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罪有應得

　艾澤目光如炬。

　那雙眼睛距離維爾西斯只有不到半米的距離，他們對視，也一起沉默。

　艾澤不敢催促，他怕催出來的那個答案是他不想要的，是假的，或者是他根本無法承受的。

　維爾西斯也不敢開口，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艾澤為什麼會突然這麼問。就憑那個監控便懷疑他的身份嗎？這根本不可能，除非有人和他說了什麼。

　會有誰？

　克洛德一無所知。

　科勒全都知曉卻根本接觸不到艾澤。

　他不願再欺瞞，但同樣無法坦白。

　作為星際聖使，他的身份本就不被允許公之於眾。這是聖使間不成文卻心有靈犀的默契，寧可讓人們去猜測，去敬畏，去懷疑，唯獨不能就這樣站在一個人面前告訴他，我就是星際聖使。

　就算這世間如今只剩他一個聖使，就算連他自己都已經準備放棄這個身份，維爾西斯也依然不願去做那個打破常規的人。

　更重要的是，維爾西斯還害怕。

　他知道艾澤並不信仰星際聖使，甚至怨恨。

　他早已經不畏懼死亡，他只是害怕艾澤失望，害怕他的身份會為艾澤帶來另一種傷害。

　於是，他只是微微一笑，然後向前傾身，將槍口與他額頭間的距離縮短為零，緊緊地貼在了一起。

　艾澤瞳仁驟縮。

　他本能地想往後退，但維爾西斯卻迅速出手，牢牢地按在了他的手腕上，alpha的力量讓他反抗不動，只能將槍口穩穩地抵住維爾西斯的額上。

　他們的距離是那樣近，艾澤幾乎能看到維爾西斯皮膚上因為槍口擠壓而出現的凹陷。

　如果這個時候他扣動扳機，維爾西斯絕無生還可能。

　艾澤心臟狂跳，維爾西斯的暗示，足以讓他猜到那個答案是什麼了！

　然而，維爾西斯依然在笑。

　從容，鎮定。

　深灰的眼眸不再像宇宙，卻似乎與他們初見那一日也並無二致。

　他終於開口：「對不起，艾澤，我不能說。」

　「你他媽……」艾澤咬牙切齒，維爾西斯微涼的手掌就按在他的肌膚上，就是這隻手，在幾天前還撫摸過他的身體，給他擁抱，送他上最快活的天堂，就是這隻手！！而現在，卻用來逼著他拿起槍，頂在自己的額頭上！「維爾西斯，你別以為我不敢開槍！」

　「我沒有覺得你不敢，艾澤，我說過，你隨時可以取走我的性命，我甘心赴死。「甘心赴死！

　甘心赴死！

　艾澤睚眥欲裂，他連看著他受一點傷都要心痛，摸著他體溫低了都要擔憂，怕他身體受傷害，犯傻把所有機械人都照著他的模樣設計！

　結果呢？

　結果換來的只是他的一句「甘心赴死」。

　「沒錯，你甘心赴死。」艾澤拿槍用力頂了維爾西斯一下，果然，alpha連躲都不躲。

　真是帝國精心調教的好臥底啊，他過去怎麼沒發現，維爾西斯渾身上下都是帝國軍人的正氣，夠強大夠忠誠，寧可自己去死，也不出賣帝國一句。

　所以，當時他們在蘇答星上逃命的時候，維爾西斯一個人都沒有殺。

　所以，維爾西斯在密歇星上敢救他，帝國就算抓了他，也並不會對他怎麼樣吧，被科勒追殺，無非也只是在他面前演的一場戲。

　所以，維爾西斯明知道所有機械人都關聯著他的疼痛神經，他還是能咬牙毀了他們。

　維爾西斯心甘情願為帝國赴死。

　卻不肯為了他活。

　維爾西斯從一開始就料定了他不捨得殺他吧！

　艾澤腦海裡再次浮現了那句話——解除懷疑，平安。

　這是他發給帝國的消息吧，是說上次在尼卡星，維爾西斯都讓他受了那麼嚴重的傷，卻都沒有殺了他的事嗎？

　雖然艾澤不知道維爾西斯是怎麼發出去的，可猜也很容易。維爾西斯的精神力那麼強大，可以不動聲色地偷走撒旦一次，難道還不能做到第二次、第三次？撒旦幫他發出消息，自然也能幫他抹除痕跡。

　艾澤越想，越覺得他自己可真傻啊。

　一個這樣狠狠欺騙過的人，他居然都沒有殺他。

　他還允許維爾西斯在發情期爬上了自己的床，進入他的身體，和他交配。

　他甚至還希望維爾西斯對他完成最終標記！

　難怪維爾西斯不願意，他是在留退路吧。或許有朝一日，有那麼一個恰到好處的時機，維爾西斯能夠從自己的身邊全身而退，他還可以乾乾淨淨地回到帝國，授勳，陞官，成為一個大權在握，卻與那個傳說中的撒旦上將毫無干係的人。

