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十八（二）

　　譚硯沒什麼好奇心，也不善交際，將幾個舍友的名字記住後，便又埋頭預習。

　　基礎課中，思修人體解剖和心理學一類學科還好，對個人基礎要求不大，初學者只要肯下苦功記憶就好。但英語、高數、基礎物理、理論力學和電腦基礎知識及程式設計這幾門課他就傻眼了，打開課本滿篇都是天書，四處飛舞的符號譚硯一個都不認識。

　　哪還有時間與新同學交流感情，譚硯迅速拿出手機給喬知學發資訊。因為在宿舍不方便發語音，拼音輸入法他又不太熟悉，只能使用手寫輸入一筆一劃地寫字。

　　譚硯：[圖片][圖片][圖片][圖片][圖片][圖片][圖片]這幾門課不會。

　　他說的不會那就是真的不會，一個字都看不懂。

　　喬知學：晚上自習的時候來我這裏，給你補課。

　　譚硯這才稍稍放下心來，聽研究組的人說，小喬同志雖然才三十出頭，但已經是博士生導師了。聽說他是個天才，十二歲就跳級上大學，二十歲博士畢業，二十四歲開始對國防科技感興趣，從頭學起，兩三年就成為業界頂端，被國家技術安全部特招進組。

　　“空洞”項目的組長雖然不是他，但是主力卻是喬知學。現有的知識儲備是無法解釋“空洞”現象的，需要大膽開闊的思維。年紀大的教授們思維容易受限，反倒是學得比較雜的喬知學能夠跳出定勢思維去考慮問題。

　　也正是因為他的大膽思路，研究組才能製造出抑制空洞擴散的儀器。

　　喬知學親自幫他補課，譚硯還是很放心的。

　　而實際情況卻是，喬知學放下手機便立刻給譚硯的幾個輔導老師打電話，詢問他的學習進展到哪里。一聽才復習完初中數學，英語最多能達到現在中考的水準，頓時頭都大了。

　　“為什麼數學學得怎麼慢？他不是有初中基礎嗎？”喬知學拿起老師們特地為譚硯編寫的講義，“這些題……”

　　他開始努力回憶自己過去是怎麼學習數學的。好像是小學二年級時，借了隔壁已經上高中的哥哥的所有課本，看了一遍，就直接參加中考去了……

　　“咦？這些東西還用教嗎？不應該看一遍就會嗎？”喬知學將講義翻了一遍，完全不理解譚硯究竟哪里不懂。

　　越是天才，越不善為人師，他們永遠不會理解凡人的困擾，又從何處教起。

　　且說這邊譚硯像以往在治安管理局中一樣，整理過床鋪，與每位同學打過招呼後便專心預習功課。看不懂的先記下來哪里不懂，看得懂的要多預習一些，勤加背誦，這樣才能節省出時間學習自己不擅長的學科。

　　譚硯是孤兒，在國家的幫助下上了初中後便再沒錢讀書了。他也只有自己一個人，沒有望子成龍的父母，更沒有學習壓力。既然沒錢呢，他便選擇了另外一條出路。

　　因此雖然是初中學歷，但這並不代表譚硯不會學習。他的大腦與身體一樣始終保持著最年輕的狀態，在經過兩個月的惡補後，已經掌握了適合自己的學習方法。

　　他這邊埋頭學習，剩下五個對插班生十分好奇的舍友看起來好像也在預習功課，實際上已經在群裏聊開了。

　　五顆星：新同學長得好嫩，我就坐在他旁邊，你們看他的手指了嗎？連個老繭都沒有，皮膚嫩地好像一捏就能出水，看起來挺像有錢人家的小少爺。

　　軍姿標準不：有錢人家的小少爺為什麼要來我們班？找虐嗎？

　　超級期待開飛機：我不行了，長得太水嫩了，你們說我用手指戳戳他的臉行不？但是我害怕一下子把他的臉皮給戳破啊！

　　爾等凡人：@超級期待開飛機 ，低頭翻翻你眼皮底下的《人體解剖》，好好學學能不能戳破！

　　正氣凜然：大家都不要妄自揣測，瞭解一個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接觸深了才能有更具體的印象。我覺得譚硯同學是個執行力很強的人，而且很有上進意識，你們看他思修都寫了半本筆記了。

