　這種恐懼心理其實對梁顯的將來不好，但是現階段卻是最好的辦法了。

　　“這到底是個什麼世界，氣溫正常、地貌正常、空氣剛剛測量了一下，也與B市的空氣指數相差無幾，連人的見不到，超市被搶劫，總不會是戰爭導致的末世吧？”阿三疑惑道，“可現在的戰爭，要麼是B市直接被炸成平地，要麼是劃出一部分安全區來，將其餘位置的物資全部收集起來，總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外面的建築都正常，只是沒有人……”

　　“別猜了，”梁顯低聲道，“有人警戒就好，塗子石的危機感我還是很信任的，最好這個世界的末世已經快終結了，這樣我們的任務還容易完成一些。”

　　“我、我想上廁所……”一個女孩子顫巍巍地舉起手，他們已經在這裏待了三個小時了，很多人早就受不了，只是一直忍著。

　　“超市應該有廁所，只是不知道還有沒有水，”譚硯站起來道，“還有誰想去，我帶大家一起，男的跟邱齊正去外面解決，女的跟我走。”

　　他高大英俊又年輕，一聽說他要帶自己走，很多女孩子都紅了臉，小聲道：“可是你……是男的啊……”

　　譚硯和藹笑道：“我年紀都夠當你爺爺了，別擔心。”

　　異能小隊中，也只有他的年紀可以帶女孩子去上廁所了。

　　梁顯：“……”

　　媽的，都來異世界冒險了，還能被紮下心，一想起年齡問題他就冒火，養老送終，呸！

　　唯一的新人塗子石聽見這邊的聲音，低聲問身邊的秦力：“當爺爺什麼的是騙人的吧，為了安撫人心，譚硯看起來比我還小好幾歲呢。”

　　秦力：“……”

　　雖然很想說，但他們有協議，不能說。

　　人數過多，就算是排隊一批一批也需要很久。好在這是個超市，衛生紙之類的日用品應有盡有，一些女性用品諸如衛生巾之類的也不少，雖然沒有水廁所環境差一些，但好歹是可以克服的。

　　現在已經是深夜十二點，周圍黑漆漆靜悄悄的，外面連個路燈都沒有，跑出去的人也不見人影。

　　“這到底是個什麼世界？”負責警戒的嚴永峰皺眉道，“到現在都沒個准數真讓人心裏發慌，我的大刀已經饑渴難耐了不知道嗎？”

　　“你閉嘴吧，”塗子石道，“危險晚來一刻，我們就稍微輕鬆一刻。明早還要去找車，現在盡可能養精蓄銳，我總覺得心裏不踏實，好像……有很多雙眼睛在暗中看著我們一樣。”

　　“我的媽，你一說我就更怕了，”嚴永峰拍拍心口，“該不會那些東西在積蓄力量吧？”

　　“不知道……”塗子石搖搖頭，他抬手看了下手錶，“先養足精神，我覺得……變故或許會發生在淩晨三四點鐘。”

　　為了防止磁場和網路的影響，他們攜帶的手錶都是純機械手表，七天內幾乎無誤差，能夠讓大家精准地計算時間。

　　“還有三個小時嗎？”嚴永峰道，“那要提前準備好了，大力，你把石頭的預測跟譚硯說一聲，我想幫你盯著會兒。”

　　秦力領命，快跑過去低聲跟梁顯說了，譚硯正帶著女孩子們上廁所呢。

　　說完他就回去繼續堅守崗位，梁顯則是緊皺眉頭。

　　塗子石的預測已經是個很精准的時間了，這個能力的確讓他們有了不少緩衝的時間，可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世界呢？嚴永峰說他感覺有很多雙眼睛看著自己……

　　梁顯望著超市中的痕跡，他在黑暗中也能看清事物，一點微小的環節也不放過。這裏沒有什麼暴力型的傷害，刨去地鐵脫軌的影響，還有一些讓人十分在意的傷害。一些倒塌的架子，牆壁上詭異的抓痕以及一些物品上留下的齒印。

