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河 57.破壞

　　坐下之後，　馮褚忍不住喟歎，　這椅子真軟。

　　裴琛這個時候也隨手抽了一本書，坐在沙發上低頭看著。

　　雖然知道自己現在不該打擾他，但馮褚看著桌子上面擺放的十幾本合同，她還是小聲開口了：「我把它們放一邊行麼？」

　　裴琛手指頓了一下，　「可以。」

　　他倒是抬頭看一眼啊……

　　馮褚無奈，怕之後裴琛找不到放在哪裡，她只得儘量給這些合同找一個顯眼的地方擺著。

　　很快，馮褚發現了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他口中的筆，筆芯裡面已經空了，根本寫不出來字。

　　糾結的看了裴琛一眼，　她終究也沒有再開口說話。

　　還是不要打擾人家了。

　　把關於數字計算方面的書放到一邊，馮褚拿了一本英語書出來。

　　很多單詞她知道怎麼寫，但讀的話就抓瞎了。至於句子和文章，　她都是直接跳過語法這個選項，　直接背的。

　　看著這些書本上批注的筆跡，　字字淩厲，　力透紙背，馮褚大概知道了什麼叫字如其人。

　　同樣是初高中的課本，　但因為裴琛比穆輕芸早畢業了十多年，　所以兩人上學時候使用的教材完全不一樣。

　　馮褚很快就沉浸在了這些課本中，　她沒有注意到裴琛漸漸皺起的眉頭。

　　還以為她會問的。

　　感覺到紙張傳來撕扯的聲音，　裴琛收斂起情緒，　然後神色淡淡的翻到了下一頁。

　　這本書，他看了起碼三、四遍了。

　　大約二十分鐘後，馮褚放下了第一本書，準備拿起第二本看。

　　這個時候，裴琛像是想起什麼，然後突然站起來，「那邊的筆是不是沒墨水了？」

　　馮褚見他已經把書放下了，當然樂於跟他說說話，「沒了。」

　　裴琛神色自然的走了過去，然後蹲下身打開了馮褚旁邊的一個抽屜。

　　裡面不止有幾根金屬質感的黑色簽字筆，還有一摞證書模樣的東西，不過是用英文書寫的。

　　很輕易的，馮褚就看到了上面「university」這個單詞，當然，她也只看懂了這一個。

　　大學？大學什麼？

　　察覺到了小姑娘的目光不自覺得放在自己手邊，裴琛笑了一下，然後將這這張紙抽了出來，「我的畢業證書。」

　　馮褚聞言，瞬間就來了興趣。眨了眨眼，她問：「我能看看嗎？」

　　「可以。」裴琛伸手將這這張紙遞過去。

　　小心翼翼的翻開，馮褚生怕自己用力太大把它給撕壞了，暈頭轉向的看了半天，她也沒太弄明白裡面的內容，不過看起來倒是很厲害的樣子。

　　忽然間，馮褚想到了前幾天看書遇到的那些數學題，可能是腦子天生不會轉彎，她竟然連題目都看不懂。

　　感覺到小姑娘看了自己一眼又一眼，裴琛眸色暗了暗，然後主動開口：「有什麼事嗎？」

　　馮褚雙手合十，一臉誠懇：「能教我點東西麼？」

　　江寧昨天剛複查結束，現在在家臥床休息，李玉心每天忙公司的事，兩人閒置時間都不多，她實在是不好意思麻煩她們。

　　「好……什麼？」裴琛原本想也不想就要答應下來的，但再最後關頭，他恍然驚覺，這才勉強扭轉了話鋒。

　　馮褚拿起一根簽字筆，然後飛快的在一張空白a4紙上將自己腦海裡的那些題目默寫下來，「就是這個。」

　　看著白紙上娟秀工整的字體，裴琛有些失神。

　　等了半晌沒等到他說話，馮褚猶猶豫豫的問：「……你也不會麼？」

　　果然，不是她笨，是這題目太難。

　　不知道為什麼，馮褚覺得她在說了這句話之後，面前男人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發青。

