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康萬兩家的商業聯姻計畫如火如荼地展開了。

　　席詠晴雖有著與萬樂雲相仿的容顏，但細看之下仍可以區分，萬家二老不放心讓席詠晴在媒體下曝光，所以盡可能排除所有會被揭發事實的一切可能。

　　由於兩家都怕外界會認出新郎、新娘是冒牌的，於是不開放媒體記者採訪，他們只宴請一些熟識的親友，低調處理兩人的婚事。

　　好在康威劭和萬樂雲平時就不愛在公開場合露臉，認得兩人的人屈指可數，就算是見過他們的人，也未必能一眼認出。

　　坐在新娘室裡，席詠晴覺得心情十分沉重，過了今天，她就成了康威劭的妻了，說實在的，她真的沒有心理準備。

　　但不可否認，依照康威劭前些日子的表現，他絕對會是個稱職的好丈夫，但她不愛他啊！

　　突地，她想起了宋祺剛，對他的掛念漸漸的變成了一種更深的愧疚，就算他說不怪她，但她卻無法不怪自己。

　　曾經兩人一起計畫的未來，被她親手毀了，她一定傷他很深，她只希望在遠方的他可以找到適合他的對象，得到他應得的幸福。

　　倏地，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她思念的心緒，她這才回過神來。

　　「新娘準備一下喔！」

　　接到通知，原本沉重的心情益發窒悶，她緩緩地垂下眼睫，哀愁盡露眼底。

　　＊＊＊

　　禮堂上，一張張陌生的臉孔，讓她的心情完全平靜不下來。

　　她覺得自己就像個臨時演員，演著一場不知何時才散場的戲，即使她想下戲，恐怕也沒權力做主！

　　等候在前端的是穿著深黑色燕尾服的華璟曄，他的頭髮梳理的一絲不苟，顯得英氣凜然。

　　華璟曄靜靜地望著席詠晴，驚覺上妝後的她更顯柔媚。

　　她是如此亮眼、如此吸引人，更教他開心的是，這個迷人的女人將成為他的妻子。

　　是的，經過這兩個月來的相處，他對她的著迷只有更深，更濃，也教他更加確定她是他想要的女人。

　　他早已不在乎兩人結合的原因為何，愛情真的會教人盲目，除了她，他眼裡再也看不見其他人。

　　禮堂裡悠揚的樂章輕柔響起，萬當樂挽著席詠晴，將她帶到華璟曄的身邊，然後交到他手裡。

　　接著，牧師宣讀著千篇一律的誓言……

　　「我願意。」

　　「我願意。」

　　當牧師聽到兩人的誓言，宣布新郎可以吻新娘時，兩人的心跳都在同一瞬間飆快。

　　望著眼前那令他渴望已久的瑰麗唇辦，華璟曄突然感到一陣口乾舌燥，他捺不住悸動，想一品她芳唇。

　　接著，他順應自己的渴望，唇辦交接之際，他得到抒解。

　　她的唇是如此的甜美，一如他想像散發淡淡的香氣，令他忍不住加深這個吻。

　　而原本以為自己一定會排斥這個吻的席詠晴，感受到他強勢的氣息後，她竟有點迷醉。

　　兩人旁若無人似地唇舌交戰著，直到胸腔裡的氧氣用盡，才依依不捨地離開彼此。

　　結束了繁雜的結婚宴會，夜晚不久後也來臨了……

　　＊＊＊

　　新房裡——

　　沉靜的氛圍籠罩著有些尷尬的兩人，華璟曄不想讓席詠晴感覺到任何壓力，於是他思索著該怎麼辦。

　　偷偷瞥視華璟曄，對於這沉靜的氣氛，席詠晴也同樣感到無措。

　　「我去幫你放洗澡水，你先把身上的西服換下來。」她柔聲地道，然後朝浴室的方向走去。

　　華璟曄順著她的背影望去，心裡瞬時襲上一層暖意，他直覺認為這是個很好的開始，也覺得自己此刻是幸福的。

　　半晌後，她從浴室裡探出頭來。

　　「可以洗了喔！」輕柔地對他一笑，她示意他動作。

　　「你想一起洗嗎？」他沒想太多便脫口而出，絲毫沒意識到這句話的含意有多麼曖昧。

