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在他身後,一個虎面牛身的巨型妖獸正緊追不捨,尖銳的獠牙幾次三番開合,驚險萬分地擦過他的臀部。那人嗷嗷直叫,一蹦三尺高。
那妖獸名叫「獸灌」,通體漆黑,身帶倒刺,三條粗長的獸尾有力地在地上掃來掃去,發出炸雷一般的聲響。
「布陣!」
雲霜低喝一聲,拔劍而起。
衣袍翻飛,雙腳在空中幾個踩踏,劍尖直刺妖獸而去。
那男子仰頭望著從頭頂飛掠而過的白色身影,腳下疾馳的腳步漸慢,轉頭凝望,眸光微動。天劍峰善劍,門下弟子劍術卓絕本屬正常。但此人的一招一式卻極為標準,非日夜苦練不能成事,更難得的是,面對攻擊,不慌不忙,沉著冷靜。
沈旗得令奔過去布陣,見這人還站這兒發呆,急道:「你速速退開!當心被傷到!」
聞言,男子平復著急促的喘息,拱手道:「多謝相救!仙友小心!」
他快跑到樹下站定,好像生怕遲一步他們就會反悔似的。
忙著收拾妖獸的兩人並不知道,眼下這個畏畏縮縮,惜命如金之人,正是不久之前還見過的,威風凜凜的天道主計荀所化。
那日寢殿入了外人之事,確實引起了他的懷疑。
無極道與世隔絕,若非老翁引路,其他人絕沒有那麼容易找到入口。這件事,又是在這群弟子到來之後才發生的,多少跟他們脫不開干係。
琴瑟台設宴,旁人都去了,怎就這個天劍峰弟子推脫身子不適?
目前看來,此人嫌疑最大。
如若是他,他來無極道,究竟是何目的?
此時,百步之外,陣法成形。
妖獸被鎖在陣中,暴怒不已,口中發出震耳欲聾的吼叫。
雲霜翻身躲過它用盡全力拍來的一掌,一個虛晃,人已站到了它的頭頂,沒有任何遲疑,長劍一斬!泠泠白光驟然劃破它的頭顱,從中央劈開,幾乎將它的腦袋一分為二。
妖獸吃痛,狂亂之中亂甩,將雲霜整個人撞了出去!
沈旗在外護持著陣法,驚道:「師兄!」
雲霜一雙眼眸清亮沉靜,任由身體倒飛而出,碰到堅如銅墻般的陣壁,腳尖略點,再回身一劍!不差分毫地刺上妖獸的眼睛!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叫人忍不住拍手叫好。
計荀脣角帶了點笑,在一旁看得興味盎然。
妖獸的動作在陣法的影響之下,逐漸變得緩慢而遲鈍,又遭此重擊,沒頭蒼蠅一般地在陣法之中亂撞了幾下,轟然倒地,血流遍野,奄奄一息。
片刻之後,妖獸巨大的身體碎散成點點金光,隨風而去。
空中落下十枚靈石,閃閃發光,雲霜伸手接住,轉身走向計荀。
沈旗很是高興,在雲霜身後又蹦又跳,歡呼道:「輓風師兄,好多靈石啊!之前殺了好多個,才得一枚,如今一下得了十枚呢!」
計荀連忙迎步上去,面帶笑容地感激道:「此獸灌力大無窮,我差點喪命於此,多虧兩位仙友出手相助。」
「你無事便好。」雲霜略一頷首,分出兩顆靈石遞給他,「這個是你的。」
眼前之人,一身清冷疏離,看過來的目光卻十分乾淨溫和。
四目相對,計荀微微一怔:「我並未出力,實不敢受,仙友客氣了。」
沈旗已經習慣了雲霜的行事做派,連忙湊個腦袋過來,幫口道:「你就收下吧,我師兄的意思是,若非你將妖獸引至此,我們也不會有機會將之斬殺,你也是有功勞的,多謝多謝。」
如此推辭一番,計荀見他們二人堅持,只好笑而受之。
「兩位仙友,我喚方陶,乃碧海笙弟子。不知二位如何稱呼?」
方陶方陶,落荒而逃。
沈旗心裡念過他的名字,腦海中又閃過他方才咋咋呼呼逃竄過來的樣子,忍不住噗嗤一笑:「我們是天劍峰弟子,我叫沈旗,這是我師兄雲霜。」
計荀連忙笑道:「原來是雲兄、沈兄,久仰久仰。」
雲霜似乎不太喜歡說話,從頭到尾只是靜默地看著他們二人交流,時不時點頭,略作反應罷了。
計荀的目光卻又忍不住落在他身上,自他面具之下露出的一小半截雪白透亮的肌膚上掃過,微微一笑:「方才突然起了一陣迷霧,我和子安師弟不幸走散,又碰上了那等妖獸,如今實在是不敢獨自一人行走,不知可否與你們搭伴同行?」
子安?這名字怎麼有些耳熟?是了,好像是那日在琴瑟台向天道主計荀敬酒示好之人。
沈旗不敢做主,視線轉向雲霜。
雲霜頷首,聲音清冷悅耳:「那便一起走罷。」
三人就此同行。
一日時光,就在不斷獵殺魔物之中度過,到了夜幕降臨之時,沈旗已是累得全身骨頭都快散了。他們尋了一處安全的地方,架了篝火,準備歇息一晚,養精蓄銳。
夜風吹得林中樹葉沙沙作響,一輪冷月高懸於空。
雲霜坐在火堆之旁,藉著光,靜靜擦拭佩劍,目光專注。