　　梁顯靜靜地看著，試圖在腦海中重構這些場景，能夠給超市造成這種程度破壞的是什麼東西呢？

　　這時譚硯已經帶人回來了，有梁顯之前那一梭子子彈震懾，大家都很聽話，沒有人刻意霸佔廁所，大約一個小時就全部解決回來了。

　　在上廁所之前，梁顯就說了，哪個小孩要是敢哭敢鬧，就連大人一起丟出去。這下子大人們就算再心疼也要捂住孩子的嘴，做什麼動作都是速戰速決，倒是省了不少事。

　　只是這些人救回去，梁顯可能要遭到不少語言攻擊了。有很多人還偷偷拍了他的照片，錄下他說的話，不過這點梁顯並不在意，這些人回去也都是要接受思想教育的，手機也要接受檢查，不可能讓他們把視頻帶出去。這裏也沒有網路，就算想上傳雲端也不可能。

　　縱使他們在回去的第一時間就將資訊傳出去，也有崔和豫可以立刻刪掉。

　　梁顯沒有必要為這點事再做一次惡人，讓他們拍拍照片和視頻，還能稍稍緩解一下群眾的心理壓力。

　　見譚硯回來，梁顯立刻將塗子石和嚴永峰的話告訴他，並且說道：“我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我覺得這個世界的災難可能是一些與人差不多高，牙齒和爪子比較銳利的怪物造成的。你看這裏的痕跡，很明顯是人類與這些怪物搏鬥過的痕跡，似乎……普通人只要力氣大一些，也能夠對付怪物。”

　　譚硯也看了看他指的痕跡，想想道：“給普通人發武器嗎？我們身上攜帶的不夠。”

　　“這個超市有建材區，裏面的鋼管類的東西都被拿走了。”梁顯指了指道，“我覺得我們應該給普通人準備一些中長類的武器保護自己。”

　　“去哪兒找？”阿三問道。

　　“地鐵上。”梁顯乾脆道，“地鐵上有無數扶杆，包括椅子都可以拆下來，按照塗子石說的時間，我們還有兩個小時可以準備，要不要給每個人分發武器？”

　　“可以。”譚硯點頭道，“立刻去拆。”

　　“還有，”梁顯繼續道，“關於交通工具我也有點想法，如果這個世界的危險程度真的沒有那麼高的話，我們可以用共用電動車。我剛才問了嚴永峰，他說能看到外面汽車類很少，但是電動車有不少。

　　邱齊正剛才清點了一下老人小孩的數量，一共有52個孩子，67位60歲以上的老人，萬幸地鐵出事時是晚上九點，一般老人小孩都入睡了，很少有坐公交地鐵的，這裏所謂的孩子都是指7歲以上的。我們只要找三到四兩公共汽車，安置老人小孩和傷者，其餘身體健康的成年人起電動車跟隨，我們只要安排人在後方和兩側看好讓大家不至於掉隊就行。

　　充電問題也不用擔心，地鐵都是電力能源的，我有信心改裝一下，用這列地鐵的剩餘能源為電動車充電。”

　　“如果這個世界的危險真的是你所說的那樣，那計畫可行，我們現在就去拆地鐵。”譚硯讚賞地看了梁顯一眼。

　　他只是力量強大，而在這樣危險的世界裏，梁顯的應變能力和知識儲備才是更有用的東西。

　　可這種讚賞的眼神卻讓梁顯更心碎，表白過後，哪怕譚硯要跟自己保持距離也行啊，半點芥蒂都沒有，他的表白到底有什麼作用？

　　心裏難受歸難受，現在卻不是討論這個事的時候。梁顯派阿三去換嚴永峰，邱齊正留下安撫人群，譚硯、嚴永峰和梁顯三人去拆地鐵。

　　嚴永峰那四十米長的大刀，在此時終於派上了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