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日上三竿,秦禮言的睫毛極其細微地顫了一下,方錚馳輕輕低笑,含住耳垂若即若離地吮吸,誘惑:「我不介意就這樣一直……」
「我介意!」語調惡聲惡氣,臉卻通紅,眼睛始終沒睜開。
方錚馳摟著他的腰往自己身邊靠了靠,「把眼睛睜開好不好?」
秦禮言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往旁邊歪了歪,表現得一臉睏倦。
「其實……」其實了半天,就是不往下說,秦禮言聽見他這樣說話就緊張,推了他一把,沒……沒推開。
方錚馳微微一笑,「其實,你沒戴眼鏡,我也沒戴,你看不清我微笑,我更加看不清你害羞!」
「害羞?」秦禮言立刻睜眼,斜著瞥他,指著自己的臉,「這叫疲憊!我還沒睡醒,你離我遠點兒。」
方錚馳哈哈一笑,伸手摸摸他的肚子,「你的胃醒了沒?這些天沒少忽略它的清醒吧。」
「你做的菜太難吃!」秦禮言翻了個身,齜牙咧嘴,方錚馳急忙阻止,秦禮言故意糾結五官,慌手慌腳爬到他身上,身子一栽,猛抽涼氣。
方錚馳皺眉,「很高興你這麼熱情,但現在熱情我並不欣賞。」
秦禮言心說:熱情你的大頭鬼!糾著臉頰卻彎著嘴角說:「我這些天完成了一項偉大的工程,你猜是什麼?」
「哦?是什麼?」方錚馳輕撫腰背,「其實,你正在顧左右而言他!」
秦禮言沒搭話茬,樂呵呵地說:「我幫你把書房整理好了,任務之繁重堪比三峽工程……我還發現……發現……」
「發現什麼了?」方錚馳吻了吻他的脖子,拉被子掖了掖。
秦禮言垂著腦袋,但笑不語,溫熱的氣息在耳旁縈繞,惹得方錚馳陣陣啞笑,又輕輕問了一遍:「發現什麼了?」
「呃……你在書籤上……寫……寫……」
方錚馳哈哈大笑,爾後故做懊惱,「唉!我的內心隱秘,最見不得光的陰暗……」
秦禮言立刻抬起頭,牽動痛楚,臉色頓時潮紅一片。
方錚馳眨眨眼,「要我用語言再表達一遍嗎?我可以用磁性的嗓音說得深情款款感天動地!」
「得了得了得了,別肉麻了,」秦禮言擄起睡衣袖子,「瞧瞧這雞皮疙瘩……嘖嘖……」
方錚馳撫著他的頭壓在自己脖子上,低沉地微笑,「口頭承諾並不足取,沒有對證隨時可以出爾反爾。書籤上是我的筆跡……」貼上耳廓,啞啞地呢喃:「有法律效應的。」
秦禮言愣了一會兒,突然一巴掌打在他肩膀上,「起來起來!我餓了。你就知道睡覺!」
方錚馳哈哈大笑,抱著他起床,「好,先洗澡。」
「又洗澡?昨晚不是洗過了嗎?我身上就這點油脂,全洗光了我靠什麼活著?……啊!~~……疼!疼!」
方錚馳把他抱進浴室,促狹地問:「能告訴我哪兒疼嗎……」話沒說完,秦禮言惱羞成怒舉拳就砸。方錚馳貼上臉頰誇張地親了個響吻。
在秦禮言極其不配合的情況下,花了半個多小時洗完了澡,光溜溜地被抱出來。方錚馳翻出衣服扔在床上,秦禮言樂呵呵地唱反調:「我不穿這個,我要穿牛仔褲。」
方錚馳頭都沒回,「可以!」
秦禮言一愣神,完了!又要出花花腸子了!
