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殘陽
等到了第五天,陸齡恩早早就上了線,他站在昨天郁泊下線的地方等著他,剛剛給他打過電話,這傢伙大概是還沒有睡醒,說話都帶著一股含糊不清的感覺。
陸齡恩本來打算讓郁泊再多睡一會兒,可是郁泊卻表示沒什麼大不了的。
兩個人這番聯繫已經一個星期了,只要陸齡恩有空做任務了,就會給郁泊打電話讓他上線,有的時候就算不打電話,發短信也是一樣,郁泊這個人從來都是秒回的。
郁泊困怏怏的上了線,陸齡恩看著他打哈欠的模樣就覺得好笑,把他放在馬背上便上馬伸手環住了他的腰,看到郁泊眼角都泛起了淚花不禁苦笑的替他擦了擦眼睛。
「昨天晚上幾點睡的,困成這個樣。」
面對陸齡恩的回答,郁泊想了一會兒不太肯定的說到:「好像是凌晨5點。」
陸齡恩有些納悶:「怎麼睡那麼晚?」
郁泊搖了搖頭:「接了個活兒,人家急著要我就加了個班。」
陸齡恩也知道郁泊是做翻譯的,一拉韁繩便把他整個人摟在了懷裡,對他說道:「今天是第五天了吧,我們直接去取水村?」
郁泊點了點頭,把陸齡恩當作靠椅一般直接窩在他懷裡,反正自己無賴慣了,仗著腿腳不方便多爭取一點其他的『方便』,好在陸齡恩沒有什麼意見,任由困怏怏的郁泊靠著自己。
一路聽著郁泊的哈欠聲,陸齡恩便再一次來到了取水村。
只不過今天的取水村似乎有那麼一些不同,整個村子的那些流氓草寇明顯少了一大半,平常密密麻麻如同北上廣的返鄉流一般的村子,今天只在角落處窩著幾個紅名怪。
橋旁依舊沒有看到前幾次看到的那個小屁孩,陸齡恩一時之間沒了頭緒,郁泊抬起手點了點前方的二層茅草屋說到:「去那邊。」
騎著馬,陸齡恩就直接踏進了茅草屋的一樓,赫然發現第四天消失的小孩子躺在一樓的地板上,手和腳都呈現奇異的扭曲,身下一大片黑紅色的血液,裸露在外面的脖子上還有幾道明顯的勒痕。
這個孩子,就這樣慘死在了草屋的一樓。
陸齡恩心中微微震驚,他下意識的摀住了郁泊的眼睛,郁泊並不吭聲讓他捂著自己的眼睛,只是淡淡的說道:「這個任務我做過。」
言下之意,這孩子的屍體他早就在很久之前就看過了,沒有必要摀住他的眼睛。
陸齡恩訕訕然的把手拿下來,便下了馬走到那孩子的身邊。
這孩子在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就覺得他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只不過不明白為什麼平民的孩子會出現在取水村的附近。
現在看到這小孩的慘狀,陸齡恩心中一時之間有些迷惑。
就在這時,二樓傳來了細微的挪動桌子的聲音,陸齡恩站起身便一步跨上了馬,拉著韁繩就衝上了二樓。
二樓沒有一樓寬闊,但也有一個不算小的空地,應該是會議廳之類的地方,陸齡恩看到在角落裡坐著一個面容清秀的少年,他正低著頭看著地上的人。
地上的人身材魁梧,但是卻渾身鮮血,氣息也非常微弱,臉色更是煞白。
陸齡恩一眼就看到,那身受重傷的人是之前打了四次的山大王,不知何故卻倒在二樓的血泊中不省人事。
那少年聽到有人上樓,便抬起俊秀的眼眸看向了陸齡恩,滿眼儘是悲傷。
他緩緩開口道:「你來了……」
此話一出,陸齡恩就記起,這是當初在山間揚言讓自己滾蛋的少年,那清脆的少年音讓陸齡恩記憶深刻。
少年看了一眼陸齡恩,便又低下頭去看那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山大王,輕聲地問道:「這位俠士想必已經猜出來了,我就是當初推出巨石攔住你們的那個人。」
他摸了摸自己的膝蓋,便緩緩跪坐在那山大王身旁,緊緊的拉住了他的手。
「你在樓下看到的是我弟弟,而這則是我的哥哥。」那少年苦笑著說到:「我們三兄弟是取水村原本的村民。」
當年的取水村還是一處風景名勝的地段,有許多文人騷客會過來詩情畫意一番,那九條瀑布的壯麗景色更是讓許多人讚不絕口。
只不過好景不長,這原本平淡的小村莊卻在一夜之間被慘遭殺害,全村上下300餘人都死於非命。