　　聞言，席詠晴的耳根子乍紅。

　　「對不起，我的玩笑似乎開過頭了。」華璟嘩搔了搔後腦勺，對於自己的話感到十分不好意思。

　　「沒關係，你不用太在意。」原來他也有這麼靦腆害羞的一面，對於這個發現，她沒來由的感到輕鬆。

　　她的體貼讓他放鬆不少，接著他起身緩緩向她走近。

　　他想念起稍早那個吻，她甜美的氣息彷彿還盈繞在他的鼻息間，他像是著了魔似的緩緩接近、接近，再接近……

　　他再度吻上她的唇，就是這抹芳香令他沉迷不已，他順勢將大掌環上她的腰，朝他的方向壓近。

　　兩人的身體正熨貼著彼此，她真切的感受到他的體溫。

　　他先是輕輕的啄吻著她的唇，然後大膽的竄進她口中，獨占屬於她的美好。

　　沒想到他會再度吻上她，席詠晴有些意外，卻也有些雀躍，但隨即，她心中湧起一股罪惡感，她知道自己不該對他的吻有反應，但她實在控制不住。

　　當他的唇離開她的時，他仍捨不得放開她，他緊緊擁著她，鼻尖與她的相互廝磨著。

　　「樂雲，我愛你。」氣氛催化，他忘情地脫口而出愛語。

　　他這句話像記響雷般，重重地撼醒了原本沉淪的席詠晴。

　　他說了什麼？

　　愛她！？

　　怎麼會？

　　他怎麼能這麼輕而易舉的愛上她，他們才認識兩個月啊！

　　「你愛我嗎？」

　　席詠晴沉默著，她拿不定自己的心意，也不敢輕易給他承諾，那會讓她覺得自己很虛偽。

　　久久得不到她的答案，他的心緩緩沉下。

　　原來她不愛他，這個認知雖教他有些難過，但他很快地又替自己打了一記強心針。

　　她只是今天不愛他，不代表永遠都不可能愛上他，只要他在她身邊靜靜地付出，總有一天她會被他的心意感動的。

　　將她擁得更緊，他告訴自己，她已經是他的了，他不用擔心太多。

　　＊＊＊

　　連日來，席詠晴的情緒都處於低潮，她經常想起宋祺剛，也因此內心世界總是被歉疚感折磨。

　　漸漸地，她變得沉靜寡言，也開始鬱鬱寡歡，無意間總會流露出愁緒，教華璟曄看在眼裡，心疼不已。

　　他不明白她究竟為何而愁，只是一昧地認為自己付出的還不夠多，所以沒能感動她。

　　他能體會她的心情，和一個沒有感情基礎的男人為了利益而結合，心裡多少是缺乏踏實感的。

　　緩緩踱步來到床沿，在她身邊落坐，華璟曄用再溫柔不過的眼神，望著兀自冥想的她。

　　「在想什麼？」他忽然開口。

　　「沒有。」

　　她總是有所隱瞞，他只是不戳破罷了。

　　「累嗎？」他刻意找話和她聊。

　　「不累，若你累了，我現在就去幫你放洗澡水，洗完澡後你早點休息。」語畢，她就要起身，卻被他一把擒住。

　　「不要離開。」他突然像個任性的孩子緊抓著她不放，這個舉動連他自己也深感意外。

　　她旋過身來與他相視，對上他的眼時，發現他的不對勁。

　　「我不會離開。」

　　她知道縱使是有選擇，她這輩子也不會離開他，因為她已經不忍心再傷害任何人了。

　　聽聞她的承諾，他這才緩緩的鬆開原本鉗制住她的大掌。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怎麼會變成這樣。」

　　「沒關係。」

　　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在乎她。

　　「樂雲，告訴我你是不是不開心？」他捨不得的看著她那總是流露出愁緒的小臉，彷彿有著他無法介入的世界，那種被摒除在外的感覺令他十分難受。

　　「沒有，我很開心。」她有些困難地扯出一抹淡笑，卻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倏地，他的雙臂激動地將她拉進懷裡。

