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暗中交鋒

　　沈兮倏地扭過頭，不可置信地望向夏澤。

　　夏澤正端著茶杯，微側著頭，望著她，嫋嫋的水汽在他那張輪廓深邃的俊臉上打出一層迷離的光。

　　「沈小姐，我想我們有必要重新認識一下。」他微微傾身，將杯子放下，朝她伸出一隻手，徐徐開口，「夏澤，從五年前開始，你名正言順的未婚夫！」

　　沈兮緩緩望向那隻手掌，心緒在震撼過後慢慢恢複正常，並沒有如願將手交到他掌中，只是緩緩抬頭，勾起笑，「夏總，你只是何家名正言順的女婿，與我有什麽關係嗎？」

　　似是早已料到沈兮的反應般，夏澤淺淺一笑，收回手，「不巧，當年訂婚的那個人叫何兮，又名沈兮，不叫何家！」

　　話完已轉向仍然一頭霧水的沈天心，「伯母，您好，我是華意的夏澤。很抱歉這麽多年一直沒有親自去拜訪過您。」

　　「你……你就是華意的夏澤？」沈天心受到的震撼不亞於沈兮，「你……你們……」

　　視線在面無表情的女兒臉上及溫和有禮的男人身上來回流轉，卻是搞不清這兩人怎麽會牽扯到一塊兒了，當年沈兮為了不嫁給夏澤不惜與整個何家決裂，如今卻怎麽又和這個男人兜一塊兒了？

　　「媽，您別看我，我也想知道答案。」似是看透沈天心心裡所想，沈兮平靜開口，望向夏澤，眉梢微微一挑，「夏總，不解釋一下？」

　　夏澤手一攤，扔出兩個字，「緣分！」

　　沈兮皺眉，似是並不接受這個答案，夏澤已接著道，「在認識沈小姐的很長一段時間內，我並不知道，沈小姐就是我的未婚妻。」

　　「但是在知道我的身份之後，如果不是我媽今天恰好提起，我想夏總也並不打算承認你是我的未婚夫。」沈兮勾起笑，笑意卻並未達眼底，「糾正，是差點成為未婚夫。」

　　「沈小姐有問過我這個問題嗎？」夏澤淡淡地將問題拋回給她。

　　「……」

　　「沒有問過，何來的承認之說。」夏澤望著她，平靜說道，低沉的嗓音並無絲毫愧疚之色。

　　「那個……你們兩個……」沈天心柔聲打斷，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轉了一圈，「你們既然都是熟識，那這婚事還要不要退？」何家老爺子似乎是打算年後親自去將這婚事給退了的。

　　「不能退。」

　　「隨便你。」

　　夏澤和沈兮同時應道。

　　夏澤挑了挑眉，「我以為沈小姐會誓死反對這樁婚事。」

　　沈兮皮笑肉不笑，「怎麽會？這婚事和我有什麽關係嗎？」

　　聯姻的是何家和夏家，她已經不是何家人。

　　「如果那個人不恰好是你，真和你沒什麽關係，也和我沒什麽關係。」夏澤淺淺一笑，「但現在，不好說！」

　　低緩的語速，沈兮心臟莫名一跳，背脊有寒意泛起，麵上卻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懶得繼續再與他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改而望向沈天心，柔聲勸道，「媽，今天就在這吃飯吧，我們也五年多沒一起吃過飯了。」

　　一直在一邊定定看著的沈漠也適時地出聲道，「外婆，你今天也和我們一起過年好不好？」

　　沈天心看著懂事的小外孫，眼淚又有些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笑著柔聲對沈漠道，「今天外婆還有事，恐怕不能留下來陪小漠一起吃年夜飯了。外婆改天再來陪小漠好不好？」

