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和計荀同床而眠的次數,掰著手指頭也能數清楚。
這人卻也能厚著臉皮說出「習慣」二字。況且, 他到底睡得好不好, 雲霜不知道,但自己肯定是睡不好的。
當做沒聽到, 雲霜持劍走出去:「道主早些歇息吧, 我回房了。」
計荀抿在茶杯邊沿的脣慢慢彎起, 雙眸之中盡是止也止不住的笑意。
我怎麼能這麼壞呢……
院中統共也就三間房, 之前只有普真一個人住這兒。現如今,計荀住了一間, 只剩下了一間空房, 正正在他隔壁, 雲霜沒有選擇地住了進去。
這兩日連番折騰, 雲霜早已覺得困乏。
沐浴完畢,他靜心打了一會兒坐,抱著嘗試的心態梳理體內紊亂的氣息。本以為不會成功, 怎知靈力不過行了一周天, 便有如被人打通了奇經八脈, 瞬間流轉自如。
這是今日發生最讓人的驚喜不過的事了,他下意識想告知計荀,然而這個念頭不過閃過一瞬, 便被他扼制了下去。
將新得的草蚱蜢拿在手中看了片刻,雲霜抿脣收好。
走過去將屋內燭火熄滅, 他翻身上床,早早歇了。
這一覺實在睡得黑沉, 他甚至久違地沉入夢境之中。
夢中,他又回到了天劍峰。
彼時,裴不止已離開了天劍峰,師尊時常一人在深夜獨坐。
小雲霜敲門,聽見裡頭之人應了聲,推門進去,將手中煎好的藥端給他:「師尊,喝藥了。」
師尊被裴不止氣著了,當時急火攻心,已咳嗽有一陣子了。
白清嵐接過藥碗,頷首:「你早些去睡罷。」
他案台之上攤放著一副畫卷,上頭畫著一個女子,她立於柳樹之下,笑得溫婉動人。
小雲霜怔怔望著:「師尊,這是何人?」
白清嵐眉頭微皺,伸手一拂,一陣勁風刮過,那副畫卷嘩嘩作響,翩然飄向空中。
眼前一切都似變得慢了,嘩嘩之聲不絕於耳。
雲霜著了魔一般,急急伸手想去接那副畫,然而手探出去卻抓了個空,人也像突然被絆了一腳一樣,心一跳,猛地醒了過來。
夜沉如水。
房中漆黑一片,窗戶半開著,隨風呼呼晃動。
雲霜舒出一口氣,伸手去摸額頭,才發現出了一層薄汗。
他下床,走過去將一直發出聲響的窗關上,回來之時,卻見燭台之下似乎壓著一張紙條,正隨風嘩嘩翻動。
自從洗髓易骨之後,他所有的感官都有所提升,因而並未疑心看錯。
腳步猛地頓住,雲霜有些警惕地看了一圈四周,然而卻一點也感知不到生人的氣息。
快步走過去將燭火點亮,他抽出紙條。
「不可將裝有魔氣的瓶子,交予旁人,危險。」
字跡潦草,似乎是在倉促之間寫就的。
裝有魔氣的瓶子一直都是計荀在保管。
這個魔氣取自伏靈谷中術之後仍安然無恙的長老身上,是「活」的魔氣,得來珍貴。這和那些已死之人身上殘留的、已然腐蝕的魔氣有本質區別。
若是這個魔氣瓶丟了,短時間之內,他們確實再難得到第二瓶。
這個通風報信之人究竟是誰?
他如何知道他們身上有魔氣瓶,此乃其一。其二,這人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他的房中,修為必然高深,他的意圖何在?為何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帶著這些疑問,雲霜將紙條捏緊,重新上床躺下。
只是發生了這樣的事,他卻再也沒能睡著,滿腦子縈繞著近些日子所發生的奇怪之事。
……
翌日,天剛濛濛亮,一道清亮的嗓音打破了寂靜:「計令儀!出來!我們再打一場!」
「你怎不應戰,可是怕打不過我?」駱棠背上掛著拂塵,長劍一輓,「老規矩,你若贏了我,我許你一諾,快出來!莫要婆婆媽媽!」
「駱師兄,嘻嘻,他們怕是還沒醒呢。」普真的聲音響起來,「要不要我去幫你敲門?」
「你讓一邊去。」
兩人正說著,計荀的房門吱呀一聲響了。
他整理著衣衫,踱步出來,嘴角掛著慵懶的笑:「我就知道住在這兒,準沒個清淨。怎麼?凡間不好玩?我喚任雪橋回來,你跟著回來作甚?」
「少廢話!」
駱棠眼底閃過一絲亮光,飛身刺了過去。
他是攜風而來的凌厲之勢,周身靈力涌動,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計荀眼眸微沉,負手而立,一動不動,眼見劍尖就快要逼上面門。
他指尖微動,尚未來得及出手,忽然一柄長劍橫空攔了過來,鏘地一聲,將駱棠的劍擋了回去!
