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想見你

　“好啊”電話那頭的顧浩回答道。

　忽然耳邊聽到撞擊的巨響，耳膜被震的發痛，經過防暴處理的玻璃破碎了一地的聲音變得越發刺耳。

　他的腦袋變得一片空白，那一刻他忘記了什麼是疼痛，腦海中上閃過的回憶忽然像走馬燈，他從實驗室中被人帶著走出來，初次見到躺在床上病危的顧嬰，第一次見到越千玄的時候。

　太多和越千玄的回憶就像走馬燈一樣呈現在眼前。

　車子失控被撞飛了出去。

　他還能清晰的聽到電話那頭顧浩一聲一聲的喚著他的名字，帶著焦慮。

　“哥！哥！哥！顧嬰！你說話啊！顧嬰……”

　他不能死，顧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天空，湛藍的天空濛上一層壓抑的灰色，沒入雲煙的大樓，與天空中的來往的飛行器。

　這個世界有一瞬間好像又變陌生了。

　暖暖粘稠的血液逐漸模糊了雙眼，越千玄怎麼辦？我還不能離開他！

　顧嬰猛然坐起身，剛才那種感覺太真實，真實到讓他心有餘悸，冷汗浸濕了頭髮。

　單調顏色的病房映入眼簾，病房的窗戶開的很大，明明是夏天，可微風卻帶著涼意，擺動著窗簾。

　他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往下看，看到的卻是雜草叢生的花園毫無人煙。

　“你醒了？”鐘仁瑞穿著白大褂走進來。

　“你不是……”顧嬰睜大眼睛看向他，他不是被警察抓了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越千玄在哪？”顧嬰赤著腳跌跌撞撞的走上前緊緊揪住鐘仁瑞的衣領質問道：“他呢？千玄呢？”

　“千玄是誰？”鐘仁瑞不耐煩的甩開他的手：“你不過是我的一件實驗品，只是記憶出錯了”他端詳著顧嬰，就像在看一件物品打量的眼神。

　“我要去找千玄”顧嬰有些失望的鬆開鐘仁瑞，他並不相信鐘仁瑞，他走向門外卻被鐘仁瑞一把拉住，重重的摔回在地上。

　顧嬰的眼中帶著茫然，一切都太混亂了，他只是一心想著要找越千玄，他甚至來不及思考這是什麼地方。

　他感覺地板的瓷磚冰涼到透骨。

　“你還想逃？”鐘仁瑞踹了他幾腳，顧嬰沒有反抗捲縮著躺在地上，頭痛的厲害，他在恍惚間聽到鐘仁瑞似乎在喃喃自語著什麼，這才發現鐘仁瑞在填寫著實驗報告。

　“D32號是失敗品，精神已經完全失常”他坐在病房的椅子上寫著實驗報告，最後在“D32號”上面畫了一個大大的交叉起身走出病房。

　門被用力關上。

　所以千玄你在哪？顧嬰等他走後才緩緩支撐著爬起身，D32這個代號對他來說再熟悉不過，那是曾經他在實驗室裡的代號。

　可這又是哪？顧嬰四處巡視著，我不是車禍了嗎？

　難道又被綁架？

　顧嬰從新回到窗前，冷風灌入整個房間，讓他打了個冷顫，混亂的腦海也漸漸變得清晰。

　病房的門從外面被鎖上，除了窗戶，他沒有地方可逃，從二樓跳下去，會不會摔殘顧嬰對這個沒有把握，他只是一心想要見越千玄，等他回過神時已經站在了窗戶上。

　跳下去的那一刻並沒有他想像中的疼痛，在雜草堆裡打了個滾，顧嬰站起身就往外跑。

　這個地方的一切對他來說都透露著詭異，像醫院又像精神病院的住院大樓，他卻覺得結構有些熟悉，等他跑遠後回頭一看才忽然想起。

　那是曾經他和越千玄小時候被綁架的地方，只是如今不是廢棄的建築物，是後來又建好了嗎？顧嬰來不及想那麼多，他赤著腳跑入森林，寬鬆的病號服穿在他的身上，看起來還真有點像精神失常的人。

　憑著兒時的記憶，他來到了公路上，因為太偏僻，連車都沒有一輛。

　他恍惚間聽到人在他身後追他的腳步聲，他不能被抓到，他要見越千玄，顧嬰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雙腳因為磨破皮而出血，衣服變得有些臟。

　那個時候有越千玄的父親來救他們，而再次不一樣。

　他不是顧嬰，沒有人會救他。

　顧嬰停下腳步，看著太陽逐漸消失在地平線，夜幕降臨，而這條郊區的公路似乎永遠都不到盡頭。

　等他走到市區，那已經是兩小時後的事情，他來到了越千玄的醫院，奇怪的是那棟醫院並沒有如今翻新裝修，而是以往的模樣。

　走到自助飲水機前喝了好幾杯水，坐在長椅上整個人失了神，好一會兒才從疲憊中緩過來。

　“我要見你們越院長”顧嬰說道。

　護士並沒有因為顧嬰整個人像個瘋子的外形而冷漠不搭理，而是禮貌笑了笑：“先生您沒有預約是不能見院長的，而且”護士看了眼牆上的電子鐘：“越院長已經下班了”

