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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閒涼》第47章
第047章 想睡他罷了

 從太師府來的人, 這可了不得。

 守門的幾個僕役一聽,都是驚訝至極, 連忙將人引進去,去通知管事, 又把消息遞去東院。

 陸錦惜一聽,卻是不由詫異:“咱們是壽宴上送的禮物,太師府有什麼可回禮的?來人怎麼說?”

 稟事的人就在門外,恭敬道:“回二奶奶,來的人只說是因為回生堂的藥來回禮,且說是奉了顧大公子之命。聽守門的說,這人一身文士打扮, 談吐不俗, 看著不像是太師府普通下人,倒有可能是為顧大公子效命的陶庵書生。”

 陶庵書生?

 這又是個什麼名號?

 陸錦惜先前並未聽說過,所以一頭霧水,只看了旁邊青雀一眼。

 青雀立刻會意, 湊上來跟陸錦惜說了。

 原來, 這陶庵書生,是個曾寄居京城陶庵山上的文人。

 落魄不落魄是沒人知道,但才華本事都是不差的。

 七年前,慶安帝蕭徹招募天下名士。

 顧覺非與友人上山,無巧不巧遇到了這書生,對其有頗多的讚譽,想要為他寫一封薦信, 引薦給皇帝。

 誰料想,他竟不願去,反倒主動拜上,當了太師府一門客。

 更確切地說——

 不是太師府的門客,而只是顧覺非的門客。

 當時這件事,被京城一傳,就成了顧覺非才華驚人,折服山野高士,讓對方甘心為他效命。

 因其從陶庵山來,便號“陶庵書生”。

 至於其真名“孟濟”,卻漸漸沒幾個人記得了。

 青雀句句說來,都算清楚。

 但陸錦惜卻皺了眉頭,覺得以她看出的那一位的為人,“折服山野高士”這件事,怕不會那麼簡單。

 另一則……

 “可這就更奇怪了。”

 她擰著的眉頭沒有鬆開。

 既然這陶庵書生,是個山野高士,怎麼就被派來送回禮了?

 而且即便太師府要回禮,也應該交由唐氏處理,而不是身為大公子的顧覺非出面。除非顧府上下,已經變成他顧覺非說了算。

 叫自己“門客”來送回禮,給將軍府的面子,也真是夠大的。

 陸錦惜總覺得裡面不大對勁,便是好奇這陶庵書生是個怎樣的人,想想也還是打消了出去見的念頭。

 她只抬眸吩咐:“既是太師府有心回禮,你們叫賴管事好生招待一番,將禮收了並禮單呈上來。人麼,我便不出去見了。將軍府這一遭也不過略盡綿力,照舊請他們別掛懷吧。”

