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保護協會

「你們這群廢物！拷打聖使？你們不想活了嗎？你們的信仰都餵狗吃了？？」

　診療室外，科勒殿下憤怒地對著周圍的人咆哮。

　然而，其實不需要他說，那些逮捕、審訊維爾西斯的人早已露出不可置信、震驚、懊惱、後悔、後怕……無數種複雜的表情，沒有人敢相信星際聖使居然會以這樣的形式出現在他們的面前，而他們剛剛卻做了什麼？

　惡劣的態度、嚴酷的刑罰……他們會不會受到聖使的報復？他們的未來會不會永無翻身之機了！？

　科勒殿下掃了一圈這些軍人神思不屬的樣子，愈發煩躁地擺了擺手：「行了行了，別在這磨嘰了，都閃開。」

　「殿下……」一個軍銜稍高的人壯著膽子上前，「我們能不能等到聖使治癒出來啊？我們……我們想向聖使道個歉。」

　科勒殿下鄙夷地哼了一聲：「你以為聖使還會想見你們嗎？找個聖殿去贖罪吧！滾。」

　帝國的王子眉眼裡都散發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幾個軍人再不敢逗留，都低著頭退了出去。

　直到他們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卡爾扎城第一醫院的走廊內，科勒才叫來他的親信副官，低聲吩咐：「這世上除了我與陛下，沒有人有資格知道聖使的真實身份與相貌，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副官面無表情，只是微微垂首：「明白，殿下，明日一早，這些人會從密歇星上徹底消失。」

　「很好，去做吧。」

　「是。」

　正這時，負責為聖使療傷的醫生從診療室內走出：「殿下，我們已經為您的朋友霍華德先生縫合完傷口了，大約四個小時，傷口就會完全癒合，但這只是鋼釘穿入的外傷部分，通電導致的神經組織受傷，恐怕還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恢復如初。另外，我們的檢測儀測出霍華德先生肩胛骨內有一顆子彈，霍華德先生拒絕了我們為他手術取出子彈的提議，我認為應當告知您。」

　科勒殿下皺了下眉，但很快就點了點頭：「好的，我知道了，你聽從這位先生的建議即可，我現在可以進去了嗎？」

　「當然，殿下。」

　科勒殿下伸手推開了診療室的門，維爾西斯仍半躺在醫院的床上，他身上血跡斑斑的衣服還沒有換下來，這讓維爾西斯的形象與科勒夢境中那個站在銀白沙灘上高大冷漠的聖使相去甚遠。

　但，他已經做了很久關於「未來」的夢。而當他見到維爾西斯本人，這個關聯起兩個時空的密鑰，科勒殿下終於明白，那並非是夢，而是在另一個時空的記憶伴隨著維爾西斯的到來，在他的身體內復甦。

　他看到了艾澤引起的殺戮與戰火，看到了帝國人民之死的悲哀，他更看到本該屬於他的領土，本該他所擁有的權力，被這個可惡的omega一一奪走！

　甚至他的王位，都不得不為了帝國的未來所考量，讓他拱手讓給自己那個無能而孱弱的omega弟弟。

　艾澤，他恨極了這個名字！

　幸好維爾西斯聖使令他回憶起了這一切，距離噩夢成真的那一日還有整整九年，他有太多機會殺了那個omega，更何況，他還有聖使的襄助。

　想到這裡，儘管維爾西斯聖使現在看起來的樣子，與未來時空的表現似乎有哪裡變得不一樣了，但科勒依然感到興奮與欣喜，他熱忱地走近幾步，關切地寒暄：「聖使大人，您怎麼不換一套乾淨的衣服？醫院沒有為您準備嗎？我現在讓人……」

　「不用了，這樣很好。」

　維爾西斯有些疲憊地回答，他半垂著眼瞼，似乎並沒有與科勒對視的打算。

　事實上，為了激活對方的記憶，他所使用的精神力已經遠遠超越了維爾西斯身體的負荷。這一具身體所承擔的是跨越十年時空的傷痛，電流刺痛之所以能成為帝國重刑，正在於它對身體的損傷性是極難修復的，這種刑罰不亞於古代人類的凌遲之罪，而科技的發展，又將這一痛苦的時間得以大大延長。

　科勒並不介意維爾西斯所表現出來的淡漠，仍是笑著坐在了維爾西斯的身邊：「真是對不起，聖使大人，我們都沒想到與那個omega在一起的人會是您。我聽醫生說，您的身體裡有一顆子彈？是艾澤擊傷的您嗎？」

　「嗯。」

　「啊……」科勒殿下故作歎惋，實際上，他在內心卻鬆了口氣。

　既然維爾西斯一直在艾澤身邊，科勒很奇怪聖使為什麼還沒有殺死艾澤。但既然有所負傷，那至少說明聖使是有過努力的，只可惜艾澤實力強大，又或者陰差陽錯，未能一擊得手而已。

　科勒殿下微微低頭，一副心痛的樣子：「真是辛苦您為帝國的付出了，等您殺死艾澤，我一定代表阿克扎帝國好好感謝您！」

　在聽到「殺死艾澤」以後，維爾西斯的眉梢微微一動，但他沒說話，依然沉默。

　這讓科勒有些尷尬，但他很快又振作起來，問：「聖使大人，那您接下來有什麼計劃呢？準備怎麼殺死艾澤？需不需要我們幫助您？目前軍部的一切力量我都可以調動，只要您一句話，我大可以將皇家艦隊的軍力全部調歸您使用，相信憑借您對艾澤的瞭解，一定可以很快就剷除他！」