　　「就讓我這樣抱著你。」

　　她沒有拒絕，心裡不斷地向他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請再給我多一點時間……

　　＊＊＊

　　兩人的生活開始加快步調，但席詠晴的心卻還停格在過往。

　　華璟曄並不勉強她要立刻為他敞開心門，他竭盡所能地對她好，無微不至的照顧她，只希望她能有動心的一天。

　　這夜，席詠晴感到身體有些異常，長日來的精神壓抑，讓她的身體開始發出警報，她想她是病了。

　　華璟曄一早醒來便見她滿臉通紅，瑟縮窩在被窩裡，任由他怎麼呼喚也喚不醒。

　　「樂雲，你快醒醒啊！」他輕拍著她的臉頰。

　　她熱燙的體溫令他擔心不已，不想她陷入沉睡而發生意外，他努力地想喚醒她。

　　她的眼瞼微微掀動，最後緩緩張開雙眼。

　　「你叫我？」她迷迷糊糊地應了句。

　　「別睡了，你在發燒，我馬上帶你去醫院，乖喔！」他柔聲的誘哄，讓她原本渙散的意識有些回籠。

　　「我休息一下就好了，不用去醫院。」她不想離開溫暖的被窩，她哪兒也不去。

　　「不行，我得帶你去醫院才行。」他不由分說地抱起她，立刻就往門外奔去。

　　不知為什麼，在他懷裡，一股安全感油然而生，汲取著他沉穩的男性氣息，她漸漸地又再度合上雙眼。

　　「別睡啊……」

　　在她陷入黑暗之際，他的聲音還不斷地在她耳邊響著……

　　＊＊＊

　　臥病在床的感覺就像是籠中鳥一樣，什麼也不能做，席詠晴深深的體會到這種無奈。

　　其實她可以不用成天躺在床上休息的，但華璟曄過度擔心她的狀況，說什麼也不準她偷溜下床，就連三餐也是他替她打點好，他甚至一口一口地餵她。

　　此刻，端著香濃的鹹粥，華璟曄正將舀起的一口粥湊到唇邊吹涼。

　　「來，快趁熱吃。」

　　對於他這幾日的表現，她看在眼裡十分感動，他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是為了她，那種細膩的柔情真的教她動容。

　　倏地，眼眶一陣濕熱，她的眼淚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

　　見她突如其來的反應，他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聞言，她只是搖了搖頭，沒有回答，然後逕自哭泣著。