　　沈漠望向沈兮，看沈兮輕輕點頭，才稚聲稚氣地應道，「好，外婆一定要記得哦。」

　　「嗯，一定記得。」沈天心伸出手與他擊了擊掌，彎下腰，朝他張開雙手，「小漠，來外婆抱抱好不好？」

　　沈漠乖順地撲入沈天心的懷抱，任由她抱起。

　　「小兮，小漠這麽乖，什麽時候帶小漠回一趟家吧，你爺爺看到了會歡喜的。」沈天心緊緊抱著小漠，轉向沈兮柔聲勸道。

　　沈兮笑了笑，「媽，等何家什麽時候解除了我和夏家的聯姻我再考慮看看吧。你在家也沒什麽事忙，有空就多過來坐坐吧。」

　　知道何家的規矩森嚴，今天是除夕，整個何家人如果不是有什麽逼不得已的理由，都必是得一起吃團圓飯的，因而沈兮也不挽留，開口了只會讓她覺得為難。

　　「你這孩子。」沒想到沈兮考慮的前提是解除婚約，沈天心歎氣輕叱，忍不住望向夏澤。

　　夏澤卻只是神情淡淡地掃了沈兮一眼，微垂的眼瞼似有什麽掠過，而後然後望向沈天心，也不提及婚約的事，「伯母，有空就常來坐坐吧，小漠也能多陪陪您。」

　　「好好好！」看兩人都沒再提及婚約的事，沈天心也不好再多問，這事她也做不了主，因而也就只是連聲說好，坐了會兒看著已經是中午了就依依不捨地先行離開了。

　　「夏總，我能知道您當年沒有退婚的原因嗎？」

　　送母親下了樓回來，沈兮閒適地倚著門框，一手握著門把將一起送母親下樓的夏澤擋在了門外，側頭平聲問道。

　　夏澤望她一眼，神情自然，「擋桃花！」

　　沈兮眉梢一挑，「現在呢？」

　　夏澤望向她，不答反問，「沈小姐會不知道？我想早上我已經表達得很清楚。」

　　沈兮蹙了蹙眉，她明白他指的是那番速戰速決和她的那番溫水煮青蛙的論調，卻還是不解，

　　「理由？我想夏總應該已經猜到了，我已經不是何家的女兒，夏總即使娶了我，你也撈不到半點好處不是嗎？」

　　「若只是衝著好處去，我想我更樂意五年前就將沈小姐迎進門。」

　　「所以……」沈兮忍不住揚了揚眉，「夏總是想說，你愛上了我？」

　　「嗯哼。」夏澤不置可否，「現在不好說，但是，不得不承認，我對沈小姐很有興趣。」

　　「可惜了，我對夏總不感興趣。」

　　夏澤笑了笑，不以為意。

　　沈兮慢慢朝他露出一個甜甜的笑。

　　夏澤望著著她唇角的笑，黑眸緩緩眯起。

　　「夏總，好走不送！」倏地斂了笑，不冷不熱地拋下這句話，沈兮身子往後一退，握著門把的手一用力，便當著夏澤的麵將門重重地甩上，轉身往客廳走去。

　　「媽媽，叔叔呢？」正跪坐在茶几上繼續忙活著的沈漠看到沈兮自己一個人進來，炸了眨眼，嘟著嘴問道。

　　「叔叔家裡有事先回去了。」沈兮邊應著，邊在茶几上跪坐下。

　　沈漠的小嘴癟了癟，戀戀不捨地往門口望去，在看到推門而入的高大身影時小臉頓時煥發神采，「叔叔！」

　　沈兮正要坐下來，聽到小漠這麽喚，本%能地回頭，看到本應被擋在外面的夏澤氣定神閒地推門而入，擰起了眉，「你怎麽進來的？」

　　「開門進來的。」淡掃她一眼，夏澤不緊不慢地應著。

　　「怎麽開門進來的？」嬌柔的聲音隱約帶了一絲咬牙切齒。

　　「鑰匙！」夏澤說著揚了揚手中那串鑰匙，將它輕輕拋給了她，「抱歉，剛才送伯母出門時我不小心把茶几上的鑰匙順手帶上了。」

　　「……」沈兮有股眼前發黑的感覺，第一次有磨牙的衝動。

　　夏澤卻已沒再理會她，只是朝小漠道，「小漠，叔叔去做年夜飯了，待會兒幫媽媽貼好了對聯回廚房幫叔叔摘菜好不好？」

　　「好！」小漠答得響亮。

　　夏澤大手落在沈兮肩上，另一手親昵地撩起她垂落的髮絲，微微俯下頭，灼燙的氣息噴灑在她臉頰上，聲音微啞，

　　「沈兮，如果真對一個男人不感興趣，聰明的女人應該懂得怎麽打消他的企圖心，而不是激起他的征服欲。」

　　說話間已在她臉頰上落下一個輕羽般的吻，然後在她回過神時拍了拍她的肩，「這裡就交給你和小漠了。」

　　說完人已閃身進了廚房。

　　一整個下午，沈兮在心底憋著那股火氣中帶著小漠貼好了對聯，將家裡佈置妥當，然後看著宛若父子般的夏澤和小漠在廚房裡其樂融融地搗鼓起年夜飯來，看著小漠臉上開心得意的笑容，她幾番想要開口趕人都不得不硬生生地忍住，直到夏澤帶著小漠將年夜飯準備好。

