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7章 只醫得死者，醫不得生者

　　風莫念走進院中，抬手叩響門扉。

　　那聲音迴盪在深夜中，顯得尤為刺耳。

　　半晌門裡才傳出一個低低的男聲：「是誰？」

　　「百鳥星君在嗎？」莫念急問。

　　門裡的聲音沉默了一瞬，「我便是。」

　　「我是……」莫念張口卻不知該如何接下去，每次她到爭鳴閣時都是以普通客人自居，而這一次，她必須要將百鳥星君請出來，替她的弟弟解毒。

　　「我是太女，煩請百鳥星君把門打開。」

　　「抱歉。我夜裡不接生意。」

　　不知是不是她的一種錯覺，百鳥星君的聲音似乎帶著絲冷意，不像以前那麼柔和。

　　莫念心中大急。她本是想用太女的身份逼迫對方開門，沒想到卻反而引起了對方的反感。

　　「我真的是有事相求。」她不斷的叩著門扉，「求你把門打開……」

　　自打出生到現在。她從沒求像現在這麼過別人，就算剛才靖留王世子以解藥脅迫她，她都沒有低過頭。

　　門裡再沒了聲音。莫念契而不捨的敲打著門。

　　站在院外的小和尚嘆了口氣，喃喃道，「百鳥星君的規矩便是如此，夜裡從不接生意。」

　　這話聲音雖低，但是卻被莫念聽見了。

　　心中不由得一動。

　　「若是做為朋友，莫念深夜來訪，能否請星君開門。」

　　過了好半天，門裡傳來開鎖的聲音。

　　「進來吧。」百鳥星君道。

　　莫念暗暗鬆了口氣，她賭對了，這個男人並非不好相處，而是有他自己的原則。

　　推門而入，屋裡沒有燈火，不過窗外月光明亮，屋子裡也不顯得黑暗。

　　百鳥星君披著一襲銀裳，緩緩靠回榻上，長髮披散著，在月光下閃耀著琉璃般的光澤，如流輕雲般傾瀉下來。

　　「麻煩你我倒杯水來。」百鳥星君悠悠道。帶著剛睡醒的慵懶。

　　莫念在屋裡巡視了圈，在桌上找了茶壺，不過茶水早就涼了。她倒了一杯，有些猶豫的遞過去，「涼了。」

　　「嗯，沒事。」百鳥星君接過杯子，低頭抿了口。

　　「你身邊的那些侍女呢？」莫念記得他身邊有四個侍女，就算要打理畫鋪。他身邊總要留幾個人服侍吧。

　　百鳥星君沒有回答她的問話，而是向她點手，「我看看你的手。」

　　「什麼？」莫念正在心裡糾結著該如何再次向他提出請求，求他幫忙醫治風若雲。

　　「你的手。」百鳥星君先伸了手過來。

　　鬼使神差的，就連莫念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竟順從的把手遞了過去。

　　百鳥星君捉住她的手腕，月光的投影下。桃花眼內帶著陰暗交錯的痕跡，「這是血？」

　　雖然她在回去時將濺在手上的蛇血洗去了，不過仍然有些血跡留在她的衣袖上面。

　　「是蛇血。」莫念道，想把手抽回來。

　　不想百鳥星君並不放手，反而用手指摸了摸她衣裳上的血點，「有毒。」

　　「是。我弟弟不幸被那蛇咬到了，寺裡的大夫說他只能撐不到半個時辰，不知百鳥星君……」

　　百鳥星君放開她的手。「我再說一次，我夜裡不接生意。」

　　莫念只覺得胸口一股無名火突地竄上來。

　　「只要你開個價，不管多少我都會付的。你的契約我也會遵守，還有什麼……只要你說，我都會去做……」

　　百鳥星君支著手肘，平靜的望著她，「就算現在是白天，我也接不了這單生意。」

　　「怎麼……」莫念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他不是很有能耐嗎？他不是說他不是江湖騙子，他能讓凌暮妍已經死去的鸚鵡活過來，為何他就不能……