 先是劉進與方少行,後是太師府的顧覺非。前後不出去見人的“台詞”,大體都一個樣。

 陸錦惜也懶得想什麼新的。

 前面九門提督劉進她都沒見,如今太師府的來了,地位雖高,且還是顧覺非派來,可也應該一視同仁。

 來傳話的略一想,也就明白個中的關竅。

 當下,人便應聲離開,往前廳去。

 方少行才走,廳裡就剩下劉進一個,有些不尷不尬。

 因方少行走之前留了句混賬話,他還少不得解釋一番,只說方參將剛貶謫,心情不好。

 又兼他想到孫氏近年已經不理事,自己沒道理去打擾,所以一轉話鋒,便要告辭。

 沒想到,就在他要出客廳的時候。

 外面的僕役引著幾個人進來了,後面幾個捧著盒子的不打緊,但打頭的那個,尤為扎眼。

 文士打扮,一身儒衫,氣質清潤,大概三十多歲的年紀。面容雖普通,卻目有慧光。

 最重要的是,他腰上掛著的牌子,是太師府的。

 前兒劉進才領著人,借換防的名義堵了長順街,給滿朝文武排頭吃,沒想到,今兒就在將軍府遇到太師府的人了。

 頗有點“不是冤家不聚頭”。

 他的腳步,一下就停了。

 但沒有開罵。

 劉進脾氣雖火爆,可心思不淺。

 武官們與文官雖有矛盾,可對這一位文官之首顧太師,他們沒什麼怨言。

 畢竟,當初撥給邊關的糧草,大多都由顧太師督辦。

 大將軍在的時候,更得他多番照顧,有頗深的交情。可以說,有這一位老太師在朝中支持,邊關的戰事,才能進行得那麼順利。

 有時候他都在想,打了那幾年都沒將匈奴滅掉,到底是他們有愧於老太師。

 如今戰事已歇,劉進也很久沒打仗了。

 在朝中,他已經算是個“官”,對京中的一些事情也知道。見了這文士,他倒也辨認出對方身份來。

 顧大公子身邊的陶庵書生,孟濟。

 孟濟的五官並不很出色。

 他被將軍府的下人引進來,剛剛好瞧見站住腳的劉進,一時有些詫異,但也認了出來,躬身拱手道:“原來是提督劉大人,有禮了。”

 “是顧大公子身邊的孟先生吧?你們這是……”

 劉進看了一眼他身後幾個人,開口詢問時,也算客氣。

 他們與顧太師沒仇,當然也不敵視顧覺非。更不用說,顧覺非曾救黎民於水火,一些事情劉進也有所耳聞,對他算得上佩服。

 所以,看在顧覺非的面上,才稱孟濟一聲“先生”。

 孟濟知道自己的身份,並不託大,只微笑道:“今日是來將軍府送回禮的。將軍夫人送了回生堂的藥作為壽禮,昨日太師大人用後,竟好了不少。大公子一片孝心,感念夫人恩德,特備了幾件薄禮,還命我來一趟。”

 這說辭近乎完美。

 顧覺非既然回來,就應該是跟太師大人和好了。許多年不見,感情濃烈一些也正常。

 劉進便沒往深了想。

 人家送禮,他總不好在旁邊站著,當下為顧太師道了一聲“可喜可賀”,就拱手作別,由下人引著送出門去了。

 孟濟目送著人離開,眼底卻露出幾分深思。

 顧覺非是山上六年,他可沒那麼傻一道跟著去。

 這幾年,顧覺非日子不舒坦,他在太師府裡作為顧覺非的門客,卻是吃香喝辣,日子逍遙呢。

 所以,人在京中,對朝野大小事情,他都很清楚。

 今日出的,也不例外。

 這一位九門提督劉大人,才免了被罷職的危險,不去長公主府拜謝,卻出現在將軍府……

 怕是有些貓膩。

 孟濟心裡頭輕哼了一聲,已經忍不住琢磨了起來:顧覺非六年不回,一回來就差使他跑這一遭,到底有何圖謀?

 將軍府早沒落下去了。

 這一跑腿的差事,更是沒有半點技術含量,讓他提不起半點興趣來。

 人人都說他是摒棄利祿如糞土的山野高士——

 啊呸!

 當初他擺出那架勢,就是響應朝廷號召,準備回頭讓官府找上門來,成為皇帝招的“賢”,納的“士”。

 誰想到,等了大半個月,來的竟然是顧覺非。

 上山偶遇?

 欣賞他才華?

 還要寫薦信給皇帝?

 呸呸呸!

 他姥姥,全是假的!

 孟濟現在想起來還生氣!

 他向來自詡聰明人一個,卻被顧覺非三言兩語激怒,與他打賭。

 他若贏了,顧覺非便給他寫薦信;他若輸了,則要為顧覺非效命十年。十年後他要走,仍給他寫薦信。

 結果還用說嗎?

 一敗塗地,就差把膝蓋都挖出來扔地上了!

 遇到顧覺非之前,他覺得自己才華蓋世,乃當世第一聰明人;

 遇到顧覺非之後,他看自己就那癩蛤1蟆。

 給顧覺非效命之前,他以為顧覺非不過爾爾,勝他該是僥倖;

 給顧覺非效命之後,他深深被老天的不公和人與人的差距刺傷。

 十年期限,看似過去了七年,但顧覺非上山六年,所以孟濟實際為顧覺非效命的時間,只有一年。

 但也就是這一年,他的傲氣,已被消磨殆盡。

 當初他覺得自己是國士,該為朝廷社稷效力。

 顧覺非竟然敢跟皇帝搶“人”、搶“士”,還散佈他不願當官的謠言,簡直欺君大罪!

