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

　　關郁起來得很早， 其實他只睡了不到一個小時，醒的時候天剛亮。

　　昨天做的夢亂七八糟。

　　「因為你那麼喜歡它，我不想你難過。」

　　「我不知道我怎樣做才能彌補我的錯誤。」

　　「我特別喜歡，謝謝郁哥。」

　　「如果你不喜歡我騙人，我下次不會這麼做了。」

　　「因為我覺得自己什麼都沒做，白白拿著錢，不好。」

　　「從那以後我就知道了， 喜歡同性是很危險的事。所以後來無論我喜歡誰，都不會主動說，而是藏在心裡。」

　　「可他畢竟是你父親嘛， 我總不能惡語相向。我是不在乎別人，可我……反正不會讓你為難的。」

　　陳鳧說這些話的時候總是一臉真誠，好像如果不信他的就是十惡不赦一樣。一開始聽這些，關郁倒沒什麼感覺， 畢竟也活了這麼些年了，真話假話還聽不出來嗎？可是看著陳鳧那張誠懇的臉， 假話說久了，就成了真。

　　夢裡關郁就在反省自己，自己到底中了什麼邪才會信陳鳧的鬼話？

　　再信他一次就是狗！狗！

　　關郁起床給鎚鎚餵了飯，匆匆去往公司， 路上給麵包店打電話，讓他們直接把麵包送到那裡。

　　早上七點，關郁進入公司大門，保安剛剛換崗。

　　八點， 杜風趿拉著拖鞋，穿著睡衣，下了樓。在看到關郁時，愣了好幾秒。

　　「關總。」他打著哈欠，驟然清醒，「這麼早？」

　　關郁：「嗯。」

　　杜風左右看了看，「陳鳧呢？」

　　關郁：「不知道。」

　　杜風顯然也沒多想，放好水杯就去餐廳吃飯了。

　　男人們大多留在這住，吃飯時就聚齊了，看見關郁也在，有些意外，但也沒多問。

　　許樂來得很早，找到關郁後就急迫地問：「怎麼樣了？陳鳧呢？」

　　「不知道，」關郁還是那句話，「昨天就走了。」

　　「什麼情況啊到底？」許樂被好奇心支配，擺出幼兒園大班同學聽故事的姿勢，坐在關郁對面一臉期待地看著他，「你給我講一講嘛。」

　　關郁頓時就有點想捶他。

　　等他輕描淡寫講完，許樂還有些不能理解，「不是吧？那他到底為什麼啊！」

　　「不知道。」

　　關郁不想再提。

　　就像陳鳧說的，他想要錢，自己給他，公平交易，沒什麼。

　　雖然心底還是不甘心，可關郁已經找不到更好的解決辦法了。在感情方面他不願強求，既然陳鳧願意走，那也就算了，真沒什麼。

　　面對上班這麼早的關郁，員工們都有些戰戰兢兢，等到麵包店員工送來麵包，放在桌子上大家一起分，這時氣氛才沒那麼凝重。剛出爐的麵包帶來幸福感，心情好了，工作效率都跟著提高。

　　葉梅梅需要找陳鳧溝通劇情，Q上找了一遍，微信上也說了，見不到人，也不敢去問關郁，啃著麵包在電腦前焦急等待。

　　這時陳鳧突然發來消息，告訴她就快到了，葉梅梅驟然鬆了口氣。

　　陳鳧還穿著昨天走時穿的衣服，精神狀態還不錯，看著同事們桌上都好幾袋麵包，四處搜尋了一下，桌子上還剩一小堆。

　　可惜關郁就在旁邊坐著，他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敲著，彷彿是守株待兔的農民。

　　陳鳧來上班，又不想跟吃的過不去，硬著頭皮走到桌前拿他覬覦已久的流心芝士蛋糕，正猶豫要不要對關郁說聲謝謝，就聽他道：「給許樂留的。」

　　陳鳧動作停下，認真問：「……大家都有，沒我的份嗎？」

　　關郁：「你遲到了，大家都分完了。」

　　陳鳧依依不捨地看著蛋糕，放回桌上，默默回到自己工位。

　　不見面的話也就罷了，可現在還要見，尤其看陳鳧跟別人互動時那沒事人的樣，關郁眼睛都要冒火了。可他不想說，也不能說，就默默地盯著陳鳧。

　　許樂在貴賓室接待客人，把人送出去後回來，看關郁還在那坐著，走過去道：「坐一上午啊？」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他看見了陳鳧，立即知道了關郁那要殺人的目光是怎麼回事。

　　許樂沒有處理這種問題的經驗，以前他和人分手，再見面時還能說說笑笑，可以說是心無雜念了，一般情況下不吃回頭草，除了草真的品質好。

　　「心理素質真不錯，現在還來，怎麼樣，要不要我當這個壞人？」許樂是想問用不用他把人辭退，免得關郁看見他礙眼。

　　關郁搖頭：「不用，至少還有利用價值。」

　　許樂：「……行吧，你說什麼是什麼。」

　　關郁把蛋糕推給他，「都拿回家。」

　　許樂：「幹什麼？我不說了我不吃嗎？」

　　關郁：「分給別人，喂貓餵狗餵馬，拿走。」

　　許樂：「……這麼小氣，可一點不像你。」

　　關郁：「不想再看見他吃我的東西。」

　　許樂聽著聽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隨後就變成了哈哈拍腿大笑，邊笑邊說：「我不是故意想歪的啊哈哈哈哈。」