　艾澤凝視著維爾西斯的臉，這張他本以為已經很熟悉的面孔，連夢裡都是這個人，這張臉，原來也如此陌生。

　他感到疑惑，維爾西斯哪來的勇氣呢？對著槍口也不動搖。可以輕而易舉說出那四個字，甘心赴死。

　突然間，艾澤用力掙了一下，像是忽然想到什麼一樣，他狠狠甩開了維爾西斯的手，將槍收了回來。

　艾澤退後一步，那雙綠瞳裡慢慢透出冷靜和絕望的光。

　他冷笑：「維爾西斯，你無非是猜到我愛你。」

　————

　克洛德把維爾西斯帶走了。

　堡壘的地下一層，密不透風的黑暗空間，那是艾澤親自指定關押維爾西斯的牢獄。

　鋼做的牆，連透氣的窗口外都沒有一點光。

　克洛德和另外一個機械人一起拖著維爾西斯，用鐵鏈將他拴了起來。

　雖然從始至終維爾西斯都沒有一點反抗和掙扎，但克洛德仍然沒有放鬆警惕。艾澤在離開的時候反覆叮囑他，維爾西斯是個實力極為強大的alpha，甚至強大到超乎他們的想像，所以這一次，一定要將他牢牢困在這裡，不能給他提供一點離開的可能，更不能留下半點讓他與外界聯繫的機會。

　於是，克洛德為艾澤提出了一個絕妙的建議，並得到了艾澤的首肯。

　「一會忍著點，維爾西斯先生。」克洛德打開手電，將電筒的光芒完全射到了維爾西斯臉上，alpha形容枯槁，刺眼的光線從他臉上劃過的時候，alpha會下意識地閉眼躲閃，這就是自然人永遠無法規避的生理弱點。克洛德忍不住嘲諷一笑，繼續說：「上將睡著了，請您千萬不要打擾到他。」

　維爾西斯抬起眼皮睨了眼克洛德，平淡地回答：「知道了。」

　克洛德沒再說話，他抬起維爾西斯的一隻手臂，死死地按在了牆上，他側頭，喊過另外的機械人，輕一點頭，那個機械人立刻拿出一枚鋼釘，鋼釘尖端折射出了手電冰冷的光線。克洛德將鋼釘貼在了維爾西斯的手腕上，低頭向維爾西斯勾起一個冷笑，爾後，他手掌猝然發力，機械人激迸出巨大的壓力，鋼釘猛然刺入維爾西斯的骨骼。

　銳痛狠狠傳來。

　維爾西斯臉色驟變，冷汗刷地一下從他額上落了下來。

　「你……」

　克洛德微笑，「噓——千萬別出聲，上將這幾天休息得都不好，相信您一定不忍心讓他再做一次噩夢吧？哦不對，應該是我誤會了，強大的維爾西斯先生怎麼會喊痛呢，您一定有很多疑問吧？沒關係，我來回答您。您想知道什麼呢？是誰讓我把您釘在這面牆上？這當然是上將的命令。」

　一邊說，克洛德一邊將鋼釘緩慢地推進維爾西斯手腕的骨中，鮮血順著鋼釘進入的方向滲了出來，而克洛德卻無動於衷，只更用力，又將鋼釘推入牆壁。

　「維爾西斯先生，您該知道的，作為機械人，我從來只會執行主人的命令，並且是不打折扣的執行。所以，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克洛德鬆手，第一枚鋼釘已經死死地嵌入牆壁中，他滿意一笑，爾後從身後的機械人手中拿起了第二枚，同時抓起了維爾西斯的另一隻胳膊。「忍住了哦，維爾西斯先生。」

　第二枚鋼釘刺入骨骼。

　維爾西斯牙關緊咬，沒錯，他不能出聲。

　這是艾澤的決定，艾澤終於要懲罰自己這個叛徒了。

　而這一切也都是他罪有應得。

　他的身份於艾澤而言，就已經是一場原罪，他來這裡的目的，也永遠無法獲得艾澤的寬恕。

　他是一個失敗的聖使，沒能完成對那些信徒的救贖，也同樣是他的罪責，艾澤無非是在代替那些失望的平民來行刑，比起那些無辜結束的生命，他確實沒有資格喊痛。

　第三枚鋼釘被打入他的腿骨。

　血液的流失讓維爾西斯感覺身體像被浸入在冰塊之中，寒冷從四肢百骸侵襲上來，甚至淡化了鋼釘推進的疼痛。

　牙齒忍不住格格發顫，維爾西斯幾乎攔不住自己想要脫口而出的低吼，喘息都變得困難，他甚至想，不如就窒息下去吧，暈過去，就一定不會再發出聲音……於是他開始屏氣。

　第四枚鋼釘開始刺穿他左腿的腳踝。

　維爾西斯強迫自己停下呼吸，眼前閃過交錯著黑暗與光明的眩暈，理智漸漸沉入水面……

　克洛德用四根鋼釘將維爾西斯牢牢釘死在了黑暗監獄內的牆壁與地面上。

　鮮血混雜著汗水幾乎浸濕了alpha身上的衣服。

　克洛德退後一步，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

　然而，直到最後這一刻，他才遲緩地意識到，alpha確實從頭至尾沒有發出過一聲叫喊。克洛德感覺有些不妙，他湊近維爾西斯一步，卻見alpha根本沒有任何反應。他抬手捏起alpha的下顎，再掀起對方的眼皮觀察。

　維爾西斯早已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