 後來他就安慰自己:今天顧覺非敢欺君,明天一個想不開跑去謀反,都算不上什麼稀奇事。所以,他還是有希望成為國士的。

 雖然……

 渺茫了一些。

 想到這裡,孟濟忍不住抬手一摸自己的鼻子,有點莫名的心虛。

 他人站在廳中,腦海中卻浮現出了出府前,顧覺非站在那四隻錦盒前面的神態——與七年前坑他時候,如出一轍!

 但也不知是不是六年沒見,他又覺得那表情裡,多了點別的情緒。

 這種情緒,他以前並沒有在顧覺非的臉上看見過。

 將軍府,大將軍夫人,藥,回禮……

 孟濟兩手交在身前,絞盡腦汁,都沒想出到底有什麼玄機,有心想要翻開封著的禮單看看,又覺得太露痕跡,只好幹等著。

 約莫過了一小會兒,管事賴昌便帶著陸錦惜的話進來,只說陸錦惜在忙,留了話也謝過太師府的回禮,並問太師大人安。

 孟濟猜著這是不見,只道:“既如此,這禮便請管事代呈夫人,禮單也在此處,務必請夫人一閱。”

 賴昌之前被陸錦惜收拾過,現在臉色還有些蒼白。

 他叫人來將那些長短大小不一的錦盒都捧了,又恭敬地從孟濟手中接了燙金禮單,才道:“請您放心,小的這便呈去。”

 “有勞。”

 孟濟告了辭,幾個僕役送他出去。

 賴昌這裡則是半點不敢耽擱,連忙帶著人,拿著禮單,往東院去。

 陸錦惜這時正喝著茶,白鷺也回來了,所以她沒繼續跟青雀談琅姐兒的事,只一面翻看著從薛廷之那邊借來的《反經》,一面等著前院的人過來回話。

 賴昌來到外面,便命人將四隻錦盒送進去,又持著那禮單拜道:“二奶奶,都按您的交代,送走了太師府來的人。那孟先生說,幾件禮物一定要呈到您這裡,還有一份禮單,請您過目。”

 “拿進來吧。”

 陸錦惜微微坐直了身子,示意外間的小丫鬟。

 小丫鬟便上前取過禮單,進來遞給陸錦惜。

 陸錦惜接了一看,不由又詫異起來。

 燙金的禮單,做成一本摺子的模樣。

 這很常見。

 但不尋常的是,這禮單的封口上留著一道完好的火漆。

 一般只有密信才用火漆封口,為的是防止旁人偷看信件,或者留以提醒自己,以防被人看過了還不知道。

 可這一封禮單,有什麼特殊的嗎?

 陸錦惜眉梢微微一挑,讓青雀去拿了細細薄薄的烏木裁紙刀,一面挑了那火漆,一面對外頭賴昌道:“這裡沒賴管事什麼事了,你下去處理你的爛攤子吧。”

 “是。”

 賴昌忙擦了一把冷汗,如蒙大赦一般告退了。

 送來的四隻錦盒,都放在桌上。

 一隻很長,足足有三尺餘;一隻很大,看著四四方方,幾乎壓了整個桌面;另兩隻則顯得精緻很多,都是尺餘。

 連錦盒都這樣參差,丫鬟們都有些好奇起來。

 白鷺更是走了上去,繞著看了一圈:“您當初送了回生堂兩車藥,可也花了不少體己銀子呢。難道太師府也知道這一點,才給您回禮?”

 “這誰知道?”陸錦惜已挑開了火漆,將裁紙刀放下了,卻沒抬頭,“你們都把盒子打開,看看裡面是什麼。”

 “奴婢遵命。”

 白鷺有些小興奮,畢竟這可是太師府來的禮物。

 她早就好奇了。

 陸錦惜一發話,她立刻脆脆地應了,招呼幾個丫鬟上去,一起將錦盒打開了。一時驚嘆之聲有,驚訝之聲也有。

 陸錦惜原本也沒在意這禮到底是什麼,只覺得重點在禮單上頭,此刻才剛把這摺子翻開,聽見聲音不由抬頭:“怎麼了?”