果然!方先生挑眉,「我從事服務行業落下了職業病,向來奉行『想顧客之所未想』的經營理念。對你的服務自然要格外精細周到,今天你從上到下從裡到外一律牛仔!」取出一條牛仔短褲晃了晃,「就拿這個當內褲。」
秦禮言訕笑。
「你真是不聽話。」方錚馳親親他的鼻尖,「快中午了,想吃什麼?」
秦禮言自動自覺套上T恤,「什麼快來什麼,我倒是想喝大骨湯,等你熬好了,我也餓死了。」
方錚馳幫他穿好衣服,抱起來下樓,輕輕放在沙發上,進秦禮言的書房取來薄被給他蓋上,摸摸頭髮,「趴著很容易壓迫心臟,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說。」
秦禮言點了一下頭,突然回過神來,推了一把,「知道了知道了。現在不舒服的是胃不是心臟。」
方錚馳微笑,吻上嘴唇,輾轉多時,貼著眼瞼笑說:「今天新婚第一天……」
話音未落,秦禮言一拳頭就揍了過去,「方錚馳!你再說一遍!」
方錚馳急忙閃身,哈哈大笑,進廚房,又探出頭來,「新婚第一天,你享受,我勞碌。有我這麼體貼的丈夫,從現在開始,你要學會珍惜!」
秦禮言在心裡翻大白眼,抓起一隻抱枕塞在下巴底下,閉目養神,明白跟他鬥嘴只有自討苦吃的份。
二十分鐘後,方錚馳端出一碟西紅柿炒雞蛋放在茶几上,夾起一片西紅柿送到他唇邊,「試試,可能有些淡了。」
秦禮言進嘴嚼了嚼,半天沒吭聲,嚥下去之後,舉目望天花板,又咂咂嘴,「這也叫淡?」一臉痛苦表情,轉頭瞪方錚馳,「還~~挺好吃……哈哈……唔!」又被塞了一片。
方錚馳在他臉頰上擰了一把,站起來轉進廚房,邊走邊問:「豬肝跟洋蔥炒還是荸薺?要是荸薺,時間可能……」
「我不吃豬肝!木渣渣的!」
「哦?是嗎?」方錚馳往門框上一靠,笑瞇瞇地說:「豬肝補血,我個人認為,你現在最需要!」
秦禮言連脖子帶耳朵通紅一片,也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難為情的,抓起報紙就扔了過去,「我從現在開始什麼都不吃!」
方錚馳極其認同地點點頭,「嗯!可以理解。相思成疾,茶飯無心!為我消得人憔悴!你現在的樣子何止是衣帶漸寬?我心中感動莫名!誰叫我是你的精神食糧?一會兒我吃的時候,你看著。」
秦禮言的鼻子歪了,這是什麼人啊~這是什麼人啊~這是什麼人啊~
方錚馳走過來,夾了一筷子雞蛋塞進他嘴裡,秦禮言含著沒嚼。方錚馳微笑,「你正在無理取鬧!驕縱得不像話!」手指穿過他的頭髮,輕問:「直接拿豬肝下麵條好不好?」
秦禮言沒理他,使勁咬雞蛋。
「同意了?」碰了碰嘴角,接著進廚房。
十幾分鐘後,方錚馳端著麵條出來,拿兩個碗分了分。
秦禮言看著豬肝眼角直抽搐。
「這樣好了……」方先生微笑,秦禮言掀起眼皮,方錚馳側頭,「我幫你吃豬肝……」秦禮言「哦?」了一聲,等著下文,「你幫我吃麵條。」
這好辦!我早餓了!秦禮言欣然同意。
秦禮言趴在沙發上,一手端碗一手拿筷,還要捲起麵條往嘴裡送,動作難度之高不亞於空中旋體三周半。
方錚馳失笑,「逞能!倔強得不是時候。」接過碗筷,一點一點餵進他嘴裡。秦禮言樂得不勞動吃乾飯。
豬肝一點沒吃,兩碗麵條半碟西紅柿炒雞蛋倒是進了肚,秦禮言舒坦了,趴在沙發上眼皮直打架。方錚馳探出身子笑說:「別睡,吃完就睡,你說你快成什麼了?」
「不睡覺我幹什麼……」秦禮言眼珠一轉,滿臉壞笑,急忙埋進抱枕裡,極力沉著聲音說:「唱歌唱歌,聽覺一刺激我就不想睡了。」