　「科勒殿下。」維爾西斯終於出聲，「我想見你，正是要與你商量這件事。」

　科勒眼底一亮：「請說，聖使大人，我願意配合您一切的決定。」

　維爾西斯抬起頭，堅毅的視線與科勒交匯：「我認為，殺死艾澤的事情需要暫且擱置，解決他並非難事，難的是，如何解決帝國的現狀。」

　「解決帝國？聖使大人，您的意思是……」

　維爾西斯緩慢地從床上坐直身體，雖然他的衣服上血跡斑斑，但這並不妨礙他以強大的震懾氣息令科勒保持對他的恭敬。「科勒殿下，你不覺得，如今的帝國千瘡百孔，雖然看似有個光鮮的外表，內在早已腐爛不堪了嗎？」

　科勒臉色有些不悅，他皺起眉頭：「聖使大人，我不這樣覺得，我不明白您這樣說，是指什麼。」

　維爾西斯語氣依然平靜，極沉穩地在科勒面前扯開一層層遮羞布，「你不認為，帝國如今的社會結構早已畸形化了嗎？過分強調alpha的地位與力量，過分貶低omega的意義，beta盲從於alpha……在三種性別並存的社會裡，你們已經擠壓了太多屬於omega的生存空間。」

　「啊？」科勒殿下有些訝異地望著維爾西斯，「聖使大人，我們什麼時候貶低過omega？我們對待omega，一向是最寬容的，他們承擔著帝國的生育與繁衍工作，帝國的政治向來是保護omega的！」

　年輕的王子臉上不可理喻的神色十分明顯，維爾西斯凝視著對方，輕聲問：「比如呢？」

　「比如我們就有omega保護協會啊！這項基礎政策已經維持七百多年了，難道聖使大人不知道嗎？您看，我們不需要omega承擔任何社會工作，不需要他們為帝國建設貢獻任何力量，只要他們能夠平安長大，與alpha婚配生子，就足以享受帝國為他們帶來的所有權益，這難道還不夠嗎？所有的alpha都在為社會工作，omega只需要在家中生兒育女就夠了，這樣的社會分工難道還不夠公平嗎？」

　沒錯，這確實是阿克扎帝國延續了七百年的政策。

　然而早在一開始，omega保護協會成立的意義是為了避免生理條件相對弱勢的omega無法在條件惡劣的星球生存下去，或者遭受不平等的待遇，無法享有應得的帝國權益。omega可以選擇在保護協會內生活，當然也可以選擇不。保護協會既為omega們提供優渥的生活環境，更提供娛樂、教育，甚至科技研究的平台。

　與其說是保護協會，不如說那裡是一個烏托邦。

　然而，維爾西斯這幾日通過帝國的舊新聞，慢慢瞭解到了帝國與昔日所見並無二致的外表下，已經早已改變的社會內核。

　烏托邦終究只是理想國，隨著時間推移，omega保護協會成為了ga的牢籠，它將極少數的omega實名聚集在一起，方便養尊處優的alpha們為自己挑選合心的伴侶。為了讓omega們順從alpha，智能教育慢慢削減，只允許他們接受對於alpha的順從教育，帝國向omega倡導家庭觀念，要求他們以服務alpha為理想，不論是精神上還是肉體上，都以取悅alpha作為評判一個omega出色與否的標準。

　這還如何能談及保護？

　維爾西斯冷笑一聲，質問道：「那如果，一個omega想要承擔社會工作呢？如果他們想要為帝國貢獻力量呢？如果一個omega並不想有任何伴侶，不想繁衍後代呢？」

　科勒皺眉，「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omega，聖使大人，您這個舉例一點都不現實。怎麼會有omega不想和alpha締結伴侶呢？這就是他們人生最大的意義啊。」

　維爾西斯有些隱怒，「科勒殿下，沒有任何人的人生意義是與另一個人綁定在一起的，宇宙中的每一個自然人都應當是有獨立意識的個體，這才是我們社會發展至今最重要的進步！」

　科勒聽出了維爾西斯語氣裡的不滿，而他也確實想不出該如何反駁對方。科勒愣了一會，慢慢為自己辯解：「我們也沒有壓著每一個omega都去結婚嘛，而且不是也有omega選擇了beta作為伴侶嗎？他們還是獨立的……」

　「沒錯，帝國沒有強迫任何一個omega一定要嫁給某個alpha。但帝國用整個社會風氣與道德倫理綁架著這些omega，如果他們不遵守這些默認的社會規範，就會為整個帝國所不容，不是嗎？」

　科勒一頭霧水：「這難道不對嗎？」

　維爾西斯憤懣地捶了下身側的床，一瞬間巨大的力量讓整個房間都隨之震顫。

　然而，科勒卻在這一刻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維爾西斯聖使口中，那個為社會不容、既不想有任何伴侶也不想繁衍後代的omega，該不會就是艾澤吧？！

　所以聖使才遲遲沒有殺死對方，甚至縱容艾澤超越歷史軌跡，提前佔領了蘇答星？！

　科勒望向維爾西斯，眼神裡透出極大的懷疑：「維爾西斯聖使，您該不會是在替艾澤說話吧？要知道，他可是背叛帝國的罪人，沒有任何理由能讓他被赦免！他必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