　　這些日子以來，她總覺得自己很委屈，從未緩下自憐自艾的腳步看看周遭的一切，更別說在乎他的感受。

　　「你不要對我那麼好。」也許只要他別對她這麼好，她就可以少一點自責。

　　「不可能，我就是忍不住想把所有的我都呈現在你眼前。我說過我會等你，等你愛上我，我相信我們會相親相愛一直到永遠的。」他深情地對她說道。

　　「不……」她也希望啊，但為什麼她總是忘不掉過往的牽絆，總是回頭尋找那些再也不屬於她的東西？

　　「你知不知道我在你的眼裡，總是看見一股淡淡的哀愁？」他一直都知道她有心事，這也是他努力想解開的心結。

　　她怔了怔，望向他誠摯的目光。

　　她對他一點也不公平，他是教她如此心疼，這一切的牽扯要到何時才能過去呢？

　　瞥向窗外的藍天，她的心緒開始緩緩地抽離，如果一個人沒心，那是不是就不會有痛苦？

　　＊＊＊

　　席詠晴坐臥在客廳的一隅，無意識地看著電視畫面，也許是華璟曄的表白對她造成了壓力，她現在心裡亂得很。

　　突然門鈴大作，喚回了席詠晴縹緲的意識，她懶洋洋地自沙發上起身，前去應門。

　　「誰啊？」她問。

　　「萬樂雲小姐的限時掛號信。」門外傳來郵差先生的聲音。

　　她的掛號信？

　　她有些不解地揚了揚眉，開門簽收過那封信，不，與其說是信，不如說是一張卡片，那精美燙金的字體著實吸引了她的注意。

　　「限時專送我的愛？」她喃喃地念出上頭的字樣。「誰啊？」她狐疑地拆開信封，一張印刷精美的卡片隨即映入眼簾。

　　「好美的卡片！」她不自覺地讚道。

　　打開卡片，她迅速地閱讀上面的內容。

　　樂雲：

　　遇見你是上天賜予我的恩寵，擁有你是今生最美的故事，無論你的心裡有否為我保留一隅，我都永遠屬於你。

　　永遠愛你的老公

　　席詠晴十分詫異地盯著手上的卡片。

　　這是他的點子嗎？

　　挺鮮的！

　　用限時掛號信來表明自己的心意，的確，他是打動了她的心，讓她原本浮躁的心情平靜許多。

　　此時，席詠晴覺得自己好矛盾，煩也因他，靜也因他，他何時開始左右起她的情緒了？

　　小心翼翼地將卡片折好，她仔細地放進信封裡，一抹甜蜜的笑容自然地漾開，她卻沒有察覺。

　　原本在沐浴的華璟曄，此刻也來到客廳，他腰際圍上一條浴巾，一手拿著毛巾擦拭濕濡的髮。

　　席詠晴一回頭，便見他盯著她手上的信封直瞧。

　　「你怎麼會想寄卡片給我？」她似笑非笑地問，隨後亮了亮手上的信封。

　　「今天是情人節啊！表明心意的大好時機。」他一派輕鬆地答道。

　　聞言，她的內心滑過一股暖流，他的用心教她動容。

　　「謝謝你。」她衷心地感謝他的關愛。

　　「傻瓜，我在追你耶！做這些事是應該的。」他好笑地望著她，然後觀察著她的表情。

　　看她含羞帶怯的可愛模樣，明白他得到她正面的回應，他得再多加把勁，總有一天一定能打動她的心，他自信地付著。

　　「在追我？」他們已經是夫妻了，他何必追她？

　　「是啊！我們略過太多過程，沒能讓你發現我泡妞的功夫是我最大的遺憾，我得好好表現才能贏得你的心，現在應該還來得及吧？」他有自信，但缺一個機會，望她成全。

　　他的一席話讓她感到甜蜜不已，也令她想起過去。

　　記得自己和宋祺剛的那段感情很恬淡平靜，他們之間沒有激烈的火花，也沒有狂野的熱情，當初怎麼在一起的，她也記不太得了。

　　而他的舉動確實讓她產生悸動，但那無關情愛，純粹只是一種被人重視的喜悅感，至少她是這麼覺得。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見她出神，他提醒道。

　　「嗯，來得及。」她的眼底閃過一抹澀然，輕聲的應允。

　　望見她眼底的異樣，他的心倏地一沉，但仍強掩那股不安的情緒。

　　「太好了。」

　　一直以來，他知道她不開心，但她卻從來不對他說，而他也不敢去碰觸那道高牆，他知道在她接受他之前，他不會試圖挑戰她的一切。

　　突然氣氛陷入一片沉靜，他凝望著她出神，而她只是逕自低著頭，讓自己不去在意他投射來的熱切目光。

　　「我……」他正打算開口之際，門鈴又大作起來。

　　「我去開門。」她想逃開他過於熾人的盯視，於是趕緊往大門走去。

　　門外有人抱著一大束玫瑰，正等著她簽收。

　　「萬樂雲小姐，這裡有九十九朵玫瑰請你簽收。」

　　接過那沉甸甸的九十九朵玫瑰，她奸笑地回頭望向華璟曄。

　　「又是你的傑作？」她帶笑地問道。

　　「是啊！感動嗎？」即便她嘴上不說，他也看得出來她很開心。

　　「你的卡片其實可以和花一起送。」她提出建議。

　　「兩者意義不同。」

　　「有什麼不同？」她不懂。

　　「因為這麼做，你會有兩次驚喜和兩個微笑。」他目光深切，認真地道。

　　聞言，席詠晴感到眼眶濕熱，他的用心真的讓她……感動呵！

　　＊＊＊

　　連日來，華璟曄的柔情攻勢已經一步步地攻占她心房，不可否認，他是個很會討女人歡心的男人。

　　他總是知道該如何取悅她，該如何打動她。

　　所以，她被打動了。

　　她變得期待，期待著他的下一個驚喜，這已變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也讓她分散了對那段已逝情感的注意力。

　　對於席詠晴而言，調適心態是此刻最重要的課題。

　　她試著去敞開心胸，去在乎華璟曄的點點滴滴，她意外的發現這一點也不難，因為他體貼的對待，讓她心甘情願的回報。

　　「在想什麼？」華璟曄不知何時來到席詠晴身邊，將她輕柔地擁進懷裡。

　　她無言，只是笑了笑，任由他的溫度將她包圍，氣息環繞著她。

　　「你最近常笑，你知道嗎？」他輕靠在她耳邊吹拂著熱氣，她微顫，差點站不住腳。

　　「是嗎？」她不清楚自己是否有所轉變，但她最近的確比以前快樂。

　　她發現此刻她的嘴角輕揚，沒有往日的苦澀，反倒有股甜蜜的氣息盈繞。

　　「是啊，瞧你現在還笑著呢！」他凝視著她的側臉，欣賞那完美的弧度。

　　「我是笑你傻啊！」被逮著小辮子，她隨口搪塞一句，想轉移他的注意力。

　　「沒關係，只要能逗你開心，就算你說我傻，我也甘之如飴。」至少他的心因此而感到滿足。

　　聞言，她的笑容無意識地加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