廚房裡半天沒動靜,秦禮言抬起頭,「喂!別裝蒜,我知道你會唱流行歌。」
廚房裡唱:「狼牙月,伊人憔悴……」
「得了得了,」秦禮言立刻打斷他,「你在刷碗,就唱《嘻唰唰》。」
「嗯?這是什麼歌?」
秦禮言撇嘴,「你跟社會嚴重脫節。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預備……唱!」
方錚馳擦乾手似笑非笑地站在餐桌邊。
秦禮言長長嘆了口氣,悲苦無比,「這就是新婚第一天,我這一輩子啊……唉!」
方錚馳彎著嘴角,過了好半晌,低聲地唱:「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
秦禮言哈哈大笑,牽動疼處,「哎吆」一聲,愁眉苦臉,心說:明明調子歌詞都對,從他嘴裡出來的怎麼就這麼彆扭?但嘴上卻不懷好意地唱:「……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
方錚馳驚愕之極,「這是歌詞?你自己編的吧。」
「孤陋寡聞!!預備……唱。」
方錚馳但笑不語,轉身,打開冰箱取出草莓進廚房清洗。
「唉……」秦禮言這口氣嘆得,天地為之動容!「體貼!這就是所謂的體貼!」
同樣的招數用兩遍完全不管用。方錚馳出來,坐在茶几上,撿起草莓扔進自己嘴裡。
秦禮言伸手搖搖他的膝蓋,促狹地笑,「不知道為什麼,這歌被你一唱特別好玩。」
「拿我取樂才是你快樂的根源,歌曲只是道具。」故意癟嘴,「我是不是說到你的心眼裡了?」放下碟子,抱起他,秦禮言哎哎直叫,「你放手!我都這樣了還想折騰我?打擊報復也要看……」
摟著他靠在自己胸前,「吃飽了趴著你不難受嗎?」理了理頭髮,沿著太陽穴吻下來,「站半個小時,腿不要用力。」奏近耳朵,輕笑,「我知道你其實更希望……」秦禮言一巴掌打在他後背上。
方錚馳把頭擱在他肩膀上,「為什麼總是我成為家庭暴力的施暴對像?」
「因為你欠揍!」
方錚馳居然點頭,「嗯。戳破別人隱私的行為確實欠揍。受害者在氣急敗壞之下,暴力是最顯而易見的選擇。」伸進T恤,輕揉腰背,動作婉和之極,吻了吻鬢角,下定論:「幼稚!欲蓋彌彰!」
秦禮言為之氣結。舉拳欲砸,想想,又放下。
方錚馳微笑,「昨天,我們結婚了……」看看他的臉色,秦禮言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方錚馳接著說:「每年的六月一號就成了……」
「六月一號?兒童節?昨天是兒童節?」
「聽你的口氣似乎在遺憾錯過了兒童節,你難道還想去遊樂場?」
秦禮言心說:瞧瞧你選的這個倒霉日子。
方錚馳調整了一下姿勢,支撐起秦禮言的全身重量,「現在時值初夏,就我所知,鰣魚正鮮,梔子花飄香,我們先去杭州品鰣魚,再去蘇州賞梔子花。要是你有更好的提議,我們就按你的想法做。」
他寧願在家睡大覺!方錚馳非常肯定地想。
果然!
秦禮言悶聲不吭,斜著眼睛瞟草莓,伸手拿了一顆,塞進嘴裡慢條斯理地嚼,心說:大老遠跑過去就為吃條魚看朵花?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唉!代方先生嘆氣。
一個浪漫,追求充滿情趣的舒適生活;
一個迂腐,常年研究塵封已久的經史子集;
這樣天差地別的兩個人在一起相處,不知道是會近朱者赤,還是近墨者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