雲霜一身白衣勝雪,面如冠玉,只這麼往跟前一站,便將周遭的景致都比了下去。
他朝駱棠作揖:「雅南君見諒,道主身負重傷,怕是不宜動武。」
駱棠打量了他片刻,目光微亮:「天劍峰弟子?那便你吧!」
話音剛落,駱棠如飛燕驚塵,踏風而至,劍光閃出一道迫人寒光,大有辟天破地之勢。
兩人交手,雲霜亦是不遑多讓,身姿矯若游龍,翩若驚鴻。
樹葉隨著劍氣震盪,簌簌飄落。
普真此刻正站在一旁,一眨不眨地望著,興奮得直拍手:「好!」
被雲霜護了一回,計荀的心如灌了蜜一般的甜,微微勾脣,揚聲道:「駱棠,你別欺負我的輓風,他比你年紀小,又剛洗髓易骨沒多久,若是受傷,我可不饒你。」
……什麼叫我的輓風,眾目睽睽之下,他竟也說得出口。
雲霜臉頰飛快閃過一絲不自然的薄紅。
好在駱棠這個痴人,滿心滿眼只有對手,沒將他不正經的話聽入耳,只聽了自己該聽的,瞬間撤了靈力,只憑劍術欺身:「好你個計令儀,不同我打一番便罷了,如今還想給我冠上個勝之不武的名頭。」
「勝?」計荀微微一笑,有些討打地高聲道,「那倒未必,你也別太高看自己。」
沒有修為上的壓製,雲霜攻擊陡然加快,僅憑一身精湛的劍術,便逼得駱棠化攻為守。
高手對招,只在須臾之間,就能知道對方的實力。
交手數百招之後,趁著分開之際,駱棠收劍而立,眼眸之中的灼熱之光愈盛:「不愧為天劍峰弟子!劍術果然卓絕!」
「雅南君手中拂塵尚未出手,對在下謙讓罷了。」
梵音閣最擅長的乃是以拂塵為器,一器出,百障退。
他方才不止撤了靈力,還是以不擅長的劍術為攻擊之器,稍有不敵,也屬正常。
駱棠取下拂塵,愛惜地摸了摸,對雲霜微笑道:「你的身體何時能恢復?我再找你比試比試。」
計荀靠到雲霜身邊,好笑地看向駱棠:「你這痴人,煩我便夠了,還煩他做什麼?」
他話中句句都為維護,駱棠同他相識多年,從未見過他如此。
即便他腦海之中,從未裝下過風花雪月之事,此刻亦忍不住奇怪地看了一眼計荀。
正在此時,一道腳步聲傳來,那人人未至聲已響:「令儀兄,多年未見,你一向可好?」
他有著溫潤如水的嗓音,如沐春風般的笑容,叫人見之便心生親近之意。
任雪橋走近,和計荀寒暄一番之後,看向駱棠,又是無奈又是好笑:「師弟,昨日便同你說了,不要驚擾了客人。怎麼在我跟前答應得好好的,回頭又找他們麻煩?」
「若非計令儀躲在無極道,多年未出,我又怎會剛一得知消息,便從凡間趕回來,只為讓他履約同我一戰?」駱棠將長劍插入劍鞘,神色坦然。
任雪橋搖了搖頭,目光之中的寵溺甚過責怪。
四人入屋坐下,計荀笑著看向任雪橋:「雪橋兄,我們今日前來,實則是有事相求。」
「令儀兄客氣,」任雪橋笑了笑,「但凡有梵音閣能幫上忙的地方,我們必義不容辭。不知,你所說的是何事?」
計荀將這次來的兩個目的一一道明。
任雪橋猶疑了一下:「查驗霧影的來歷、用三味真火將魔氣煉成追蹤器寶,這些不難,但皆需進入三生浮屠塔。不瞞令儀兄,此乃我派至寶,歷來,只能由掌門一人進入。旁人若有所求,想要進入,也非不可,但需經歷重樓關卡。」
計荀微微一笑:「這些我早已知曉,無礙,還請雪橋兄安排便是。」
駱棠此前一直未吭聲,此刻便道:「那我也去。」
任雪橋輕蹙眉頭,有些不贊同:「你去做什麼?重樓關卡,九死一生,你又無所求。」
駱棠看向雲霜,眼眸微閃笑意之時,眼角的淚痣將他整個人的面容襯得柔軟了些。
「師兄,我剛才輸給了這位小兄弟,願賭服輸,我需達成他的心願。雖則,這是我之前同計令儀打的賭,但在他身上亦同樣適用。」
任雪橋向來知他心性,一旦決定了,九匹馬也拉不回來,微嘆一聲,道:「隨你了。」
駱棠朝計荀伸手:「給我看看,你說的魔氣究竟是何樣子?」
雲霜想到昨夜那張還未來得及給計荀看的紙條,心猛地一跳。
作者有話要說:
早年間,計荀喜歡到處竄門,所以伏靈谷、梵音閣都有他的住所啦【其實因為他是事逼
唯獨天劍鋒沒有去過。
還未得到雲霜,最近就開始發愁:腫麼辦?求如何討#老婆的師父#歡心?挺急的。
隆重介紹一下副CP~押寶了,猜猜攻受呀WWWW
感謝蘇墨白、soratung扔的地雷~=3=愛你們,給你們摸老計,emmm不想摸?丟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