罪魁禍首就是取水村現在的這群山賊草寇,當時大哥只有十幾歲,三弟更是還在襁褓之中,三個人躲在村外的草叢裡躲了一夜,這才保住了一條命。
可是過了幾年擔驚受怕的日子,大哥卻加入了這群山賊之中,二弟雖然擔心可是也知道大哥是想為鄉親們報仇,好在那群山賊傻傻愣愣的,始終沒有發現大哥是取水村的遺孤。
某一天原本的山賊首領在外面遇到事故,只剩下了他和這少年的大哥,少年的兄長便趁機殺了山賊首領,把他的臉皮撕了下來,裝成了山賊的首領,竟然長達半年的時間。
從那之後三個人的生活才算稍微好過一些,可是終究還是在前些日子被發現了,山賊的二寨主也不知道從哪裡聽來了風吹草動,抓來了那小孩子,捆著扔到了大哥面前。
少年眉眼微微低垂:「本來在很久之前我們就打算帶著包裹細軟離開取水村的,可是因為你們來了,我們便只能繼續呆在這裡。」
「卻沒想到,等來的卻是三弟的死期。」那少年這番話說出來好似雲淡風輕,陸齡恩的心中不禁有些動容,明明知道這些只是遊戲劇情而已,可是看著那少年淡然的眉眼,他的心始終有些不忍。
少年抬頭看向陸齡恩,微微笑道:「三弟在死之前,還在讓二寨主不要殺你們,想必他是非常喜歡你們的吧。」
說著說著,那少年兩眼便留下了兩行清淚,再也說不出話了。
就在這時,地上躺著的那個人忽然動了一下,少年俯下身探了過去,這個動作才讓陸齡恩看到他那雙腿,兩雙直直的小腿露在外面,卻並沒有平常人有的那兩雙腳,一看便知是被人硬生生的砍下來的。
「二弟……」
那原本的山大王虛弱的睜開了眼睛,他只看到了眼前的少年,並沒有看到站在不遠處的陸齡恩,少年緊緊抓住他的手。
那人吐出一口濁氣,用那沙啞的嗓音問道:「三弟……還好嗎?」
少年點了點頭,對他說道:「三弟很好,只不過嚇壞了在睡覺,大哥要看他麼,那我就把他叫起來。」
躺在地上的人搖了搖頭,艱難的翹起了嘴角笑道:「還好……我們兄弟三人……誰都沒有死……」
話音剛落,少年手中緊握的那隻手便無力的垂了下來,那少年只是愣了愣,過了好久,他才開口說道:「這位俠士,能幫我把樓下三弟的屍體……搬上來麼?」
似乎【屍體】這兩個字分外刺痛,他的眼睛紅了紅,卻始終沒有再掉一顆淚。
陸齡恩下馬把一樓那早已經涼透的小孩屍體抱到了二樓,按照少年的要求放在了大哥的身旁。
兩具屍體就這樣縮在角落,少年穿著單薄的衣服,摸了摸自己的大哥又摸了摸自己的三弟,哪個都捨不得。
當初一起哭笑打鬧的場景還歷歷在目,轉眼卻已經天人永隔。
就在這時,樓下熙熙攘攘像是忽然擠進了一群人一般,吵嚷著讓陸齡恩皺緊了眉頭,那少年抬起頭看向陸齡恩,開口說道:「二寨主已經帶著人來了,謝謝俠士幫我把三弟搬上來,可我只是一個殘廢,沒有辦法繼續幫你們了。」
他指了指二樓一角的暗門說道:「你們從這邊走吧,如果有緣……我們還會再見的。」
陸齡恩甩著自己背後的殘陽,他轉頭對郁泊說道:「你在這裡等我,我清完小怪就上來。」
郁泊看著那角落蜷縮成一團分不清楚誰是誰的三個人,點了點頭:「那些怪只不過血量厚了點,你下去之後只管打就好了,死不了。」
陸齡恩笑著,便走下了樓,一樓已經圍滿了之前的那幫山賊草寇,為首的一個矮小猥瑣的中年男人,看到從樓上下來的是陸齡恩,輕蔑的笑道:「喲,你還敢來啊?」
隨後這猥瑣的男人便晃了晃了手中的刀,嚷嚷道:「把你身上的錢都留下來,否則爺爺們就要了你的命!」
說完這話,這男人探出頭看了看陸齡恩身後的空地,發現並沒有那孩子的屍體,當即就心領神會的笑了起來:「這兔崽子之前還替你們求情,他一求情,我就用小刀從他肚子上挽下一塊肉。」
這男人用手比劃了個挽肉的手勢,笑得特別讓陸齡恩反胃:「到最後那崽子哭的是真他媽好聽,他大哥也是個孬種,我都把他弟弟肚子都挖空了,他才跑進來,看到自己弟弟的腸子流了一地,當即就嚇軟了,可把我笑死了!」
說完,周圍當即笑成一片,可是還沒等他們笑幾聲,只覺得屋內忽然平地揚起了一陣颶風,一個金色的龍捲風直接出現在大廳中央,那幾個草寇都愣了,望著金光閃閃的陸齡恩一句話都不敢再說。
陸齡恩掃視了他們一眼,拎起殘陽踏出一步。
殘陽已出,風起雲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