 “是《義山詩集》啊!”

 白鷺是驚喜的那個,連忙把面前尺餘長的錦盒一捧,就放到了陸錦惜面前,獻寶一樣。

 “您看!”

 錦盒裡就放著一本舊書。

 紙頁看著已經泛黃了,但保存得還算完好,封皮上寫著工工整整的四個字:義山詩集。

 陸錦惜見了,微微一怔。

 她穿來這一陣,當然是已經看過了陸氏屋裡所有的書,惡補過了一通常識。

 杜義山乃是前朝最著名的詩人。

 其詩頗有精妙之處,奇思異想不斷,在用典方面,更達到一種了無痕跡的境界。文氣卓絕,內蘊一股秀麗婉約之氣,讀來令人回味無窮,齒頰留香。

 但這一位詩人放曠不羈,言語觸怒皇帝,人到晚年,被流放千里。其詩文,也不幸為官府收集焚燬,遺存不多。

 陸氏出身書香門第,自小熟讀詩書。

 陸錦惜曾看她在詩文上留字批註,對義山詩作存世不多甚為惋惜。

 眼下……

 顧覺非竟然派人送詩集來?

 陸錦惜頓覺微妙了起來。

 她沒說話,伸手將這一本詩集取了,小心地翻了起來。

 第一頁上面,就蓋了不少的鈴印,都是歷任的收藏者為表示自己曾收藏過這一本詩集留下的。

 某某居士,某某山人,某某印……

 詩文的字裡行間,更有一些前人留下的批註,瞧著也別有一番意趣。

 “我記得您曾說過,《義山詩集》滿天下都沒留下幾本全的來,還惋惜了好久。如今竟然算是如願了。”

 白鷺高興地說著,圓圓的小臉紅撲撲的,兩隻眼睛都在冒光。

 “我還記得您說,若有珍本存世,一定很貴,很貴,很貴!”

 陸錦惜心底無奈,只抬起頭來笑看她一眼:“我還奇怪你怎麼這麼高興,原來是鑽進錢眼子裡去了。”

 “嗨呀,奴婢就是一個俗人……”

 白鷺擺擺手,不大好意思地笑起來。

 “這東西從來有價無市,看得上的傾家蕩產都願意。但若是給一個農夫,墊桌桌腳都嫌不夠結實。”

 不巧的是,她正好是那個“農夫”。

 陸氏愛極了詩詞文章。

 陸錦惜麼……

 詩詞文章雖讀,但要說痴迷,甚至是“愛”,卻萬萬算不上。

 她笑了一聲,將詩集放回了錦盒裡,只抬眼去看其他三個錦盒。

 都打開了。

 尺餘長的盒子裡,放著一支風乾的雪蓮;三尺餘長的盒子裡,裝的是一柄通體烏黑的長劍;四四方方的盒子裡,竟然是一張墨玉棋盤。

 陸錦惜看了,頓時皺眉。

 詩集。

 雪蓮。

 寶劍。

 棋盤。

 這是個什麼意思?

 她還記得自己當初與顧覺非撞見時候的情景。

 按經驗推斷,整個友好交流的過程中,顧覺非應該什麼都沒有發現,只會覺得與她“相談甚歡”,或可知交莫逆。

 但回頭是不是會反應過來,陸錦惜就不清楚了。

 瀲灩的光華,在眼底流轉。

 她思索片刻,並未說話,只將方才放下的禮單摺子,撿起來看。

 在看清上面字跡的第一眼,她便沒忍住,挑了眉梢起來,覺得戲肉終於來了——

 這一封本該無足輕重的禮單,竟然是顧覺非本人所寫!