　　軍姿標準不：@正氣凜然 ，班長別鬧了，他狂背開卷考試的學科呢。

　　五顆星：我就關注他長得都可以去當明星了，就現在火的那幾個小鮮肉，長得都不如他。

　　超級期待開飛機：那是那幾個人都長得娘們唧唧的，也就那些小姑娘喜歡，大老爺們又不是彎的，才不會喜歡。新同學嫩歸嫩，倒是不娘，挺陽光的。

　　軍姿標準不：可拉倒吧，他進門這麼長時間，除了回答班長幾個問題，就說了下自己的名字，剩下半句話都沒說，我都快懷疑他有自閉症了，陽光什麼。

　　爾等凡人：他的普通話還算可以，但像是近期強行矯正的口音，不說話應該是怕說多了暴露口音。我剛剛錄了他說話的音頻，放軟體裏對比，初步將他的居住範圍確定在東北、內蒙、河北、山東幾個省市。

　　五顆星：什麼軟體這麼神？

　　軍姿標準不：咱們大神自己編寫的吧。

　　爾等凡人：我查過這幾個省市，同名的有1378人，其中年齡在16-20間的213人，稍等，我還在進一步縮小範圍。

　　正氣凜然：你查過幾個省市的姓名？現在網路這麼發達了嗎？

　　五顆星：你又入侵國家戶籍系統了嗎！我剛才怎麼囑咐的？！

　　爾等凡人：沒有，我入侵的鐵道部，他們那破系統跟個篩子似的，比公安系統好進。

　　正氣凜然：那也不行，你再這樣就沒收電腦！

　　爾等凡人：再等等，等會。嗯？他的身份證號在鐵道部的網路上沒有記錄？這個年紀的人怎麼可能沒坐過火車？emmmm……我再看看戶籍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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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和豫！”邱齊正拍桌而起，把大家都嚇了一跳，只有譚硯還在專心寫思修筆記，聚精會神，完全不被他們影響。

　　崔和豫迅速關了幾個打開的介面，對邱齊正一笑：“班長，我可是有公安部門發的網監許可證的，你要沒收我的電腦，得找出切實證據，再向上級打報告，等校方與公安部協商好後才能沒收。我電腦就在這裏，你隨便查，查出半點痕跡算我輸。”

　　邱齊正根本拿崔和豫沒辦法，這小子外號崔大膽，從小就能鬧騰，這麼多年都沒管出來，興趣一上來恨不得把天捅出個窟窿來。一年前執行任務的時候還劍走偏鋒，不服從命令，臨陣改變計畫。雖然最後順利完成任務，但由於不聽命令還挨了個處分。即使如此他依舊我行我素，根本沒有改的意思。

　　偏偏崔和豫不僅聰明，學什麼都會，身體素質也是一流，簡直就是全才，無論在哪個方面都碾壓同齡人。也正是這種過人的天資，讓他誰都不服，一向行事準則是“我老大、天老二”，狂得要上天。這樣的人，也不知道以後什麼樣的長官都管住他。

　　反正邱齊正一直都拿崔和豫沒辦法。

　　這邊鬧鬧哄哄，譚硯卻不為所動，一個眼神都沒給崔和豫。

　　崔和豫向來狂傲，對插班進來的譚硯還是很感興趣的，正在想方設法調查他的身份。然而這樣一個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的人，卻絲毫沒有注意到他。

　　向來都是人群中心的小天才有些不服，他主動走到譚硯面前，一掌拍在他的課本上：“你是不是傻，一個開卷考試犯得著浪費時間嗎？”

　　手掌擋住了書本，譚硯這才抬頭看了崔和豫一眼，淡淡道：“既然能夠安排這門課，並且將它作為所有大學生的必修課，那它就值得我們認真學習。”

　　“哈？存在即真理嗎？拉倒吧，思修馬哲一類的學科，都是政治任務，臺面上的東西而已。”崔和豫搖搖頭，“學校都不重視，你較什麼真。”

　　譚硯沒有因為崔和豫的態度生氣，在他眼中就是小孩子在鬧脾氣而已。

　　譚硯在預習過所有課程的第一章後專注看思修課本是因為，他覺得這些思想政治課都是幫助學生們端正態度，它們作為基礎課本應該是重中之重。他不能說比起能力品德更重要，畢竟一個品德優良卻資質平平的人勢必不會給國家帶來太大的貢獻。但他從業這麼多年，高智商的犯罪者，對人民和國家生命財產安全的威脅遠超普通罪犯。