　顧嬰也不好為難一個護士：“那有沒有電話可以藉我用一下。”

　“在前台有”護士指了一個方向。

　那是醫院的諮詢處，也屬於前台，前台的值班護士詫異的看了眼顧嬰，隨後收回異樣的目光將醫院的公用電話遞給他。

　顧嬰撥打越千玄的電話卻是空號。

　“您要是有什麼困難可以去警察局”值班護士帶著疑問不解的表情說道，她看顧嬰的穿著不像是什麼正常人，反而像精神病院裡逃出來的人，可惜了，年紀輕輕長得還挺帥的。

　“我和家人走丟了”顧嬰放下電話道謝後獨自轉身走出醫院。

　他並不想做過多的解釋，站在醫院的門外顧嬰感覺自己與這個喧嚷的城市似乎格格不入，因為衣著臟兮兮引來不少若有若無的好奇視線。

　他穿過人行道，漫無目的的走在路上，看到一輛豪車停在了靠近醫院附近的人行道旁，一位四十來歲的司機下車給坐在車後座的人拉開門。

　下車的是個小男孩，還背著書包穿著校服，一邊道謝著一邊下車，可愛的臉上全是甜甜的笑容。

　顧嬰怔楞的停下腳步看著那個男孩。

　他回憶起那時自己拿起越千玄桌子上的相框，對越千玄說道：“你小時候好可愛。”

　那是一張大概二三年級越千玄的照片，白白嫩嫩長得還很可愛，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笑起來充滿著靈氣。

　“你小時候更可愛，長得像個瓷娃娃。”

　那時候越千玄是這麼回答他的。

　而他面前的這個小男孩和越千玄小時候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千玄，真的不需要伯伯送你上去嗎？”司機大伯擔憂的問道，他瞟了眼不遠處的顧嬰眼神中有點警惕。

　“不用，我和爸爸一起回去就可以了”越千玄搖搖頭，轉身像兔子一樣走路帶風的跑開。

　司機大伯小心翼翼瞪了眼顧嬰，轉頭對越千玄喊道：“哎，那你注意安全啊……”

　越千玄小時候就很喜歡來父親的醫院，他喜歡來爸爸工作的地方玩耍，經常放學後就要管家送他過來。

　而至於為什麼會這麼晚，大概是因為越千玄去補習班了，現在才下課。

　越千玄一蹦一跳的走了一段路就忽然發現不對勁，在人來人往的人行道上總覺得有道目光在看著自己。

　他轉過身一眼就看到了跟在自己身後穿著病號服的大哥哥。

　小兔崽子警惕的盯著顧嬰，這讓顧嬰淺笑著露出一個笑容。

　這讓越千玄更加警惕了，正想拔腿就跑時低頭卻看到那大哥哥是赤著腳的，腳上的傷口處鮮血依舊凝固。

　衣服也臟兮兮的，還一臉傻笑看著自己。

　“你肚子餓嗎？”越千玄小心翼翼的問道。

　餓？顧嬰跑了幾乎一整天，他已經忘記了餓還是不餓，只是渾身有些疲憊，他含糊的點點頭。

　“那跟我來吧”越千玄讓他跟著自己，兩人走進一家普通的麵店，好在麵店的老闆並沒有把顧嬰當流浪漢給趕出去，只是讓他們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裡。

　顧嬰看著面前那碗熱騰騰的麵條，淺淺一笑：“謝謝你。”

　越千玄微微一怔看著顧嬰，想不到這個大哥哥笑起來還挺好看的，笑起來特別像鄰居那個常常板著小臉的大少爺。

　“不過現在是幾幾年？”顧嬰一邊吃著熱騰騰的牛肉麵一邊問坐在他面前的小男孩越千玄。

　“3011年，怎麼了？”他自己也點了一碗麵條吃的津津有味。

　顧嬰搖搖頭：“沒事。”

　大概這是夢吧，他看著那小孩呼嚕呼嚕將麵條吃完，連湯都喝乾淨，還不忘打電話向他爸匯報，他在外面吃東西，晚點再過去。

　越朗之也是非常放心寶貝兒子自己一個人在外面吃東西，叮囑了讓他注意安全就掛斷電話了。

　“不過，大哥哥你是患者嗎？看你穿著病號服”越千玄仰起頭問道。

　顧嬰搖搖頭，低下頭看著自己穿的衣服，臟兮兮的實在有些丟人，整個人拘謹的將手放在膝蓋上：“我吃完了，謝謝你啊，小朋友……”

　“你的腳受傷了，我帶你去醫院包紮吧，那麼大個人連鞋子都不穿”他嘟囔著起身去付款。

　顧嬰跟在越千軒身後嘴角揚起一抹笑容，其實那時候的越千軒和現在的越千軒是一樣溫柔可愛的。

　如果這是夢，能見到你那一定是一個可愛的夢。

　顧嬰跟著他站在路邊一起等斑馬線的綠燈。

　越千玄忽然問道：“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