 之前參加太師府壽宴,影竹樓匾額上那“影竹”二字,那一種疏狂的意態,那一股“醉裡挑燈看劍”的味道……

 陸錦惜至今都還記得。

 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

 以至於,眼前這字跡,即便比衣“影竹”二字內斂克制許多,也工整許多,可她還是一眼就看了出來。

 畢竟,顧覺非好像並沒刻意改變自己的字跡。

 陸錦惜微微眯眼,一點隱約的微妙,竄上了心頭。

 她將所有的心思都壓下去,靜心去看這“禮單”的內容。

 其實已經不算是禮單了,說是一封信也不為過。

 “大將軍夫人雅鑑。”

 “蒙夫人壽宴贈藥,家父用後,腿疾略緩,病痛稍減,十三載來難得矣。敝府本欲備厚禮以謝夫人美意,不期主母染恙,遂由覺非代之。”

 “薄禮貿然,恐未能盡度夫人心意,誠望海涵。”

 居然說唐氏病了……

 昨兒不是還好好的嗎?

 顧覺非一回,身為繼母的主母就染了恙。

 嘖。

 太師府這水,有點深啊。

 陸錦惜繼續往下看去。

 後面就沒什麼廢話了,的確是禮單的內容,不過標註了這四件禮物的來歷。

 “義山詩集,昔年行於江南,偶得之;”

 “天山雪蓮,生於冰封雪嶺。昔年游於塞外邊境,遇一行腳胡商,偶得之;”

 “洪廬青劍,金陵鑄劍世家洪廬所出,采隕鐵而成,得之甚久。寶劍本欲配英雄,怎奈天下已無英雄,匣藏之;”

 “墨玉棋盤,曾偶得墨玉一方,篆而刻之,拙且不工,唯表心意耳。”

 落款:顧覺非。

 不是“顧覺非親筆”,更不是“覺非親筆”,甚至不是什麼“顧覺非上”,“顧覺非拜上”。

 就這麼簡簡單單,三個字——

 顧覺非。

 孑然。

 前面都中規中矩,唯獨這三個字,給人的感覺立刻不一樣了。

 利落得像把刀子,一把就捅進了人心底。

 亮極了。

 狠極了。

 讓人,心顫極了。

 雕漆方幾上還放著那一把才用過的烏木裁紙刀,上頭沾著一點火漆的碎屑;

 前面那最大的一隻錦盒裡,只有墨玉棋盤,卻無一枚棋子,難免讓人想起圍棋上說的“讓先”;

 禮單摺子上,獨獨“墨玉棋盤”一條裡寫了“表心意”;

 還有一句,“怎奈天下已無英雄”……

 顧覺非,字讓先。

 一切的細節,都從陸錦惜腦海中閃過去。

 她壓在禮單手的手指尖上,又是那一股酥酥的感覺,順著便往四肢百骸竄。

 這種感覺,她並不陌生。

 但這一次,比在影竹樓那一次,實在強烈了太多。

 陸錦惜其實隱隱覺察到有些異常。

 她與顧覺非不過見過兩面,談過一回。說難聽點,王八綠豆都沒這麼快看對眼的。

 她起賊心,是因為性情本就如此;顧覺非一個人人傳得清心寡慾的,她都沒追過,怎麼就湊上來了?

 可以說,她鉤才剛放下去,還沒來得及打彎,魚兒就咬上了。

 她又不是姜太公!

 這到底是要咬鉤呢,還是給她放下了一個誘餌呢?

 好奇,探究,刺激,還有……

 一種隱隱的征服欲。

 都慢慢從她心底升起。

 這個顧覺非,可能是個很強的對手。

 陸錦惜的眸中,閃過了一點鋒芒,但其實並不想追究這一位顧大公子,到底是真心來謝,還是藉機試探。

 對她來說,這一切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指尖上傳來的感覺……

 通俗地說,這叫“觸電”。

 低俗地說……

 目光停留在最後那孑然的“顧覺非”三字上,陸錦惜忽然就笑了一聲。

 透明圓潤的指甲,輕輕點了上去,又慢慢鬆開手指,任由這禮單摺子合上。

 “啪”地一聲輕響。

 低俗地說,一切“觸電”都是異性相吸,瞬間的慾望。

 不過一個人,想要睡另一個人。

 她只是想睡他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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