　　“我想學。”他沒有與崔和豫爭辯，只是簡簡單單地回答，沒有什麼道理比得上主觀能動力，一句話便能將崔和豫準備好的所有理由全部打散。

　　“你……”

　　崔和豫剛想說什麼，譚硯的手機響了，是技術安全部給他的特製手機，比起班級同學的手機保密性還要高。

　　他立刻接起電話，喬知學的聲音很急：“平縣出現空洞，那邊已經開啟儀器，馬上就有車過來接你，我們立刻出發！”

　　“好！”

　　譚硯立刻穿鞋向門外走去，邱齊正皺眉道：“已經晚上十點了，馬上就要宵禁，明天是開學典禮和軍訓，你要去哪兒？”

　　“會有人給我請假。”

　　譚硯匆匆丟下一句話後離開了。

　　他走後，寢室內變得十分安靜，過了好久秦力這個大嗓門才開口打破沉默：“他這是要夜不歸宿啊，咱們學校管理這麼鬆嗎？”

　　“全封閉管理，同部隊一個管理模式。”嚴永鋒懶洋洋地說道，“比咱們高中時還嚴格。”

　　“那他怎麼出去？”柯浩問道。

　　邱齊正看了眼手機信息，對舍友們說：“喬導員發來資訊，今晚譚硯出去的事，涉密，一會兒就有人來讓我們簽署保密協議，以後夜間譚硯也會不定期出門，最遲第二天下午就能回來，讓我們不能對外說這件事。”

　　“既然要頻繁外出，為什麼還住集體宿舍？他到底什麼人？”柯浩不解。

　　“既然是機密，組織就沒有向我們解釋的義務。”邱齊正道，“勿聽勿看勿好奇，執行任務就好。”

　　“是！”秦力、嚴永峰、柯浩三人齊聲答道。

　　“你呢？”邱齊正看向崔和豫，“這是命令。”

　　“呵，”崔和豫翻著自己的手機，“你們注意到他剛才用的手機了嗎？還記得我們上情報學課的時候學的嗎？那個手機安全等級是幾級？”

　　嚴永鋒仔細回想了一下，驚道：“特級？跟大熊貓一個級別了！”

　　“以我現在掌握的技術，要破譯那個手機起碼要一年，光開機就有九重保護，裏面更有無數加密隱藏檔，光那個手機造價就得上千萬。而他剛才穿得鞋，劣質仿冒品，幾十塊一雙，這個人太矛盾了。”崔和豫摸著下巴，牢牢盯著譚硯放在桌子上的筆。

　　“不許你採集他的指紋、血液、頭髮等任何有關個人資訊的東西，”邱齊正按住崔和豫，“再挨一次處分你就要被開除了。”

　　“開除唄，我又不是自己想上這個學校，都家裏人逼的。”崔和豫毫不在意。

　　舍友們都知道崔和豫家是有背景的，不過由於涉密沒人知道他的父母是什麼身份。也都還記得，崔和豫是小學時是被綁著來上學的，譚硯上一個插班生就是他。

　　“秦力，把他的電腦鎖你箱子裏；永鋒，收拾房間，擦掉譚硯留下所有的痕跡，不能讓崔和豫採集資訊；柯浩看住他。”邱齊正見勸阻不聽，便採取了強硬措施。

　　崔和豫倒是不在意，反正以後日子長著呢，他一定會想辦法查出譚硯的身份。

　　不一會兒就有幾個人來他們宿舍簽署保密協定，崔和豫細細看了協議上的條款後，順從地簽了字。

　　當夜譚硯沒有回寢室，而第二天早晨集合時，他已經站在宿舍樓下，身上穿著新發的作訓服，看起來就像剛剛從宿舍走出來一樣。

　　幾個舍友對視一眼，將疑問壓在心底。

　　作者有話要說：　　于部長（恨鐵不成鋼）：你是來挑隊員的，要與同齡人搞好關係啊！

　　譚•五十八•硯：于部長，這道高數題……

　　于部長：別問我，小喬同志，你來講解一下。

　　喬知學（將課本念了一遍）：懂了嗎？

　　譚硯：……

　　喬知學：不懂？那我再念一遍，書上說得很明白啊。

　　譚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