他身上總是有種奇異的安靜,讓人想起湖水、冷玉之類的東西,跟周遭格格不入,卻又似乎能撫平浮躁的心緒。
計荀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眼中有光華微微流轉。
似乎是察覺到他的視線,雲霜停下手中動作,抬眸看向他。
被對方抓到了,計荀卻絲毫沒有尷尬之色,反而不躲不避地笑了起來:「雲兄,我觀你年紀輕輕,劍法就有如此造詣,實在欽佩,不知師從天劍峰哪位仙長?」
雲霜插劍入鞘,發出「錚」的一聲鳴響。
「方兄過譽了,家師乃天劍峰掌峰真人。」
竟是他……難怪……
計荀心頭微動,應了一聲,也沒再說話,目光落在劈啪作響的火堆之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劍鞘上雕刻的紋路,似乎是在想著什麼。
雲霜取出水囊,咕咕喝了幾口,將瓶塞塞回去之時,手上動作一頓。他忽然想起,坐在他一人之隔的男子,來的時候身上就只拿了把劍,再無他物。
今日忙碌了一天,雲霜沒有喝過水,那麼,這個人也沒有喝過。
他的嘴脣此刻看起來,有些乾燥失水。
猶豫片刻,雲霜將水囊遞過去:「方兄,喝點水吧。」
計荀抬眸,出現在視線當中的那隻手修長有力,骨節分明。
褐色的水囊握於他的手中,在光影之下,愈發襯得他膚白勝雪,讓計荀有片刻的失神,驟然想起腦海中殘留的一幕旖旎畫面。
他這個人毛病實在很多,潔癖是其中一項。
平時所用之物,尤其是過嘴的東西,全部都要逐一燙洗,更別說跟別人同飲一個水囊。
他本該不假思索就拒絕的,但不知為何,此刻卻鬼使神差一般接了過來。
此時,沈旗早已靠在一棵大樹邊呼呼大睡,嘴巴吧嗒動了下,含含糊糊說了句夢話。
這聲囈語不甚清晰,在寂靜之夜卻宛如一聲驚雷,猛地將計荀自迷思之中拽回現實,對上雲霜微帶疑惑的目光,他連忙笑著道謝,拔開水囊,沒有觸脣,仰頭澆至口中。
「今日辛苦了,早些歇息吧。」
雲霜接回水囊放至一邊,囑咐了他一句,便站起來,也尋了一處,自去歇息了。
計荀搖頭曬笑,怕不是魔怔了,怎會想起天道幻鏡中之人?
夜色沉沉,烏雲遮月。
林中不時響起烏鴉咕咕鳴叫之聲,他們睡得正沉,忽聽一聲慘叫打破寂靜。
雲霜睜開眼之時,見到那個名喚方陶的男子已站了起來,神色凝重地望著一個方向,不知多久了。見他醒了,轉頭望過來,低聲道:「出事了,要過去看看麼?」
分明是詢問的語氣,但似乎不管雲霜會不會同意,他都會前去查看。
雲霜對聲音、氣息一向敏感,能先他人一步察覺不妥,方才他睡得也不算沉,但卻比這個人醒得要晚。如果不是他一直未眠,就是他的功法在自己之上?
雲霜垂下眼眸,不動聲色地「嗯」了一聲,持劍走過去,將沈旗喚醒。
沈旗是真的累慘了,睡得人事不知,揉著眼睛醒過來的時候,一臉茫然。
三人循著慘叫聲一路找過去,最後是在一個小山坡之下發現了一具屍體。此人跟他們身著同樣的繡白鶴紋衣袍,臉上的面具已碎,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露出不甘和難以置信。
雲霜薄脣緊抿,蹲下身看了片刻,伸手將他的眼睛撫閉上,示以安息之意。
他檢查了一番這人身上的傷痕,發現他身上除了有魔物啃咬過的痕跡,還有人為的劍傷。這道劍傷直貫心口,是在他還未喪命之時,補下的一劍。
他身上用於裝靈石的荷包,此時空空如也,看來是被人洗劫過一番。
沈旗現下什麼睡意都一褪而去,他往雲霜身邊靠了靠,聲音微顫:「輓風師兄,這人我好像之前還跟他說過話來著……怎麼、怎麼就死了呢?」
他知道四象鏡之中危險萬分,卻因為雲霜一路將他護得極好,而忘記了這個比賽,本身就會讓人在險境之中直面生死。
三人好半晌沒有說話。
計荀負手而立,神色莫測。
雲霜抬眸看他,兩人視線甫一對上,他的笑容又恢復了那股懦弱討好之色:「雲兄,看來在這四象鏡之中,魔物不是最可怕的,人心之醜陋才最是讓人防不勝防。你們心善,我跟著你們,果然是對的。」
作者有話要說:
雲霜大戰妖獸。
計荀:雲兄小心!左邊!右邊!左邊!右邊!
雲霜:你行你上?
計荀:QAQ我怕怕,需要老婆(劃掉)雲兄你的保護!
前面寫無極道建派百年改一下,改成建派數千年,不然道主想要打死我~下章明晚見~
QAQ打滾求評論~
感謝我櫻扔的地雷×2 麼麼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