　　對面的男人好像猜出她心中所想。淡淡道，「我只能醫得喪命之身，若是你弟弟他毒發死了。我倒是可以醫好他。」

　　莫念只覺得背後發冷。

　　也就是說……她要先眼睜睜看著風若雲死去，然後……

　　可是這個男人真的能讓風若雲再活過來嗎？或者是說那時活過來的風若雲還是原來的他嗎？

　　她不敢想。

　　許是她眼中的失望太過傷人，百鳥星君臉上也顯出一絲憂傷。「不過……」他頓了頓，道：「若是做為朋友的話，我許是能幫上些忙。」

　　「什麼？」莫念覺得自己有些看不懂這個男人了。他到底想說什麼。

　　「我雖然不會解毒，不過卻有能夠解毒的香丸。」百鳥星君向她露出微笑，「我的母親擅長制香，我因常年作畫時接觸不同的染料，那些東西難免會帶些毒性，所以我母親親手給我做了解毒的香丸。幾乎所有的毒它都能解。」說著他從枕下摸出一隻荷包來。

　　「拿去吧。」他將荷包遞過去。

　　莫念上前拿起荷包時無意間觸碰到了他的手指，微涼。

　　「聽說你是到這裡休養身體的？」莫念突然冒出句。

　　「無事。」百鳥星君眼中笑意深了三分，「你去吧。不過待你弟弟服下解藥後你要回到我這裡來，這是我唯一的要求。」

　　「啊？」莫念以為自己沒有聽清。

　　「快些去吧。」百鳥星君催促著。

　　莫念拿了荷包匆匆離去。

　　風若鳴仍然守在屋裡，寸步不離。

　　莫念進屋來，只見風若雲全身都泛起了黑氣。

　　「姐……」風若鳴哭的滿臉是淚，但是卻不敢哭出聲。

　　「取水來。」莫念冷靜吩咐。

　　風若鳴不敢怠慢，忙去端了溫水過來，風莫念將荷包打開，裡面裝著一枚香丸，剛剛取出便滿室馨香。

　　「姐……這是……」風若鳴馬上意識到這可能是解藥，「你是在哪弄來的？」

　　「這些以後再說，先讓若雲把藥吃了。」莫念讓風若鳴將風若雲的頭托起來，將藥化開全都給他灌了下去。

　　才不過半盞茶的功夫。風若鳴喜道：「皇姐，快看！」

　　只見風若雲身上的黑氣正緩緩的褪去。

　　莫念長長鬆了口氣，這時才覺出雙腿發軟，她一下子滑倒在椅子上。

　　「皇姐！」風若鳴驚的忙去扶她。

　　「我沒事。」莫念安慰道。

　　就在這時，門外面傳來侍衛的聲音：「太女殿下，靖留王世子請您過去……」

　　莫念的眉梢一下子就立了起來。

　　風若鳴馬上意識到情形有些不對頭，「皇姐，他找你做甚？」

　　莫念看了眼床上仍昏迷不醒的風若雲，「一會你只敢照看好若雲，外面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要出來，也不要過問。」

　　「姐……」

　　「聽到沒有！」

　　「是……」

　　莫念起身，撫去衣裳的皺褶，轉身出了門。

　　靖留王世子抱著肩膀站在門外不遠處。

　　「太女殿下當真冷血無情，就算眼睜睜看著親弟弟去死也不肯答應我的要求麼？」

　　夜風乍起，吹得莫念額前碎發亂擺，讓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深暗。

　　「太女殿下？」靖留王世子久不聞莫念開口，奇怪的向前湊了湊，「你怎麼了？」

　　他靠近時才發現，莫念的脣角微微挑起，就像一道殘月，迸出一抹孤絕的冷笑。

　　就在他愣神的一瞬，莫念衣袂擺動，立掌如刀，身形如虹，徑直向他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