　　關郁冷冷看他一眼，「你這人思想可真髒。」

　　許樂：「哈哈哈哈哈哈。」

　　關郁：「滾蛋吧。」

　　許樂與關郁相識多年，某些時候還是能跟得上他思路的，現在就化身小賤貨，抱著麵包和蛋糕走到自己工位，還特地在陳鳧面前打開，深情地聞著。

　　陳鳧：「……」

　　許樂：「蛋糕啊蛋糕，流心芝士蛋糕，我想為你賦詩一首。」

　　陳鳧：「…………………………」

　　有意思沒有？

　　下午，陳鳧看關郁進了獨立辦公室，在外猶豫片刻，還是進去了。

　　「幹什麼？」關郁坐在辦公桌後問。

　　辦公室三側都是透明玻璃，當然，兩個人也不擔心別人會看。陳鳧規矩地站在辦公桌對面說：「阿姨剛才給我打電話，說讓我和你一起回去吃晚飯，我還沒告訴她我們的情況，說要來問問你的意見。」

　　關鬱沉著臉不說話。

　　陳鳧低下頭說：「如果你還想讓我配合的話，我也可以，而且……不收錢的。」

　　關郁突然笑了一下，「回饋客戶嗎？」

　　陳鳧：「……啊。」

　　關郁立即收回笑容，語氣公事公辦，「不用，你平常什麼價錢說就是了，不會少你的。」

　　「我以前沒這項業務。」陳鳧說得很輕鬆，彷彿並沒有受到關郁的打擊，他想了想說：「那就當租男友？我一會兒看一下市場價。」

　　他態度越無所謂，關郁就越煩躁，他極力克制自己砸仙人掌的欲-望，看著自己抖起來的手指，冷聲道：「出去。」

　　陳鳧：「好的。」他轉身沒走兩步，回頭繼續說：「對了關總，我以後還打算繼續在這工作，如果你有不方便的地方，也可以辭退我。」

　　關郁不說話，眼看著陳鳧推開辦公室門，走出去。

　　如果在平常，關郁應該就不回去吃了，今天不一樣。他開車帶陳鳧，路上陳鳧說：「東西我搬完了，可以改密碼了。」

　　關郁：「哦。」

　　到了關家，陳鳧儘量表現得和以前一樣，該吃吃，該喝喝，關母就喜歡這樣的孩子。見過的小輩太多，有的彬彬有禮，待人周到，有的囂張任性，在家長面前也不掩飾，還是陳鳧這樣樸實真誠的孩子好。

　　而關父在和陳鳧吃了幾次飯之後，對他這個人還算認可，這次吃完飯，關父說：「陳鳧，聽說你專門研究馬哲的，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下你，你跟我來書房一趟。」

　　陳鳧有些慌張，「不敢不敢，我學得一般，伯父有什麼問題問就是了。」

　　說話間他看向關郁，想問他意見，關郁卻懶得看他一眼，陳鳧只能跟著關父上了樓。

　　到了書房，關復鴻直接坐在沙發上，看著略顯拘謹的陳鳧，招呼他：「坐吧，別在那站著。」

　　陳鳧知道他有話要問。

　　關復鴻也不遮掩，他說：「小陳，我先跟你道個歉，你之前救了皎皎，我還懷疑你用心，是我不應該了。」

　　陳鳧：「沒、沒事的伯父。」

　　「最近你看到皎皎了嗎？」

　　「沒有。」陳鳧搖頭，「好長時間不見了，我以為她搬走了。」

　　關復鴻想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又作罷，想了想又說：「她開學住學校，等她放假了，回去住，你平常碰見了就多照顧下，你也知道關郁和她的關係，關郁吧有些粗心，平時又忙這忙那的，不懂那小女孩兒心思，就顯得有距離。」

　　「……」

　　陳鳧心想，伯父我這也不懂啊，面上點點頭，「知道了伯父，我要是遇見她就把您的關心都帶到。」

　　關復鴻：「這麼點小事就別讓關郁知道了。」

　　陳鳧：「我懂。」

　　關復鴻是有兩手準備，一個他想從陳鳧這下手，讓他主動離開自己兒子。另一個就是趁著現在陳鳧能利用的時候多讓他照顧照顧皎皎，而且還能讓他和關郁矛盾加深。權衡利弊，他選了第二種，現在該交代的也都交代了，就讓他們自己折騰。

　　「我沒事了，你先出去吧。」關復鴻道。

　　陳鳧：「好的伯父。」

　　吃完飯，兩個人離開，關郁在車上問：「說什麼了？」

　　陳鳧想到關父的交代，一五一十將這些告訴關郁，補了一句，「伯父不讓我和你說。」

　　關郁用腳指頭想都知道自己爹是什麼意思，還和他玩一石二鳥。

　　可惜還是算錯了，誰知道現在他和陳鳧都沒關係了呢。

　　晚飯陳鳧說話少，吃得就多了，不小心打了個嗝。

　　「沒心沒肺，吃得還挺多。」關郁皺眉道。

　　陳鳧撫著前胸，說：「知道了，如果有下次我會少吃一點，關總還有什麼事嗎？沒事把我放下吧，我回學校。」

　　關郁冷下臉將車停在路邊，「你想去哪去哪，不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