　　「媽媽，這個豆角是我摘的，你試試。」

　　「還有這個這個，這個青菜是叔叔教我摘的，你試試好不好吃。」

　　「叔叔，你也試試這個，這個是我挑揀的。」

　　剛將菜端上餐桌，小漠已站在椅子上拿著筷子笨拙地給沈兮和夏澤夾菜，不忘炫耀自己今天的勞動成果。

　　大概是第一次進廚房幫忙做家務，小漠顯得特別興奮，整張小臉一下午都洋溢著沈兮從未見過的熠熠光輝。

　　在帶小孩上，夏澤比她有經驗。

　　盯著小漠臉上得意的笑容，沈兮不得不承認。

　　「夏總很懂得怎麽讓孩子開心，今天，謝謝你！」雖是心不甘情不願，沈兮還是真心道謝。

　　「有什麽實質性的謝禮嗎？」夏澤淡淡問道，順道給她夾了塊紅燒排骨。

　　「有，」沈兮亦跟著平靜應著，眼眸往那一桌菜掃了一眼，「剩下的就交給夏總解決了，當做今天招呼夏總的謝禮。」

　　說完已放下碗筷，揉著略撐的胃起身。

　　手機恰在這時響起，不同的鈴聲。

　　夏澤和沈兮互望了眼，然後各自去接電話。

　　「回來了？靳塵，你確定你沒在開玩笑？」

　　沈兮拿著電話回房接，是靳塵打來的電話，卻沒想到一開口便給她一個這麽勁爆的消息。

　　她沒記錯的話，靳塵應該出差到大年初三才回得來。

　　「大過年的誰有心思和你開玩笑，而且怎麽說，我也不能留下你和小漠獨自過年嘛，所以那邊的事一結束就連夜趕回來了。」

　　靳塵嬉笑的聲音自電話那頭，電話中隱約夾著風聲，似是在開車。

　　「你現在到哪了？」沈兮深吸一口氣，問道。

　　「快到你家樓下了。」靳塵答道，「吃過年夜飯沒？沒吃的話我們出去吃，今晚順便帶小漠去看煙火，那小子每年除夕夜都嚷嚷著要去。」

　　「吃過了。」沈兮應著，「那個，靳塵，你已經幾天沒回家，還是先回家裡和你家人吃頓團圓飯吧。」

　　夏澤還在這，靳塵這會兒來這邊似乎不怎麽合適，一個對她有企圖心的男人，另一個男人的出現容易激起那個男人的佔有欲，甚至是獸性。

　　她想她還沒淪為男人獸性發作下的犧牲品的習慣。

　　「家裡早吃過團圓飯了，他們知道我在你這邊。先不說了，我很快就到，一會兒見，別太想我哦。」在電話裡扔下一個「啵」的響吻，靳塵已瀟灑地掛了電話。

　　沈兮頭疼地望著忙音陣陣的手機，捏著手機想著是不是該勸夏澤先離開，還是就這麽順其自然。

　　門在這時被推開，夏澤走了進來，「我有點事要先回去，晚點再過來。」

　　江子城打來的電話，約他出去，電話裡卻不肯說DNA鑒定結果的事，非得見了麵再說。

　　沈兮鬆了口氣，「好的，夏總路上小心。」

　　「沈小姐似乎很高興？」視線落在她捏著的手機上，黑眸微微眯起。

　　「這不是夏總一直都知道的事嗎？」她淡淡反問，意有所指。

　　望著她的黑眸閃了閃，手突然以著迅雷不掩之勢襲向她，沈兮一貓腰，險險地避過。

　　「夏總，被人拿著掃帚轟出門就不好看了，不是？」沈兮側頭望著他，淺笑，神態慵懶如貓。

　　夏澤看著她那張略顯得意的笑臉，恨不得上前揪著她就往懷裡帶，狠狠地□□，手蠢蠢欲動時，沈兮已懶懶地睨他一眼，揚聲便喚道，「小漠！」

　　沈漠邊抹著嘴邊急急地跑了過來，「媽媽，怎麽了？」

　　夏澤伸到半空的手被迫硬生生地收回，沈兮笑著站直身，揮手將兒子招了過來，「小漠，叔叔有事要先走，過來和叔叔說再見。」

　　沈漠征詢地望向夏澤，「叔叔您要走了？」

　　夏澤摸摸他的頭，柔聲道，「別聽媽媽胡說！」

　　而後望向沈兮，看著她瞬間微僵的臉，緩緩笑，「作為一個負責的男人，大過年的，怎麽能讓自己的未婚妻獨守空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