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突圍的準備
那狼女看看葉羽,又看看嵐琴離開的方向,忍不住低頭說道:“總之有這方面原因在裡面吧……雖然,也不算全是……”
葉羽看看她,道:“還有其他的原因麼?”
那狼女眉宇間似乎有些傷感,她道:“郡主還有個哥哥,是汗的長子。在那次的意外中……為了救小郡主……溺死了……”
“什……”葉羽直接呆愣在原地,他本來以為嵐琴的哥哥是因為其他原因逝世的,卻沒想到也跟這件事有關。
“所以……郡主她一直……都很自責……”
葉羽終於明白了,嵐琴那種從骨子裡透出的倔強和責任感到底是緣何而來。原來她從十一歲開始,就讓自己深深活在了自責當中。
“葉羽,你比我幸運,你沒有親眼目睹過至親慘死,所以你無法理解寧願戰死哪怕灑盡最後一滴血的這種信仰!”
葉羽總算理解嵐琴昨天的這句話了,瞭解到嵐琴執著的最終原因究竟是什麼。她放棄所有屬於女孩子的天真和幻想,用冰冷的鎧甲將自己武裝起來,騎在戰馬之上,手持冰冷的武器,帶領十萬朵顏男兒捍衛她的故土和族人。
因為,這也許原本是應該屬於她哥哥的責任,但由於她兒時的貪玩,讓她的兄長喪失了年輕的生命,又害的妹妹心智受損。
這些所有的不幸,嵐琴全部歸結為自己的過錯,用自己的肩膀扛起所有的責任,肩負起所有人的希望。
葉羽了然的歎了口氣,他扯了抹笑,歎息道:“一個個的都是笨蛋!還真是讓人不能放下心撒手不管啊!”
“公子!”那狼女立刻叫住葉羽,“公子,不會丟下我家郡主不管吧?”
葉羽怔了怔,笑道:“啊,放心吧。”
葉羽回到汗宮中後立刻詢問了溱溱郡主的房間在哪裡,趕過去看了看情況。
彼時,嵐琴正揪著溱溱一通說教,碎碎念著這樣突然失蹤的行為多麼的危險等等。但是,作為過錯方的溱溱,一臉天真的憨笑,顯然並麼有意識到自己有什麼錯。
只是,她越是笑,嵐琴就越是生氣。
“溱溱!我剛剛說的你到底聽到沒有!不要再笑了!”嵐琴有些崩潰,語氣自然而然更加惡劣。
“那個……郡主……小郡主她……”溱溱的婢女小心翼翼的說著,試圖提醒嵐琴,溱溱根本就不會明白嵐琴的意思。
“我知道啊!”嵐琴一把將溱溱攬入懷裡,她的眼眸有些霧氣,但一貫的驕傲和倔強讓她依然強忍著悲傷的情緒,“我當然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我才……我才……”
溱溱露出疑問的神情,“姐姐?姐姐?你怎麼了?”
嵐琴搖搖頭,道:“笨蛋,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姐姐就真的……永遠不會原諒自己了啊!”
溱溱不明白嵐琴的意思,她詫異的眨眨眼,片刻後小心翼翼的說:“姐姐,我給你找了四葉草回來哦!”
“誒?”
嵐琴鬆開懷裡的溱溱,疑惑的看著她。
溱溱從懷裡謹慎的取出一個包裹的完好的手帕,打開後,裡面赫然躺著一片完整的四葉草。
“四葉草,是我們朵顏人的幸運啊!”溱溱開心的笑著,將四葉草放到嵐琴手中,道:“姐姐是我們的希望!所以姐姐要讓四葉草庇護!”
嵐琴怔怔看著手中那片四葉草,喃喃問了句:“你,你就是為了找這個……”
“嗯!對啊!”溱溱笑的純潔無邪。
嵐琴握住那片四葉草,再次將溱溱攬入懷中,輕輕說道:“謝謝……謝謝你。溱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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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一,申時,天色冥冥,暗紅色佈滿了天空。
“放屁!真是可笑,你是說,明明知道對方的兵力三倍於己,我們還要再兵分五路,這分明是把自己的肉割下來烤熟了往別人的嘴裡送!”渠達拍案而起,怒駡道,“我就知道你雖然長得一副漂亮模樣,有些小聰明不假,卻是個實實在在的草包!”
即使是帳,炭火也並不比其他營帳旺盛,葉羽拾起墨塊,輕輕敲碎了硯臺上薄薄的一層冰,冰涼的手指因寒冷而略微僵直。
嵐琴從爐上取下銅皮水壺,向硯臺裡填了些沸水,從葉羽手中接過墨塊,研了起來。
渠達見這兩人都不理自己,不由得氣極,顧不得禮數幾步到了葉羽近前,在桌案上重重一拍,大聲吼道:“嘴上沒有毛的小子,你想讓吾的軍隊一個不剩麼?”