　　抿了抿唇，裴琛道：「會。」

　　「過來，我教你。」

　　馮褚一聽這話，頓時變得精神百倍，瞬間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拋到了腦後。

　　將所有的過程羅列出來，裴琛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是個這麼有耐心的人。

　　放下筆，他低頭問：「看懂了麼？」

　　看不懂……

　　馮褚眼珠轉動了一下，然後狠狠點頭：「記下了。」

　　裴琛看了面前的小姑娘一眼，然後無情的戳穿了她，「不要偷換概念。」

　　馮褚咬了咬下唇，弱弱的問：「數學這種東西，死記硬背行麼？」

　　看了過程也不知道緣由，她就知道這不是自己能學會的。

　　裴琛哭笑不得，以手握拳抵在唇上，壓制住想笑的情緒，他無奈的說：「你總不能把所有的題都背下來。」

　　為什麼不行？

　　馮褚望著他，一臉不解。

　　「算了，我給你詳細的講一遍。」猜到她在想什麼，裴琛重新拿起了筆。

　　很快，整個書房裡迴響的都是他低沉的聲音。

　　一個小時後，馮褚勉強弄懂了其中最簡單的兩道。

　　這還只是她在初中數學課本上看到的……當人類真的是太難了，想到後面還有高中數學，還有大學數學，馮褚就忍不住直打哆嗦。

　　她爭取再活兩千年，然後考個大學。只有一點，希望到時候數學題目不會變得更難。

　　看著這張a4紙，她忽然對自己的學習生涯產生了絕望的情緒。

　　看著小姑娘的面色開始漸漸發白，裴琛不自覺跟著皺起了眉頭，「休息一下吧。」

　　馮褚本能的點了點頭，「……好。」

　　她高速運轉的大腦可能需要冷靜一下。

　　「對了，這個是我的聯繫方式，如果你需要的話，可以打我的電話。」裴琛儘量鎮定的開口。

　　將紙張遞過去的時候，他手心有些汗濕。不過是個手機號碼而已，他當初簽第一份上億的合同的時候，也沒有這樣過。

　　沒想到他之前說可以教自己的話，竟然不是托詞，之前穆輕芸當她的家教的時候，也沒有這麼有耐心過。

　　與裴琛莫名的忐忑不同，馮褚隨手接過這張紙，說了一句「謝謝」之後，她把自己手機的屏鎖解開，然後將號碼存了上去。

　　點擊撥通鍵，沒一會兒裴琛的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這是我的號碼。」馮褚道。隨即，她想到了什麼，語氣變得訕訕：「那個……我儘量少煩你。」

　　裴琛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終究只是輕輕的「嗯」了一聲。

　　他能怎麼辦，難道說自己很樂意她的麻煩？

　　想到之前嗅聞到的發香，裴琛微微垂下眼睫。

　　等裴欽硬著頭皮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遠遠對立坐著的兩個人。儘管這次沒有看到自己二叔深情凝望馮褚的場景，但他覺得自己眼睛還是被紮了一下。

　　馮褚竟然坐在隻屬於他二叔的老闆椅上，是他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感覺到裴琛的視線，裴欽覺得手中端著的兩杯茶水有千斤那麼重，於是他趕忙開口解釋，證明這不是他自作主張：「奶奶怕你們口渴，讓我送水上來。」

　　裴琛看了他一眼之後，冷冷淡淡的收回了目光。

　　這關算是過了。

　　忙不迭的把其中一杯放到沙發前面的小茶几上，裴欽快步走到馮褚面前。

　　對比他二叔，小姑娘是多麼的可愛。

　　下一秒，裴琛想到她可能要羊入虎口了，心中就一陣一陣的同情。

　　不費力就捕捉到他眼中的情緒，馮褚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上面有東西嗎？」

　　不然他怎麼會這麼奇怪？

　　裴欽瘋狂搖頭，「沒有沒有。」

　　把茶杯放下，或許是覺得氣氛有些微妙，在加上裴琛的目光讓他如芒在背，裴欽看到那張醒目的a4紙之後，掩飾性的拿了起來。

　　隨意一看，他挑眉道：「一元二次方程，二元一次方程，初中的知識？」

　　馮褚點頭，老實道：「對。」

　　撇了撇嘴，她忍不住抱怨：「這東西實在是太難了。」

　　簡直要了她的老命。

　　「這有什麼難的。」裴欽說了這麼一句之後，就看到馮褚瞪了自己一眼。

　　好吧，看來她確實不擅長這個。

　　瞬間閉嘴之後，裴欽心思一轉，覺得自己獻殷勤的機會來了，希望他二叔能看在馮褚的份上，不要因為自己撞破了他的秘密而準備殺人滅口。

　　這麼一想，裴欽頓時變得格外熱情：「現在很多手機軟體都有線上解題功能的，你只要把照片拍下來上傳，就能搜出來答案了，裡面還有各個中學老師講課的視頻……」

　　驀然間，他語塞卡殼，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裴琛已經走到了他的背後。

　　感覺到鬆鬆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裴欽腿肚子不由自主的開始發軟。

　　等等，他是不是幹了一件蠢事？

　　下一秒，馮褚驚喜的聲音讓裴欽徹底絕望。

　　「你能不能告訴我是什麼軟體，這樣我就不用麻煩你二叔了！」

　　手機上竟然還有這種神器嗎？

　　飛快的拿起自己的手機，馮褚不好意思的說：「你能不能幫我找一下？」

　　「我我我……我忘了。」裴欽結結巴巴，胡亂找了個藉口。

　　「我想起來我還有事，就先下樓了。」

　　看著他旋風似的就跑沒影了，馮褚有些摸不著頭腦。

　　她抬頭，看向裴琛，「你知道麼？」

　　對上小姑娘期盼的目光，裴琛頓了一下，然後接過了她的手機。

　　半晌之後，他問：「現在下載麼？」

　　馮褚點頭，「當然。」

　　一分鐘時間過去，看著自己手機裡突然多出來的應用，她不由得笑了起來，露出了一排小白牙。

　　驀然間，裴琛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心跳加速的感覺，又來了。

　　另一邊。

　　裴欽一口氣狂奔到樓下客廳，顏歆看見他空空如也的雙手，問道：「水送上去了？」

　　現在的裴欽已經顧不得回答這個問題了，他一把撲過去，死死拉著顏歆的雙手，哭喪著臉喊：「奶奶，救命！」

　　嘴角抽動了一下，顏歆開口：「怎麼回事？」

　　他這是在發什麼神經？

　　裴欽吞了吞口水，「二叔要殺了我！」

　　顏歆：「……」

　　李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