自昨日險些被這突然出現的白衣漢人一劍封喉,白天又被他擺了一道,他便一直壓著火,更是搞不懂為何和郡主見到他如見到了長生天派下來的救世主一般。
葉羽仍是不理他,聚精會神地在羊皮卷上畫著什麼。
渠達抬頭看向嵐琴,見郡主只是一心一意地磨墨,更是失望透頂,轉臉看向面色沉靜居於座的忽察爾汗,以手合胸:“汗,末將與諸位將官跟隨汗征戰十餘年。我們諫言要以全軍之力護送汗回到莫城,您和郡主都不肯答應,而這個嘴上沒毛的小子居然要我們兵分五路,明明是要讓我軍全軍覆沒。吾明見!”
忽察爾遲疑的望向葉羽,忍住了疑惑,沒有開口。
“兵分五路,一路一千人,一路兩千人,一路兩千人,一路五千人,一路——”葉羽頓了頓,沉聲道,“剩下的那一路,九萬人。”
渠達訝然回頭,看向眼色疲憊的葉羽。
“五路兵士佈局有如此圖。”
諸位將官聞聲立刻呼啦一下圍在了案前,看向葉羽的圖紙。個個箭頭盤桓相咬合,一條粗壯的箭頭指向西南。
“今夜三更便要起來備戰,將所有食物做熟,讓士兵們帶在身上。東南路軍需要兩千名最精幹的弓箭手。”葉羽指了指西北向的一隻箭頭。
渠達頭也沒抬答道:“我軍士兵,個個是弓馬能手!”
葉羽淡然一笑:“那就好。”他眸色一沉,眉心凝起,指了指東南向的一支箭頭:“西北路軍,五千人,需要最敢打死仗的士兵,和最敢打死仗的將軍。”
死仗二字一出,眾人靜默,面面相覷。
渠達猛地一拍桌子:“吾麾下將軍,個個敢打死仗——但,誰都不許和我渠達搶!”
葉羽抬頭看向渠達,斂去笑容,看向忽察爾汗。
忽察爾盯著葉羽的臉,輕輕頷首。
諸事安排妥當,葉羽捏了捏太陽穴,叫眾將官趁著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把所帶之隊佈置妥當。
渠達將軍被留在了最後,葉羽又跟他詳細的安排了他和他手下敢死隊需要做的事。
“你這都是些什麼古怪安排……”渠達一雙鷹眼瞪得有若銅鈴。
“不管多古怪,你聽我的就是。不管是用墨汁,用煙熏,用炭火,用泥巴,務必要做到,在四更天之前。”
渠達皺緊眉頭,悶哼一聲,挑開帳簾就要出去。
“再等等!”葉羽又叫住了他。
“中原男人都像你一樣囉裡囉唆的娘娘腔?”渠達不耐煩地回過頭,但毫無怒意。
出乎意料的是,這次所見的那個白衣小子並不像原先見到的那般清淡的神情或是帶著一抹狐狸般狡猾的笑意。此時的葉羽,是一臉嚴肅的看著渠達,他慢慢地將右臂曲起,輕輕捶了捶胸,對渠達做出了示意。
“好兄弟,一定要活著!”
聲音墜地,好似水中沉金——沉悶,卻是結結實實,打在人的心頭。
渠達一愣,右臂曲起,緩緩捶了捶胸口,點了點頭,轉身一步一步出了帳。葉羽向忽察爾汗告辭出帳,望著渠達魁梧的身影,呆呆的出神。
四肢百骸,為一種莫名的情愫所麻痹。
感受到身後簾子挑起,想必是嵐琴跟著自己出了帳。
“這幾天很冷,陰晦乾冷,今晚天色紅彤彤的。”葉羽抬頭望天,“夜裡應是要降雪了,呵,必須要降雪了。”
來人先是沉默了一下,隨即說道:“盛夏的預言從沒有錯。”
“誒……”葉羽詫異的扭頭看去,才發現竟然是夜殤。
夜殤看看他,道:“幹嘛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我?”
葉羽呵呵一笑,只歎道:“因為你總是一臉不愛理我的樣子。”
夜殤一時無語,她不想接這個話題,只說:“成敗在此一舉,前半夜好生休息吧,三更便要起來備戰了——說起來,我也有許久沒有三更即起了,還真是怕貪睡起不來呢。你放心,盛夏既然跟著我過來,我身邊定然還有別人隱藏在暗處,我會將他們分散在各路軍中,儘量保證朵顏將軍們的性命。”
葉羽欣慰的點點頭,笑道:“陌石山莊的力量我這幾年可是早就領教了。”
夜殤靜靜看著他一襲白衣傲然而立的身姿,想到靖難之戰時,他也是這樣白衣翩翩鎮定自若,動用神鬼謀算保證著北軍的勝利。
“想不到,跟你一起出來辦個差,竟然就能遇到這種事,真該說和你在一起竟是不幸麼?”
葉羽聽罷夜殤的吐槽,哈哈大笑,道:“我的一個朋友也曾經跟你有過一樣的發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