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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飛機》第19章
第十九章

  紅燈。楊煊捏著刹車停在路邊,腦子裏忍不住顯現出那條路通往的區域。

  那是一片荒無人跡的拆遷區,往東不通,往西通往這條寬闊馬路,往南通往一條河邊,往北倒是可以繞回家裏,只是瓦礫水泥等各種建築材料堆積成山,平日裏沒人會想不開去走那條小路。

  怎麼會拐去那裏,和那個人?

  他想起幾個月前在酒吧側牆下,那兩人靠在一起的怪異姿勢——會是在談戀愛嗎?下載軟體上那個露骨的視頻名稱在他腦子裏閃現,他下意識把手裏的刹車捏得更緊了。

  ——也許兩個男人談起戀愛來就是那個樣子的?

  綠燈,楊煊鬆開刹車,緊蹙著眉頭,蹬著車騎過了馬路。

  可如果是戀愛的話,那次在電梯裏提到“男朋友”三個字的時候,他為什麼會反應那麼大?楊煊想起那個攥緊的拳頭,毋庸置疑,如果當時他再多說點什麼,它一定會朝自己狠力地揮過來。

  ——不會是男朋友。那人剛剛流露出的眼神,更像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喪心病狂的癡戀。

  楊煊的腦細胞徹底地活躍起來,一個又一個猜測爭先恐後地冒了出來,又被他一一否認。

  還有那個搜索框上的搜索記錄,排列在“AV下載”“GV下載”下面的那個“正當防衛”,當時被其他兩個關鍵字搶了風頭,他沒太在意,現在想來,卻別有深意似的。

  那個男人想傷害他?他企圖反抗?可是,反抗之前為什麼要搜索這樣的關鍵字……是怕自己防衛過當嗎?

  楊煊感覺一個隱約的想法正在自己腦中成形,可是他對湯君赫的過往瞭解得實在太少,一時抓不住頭緒,只能感覺頭腦中的那種不安感愈發強烈。

  也許該去看看,他腳下蹬車的速度不自覺減慢了。

  去嗎?如果像上次一樣白跑一趟的話……

  ——那就白跑一趟好了。他下定了主意。

  楊煊握著車頭朝左一轉,掃了一眼路況,快速地騎過了馬路,然後掉轉車頭,朝著與剛剛截然相反的方向騎過去。

  雖然已經在朝那個方向走了,但他心裏的那股不安感卻絲毫沒有減弱下來,反而變本加厲般地沸騰著,帶著他的右眼皮微微抽動了一下。

  正當防衛……既然知道那人會傷害自己,為什麼還要朝著荒無人跡的地方走?怎樣才算正當防衛?如果只是把那人單純地打一頓的話,需要專門去搜索“正當防衛”的關鍵字嗎?

  難道是故意的?故意創造正當防衛的機會?

  ——故意偽造正當防衛現場?!

  大腦裏那些混亂的思緒像是突然被有序地串了起來,楊煊突然明白了自己心裏的那種不安感從何而來,他加快了腳下蹬車的速度,逆著風,越騎越快。

  ***

  “我們談談吧。”

  走到那片雜亂的拆遷區,湯君赫頓住腳步,停在了那座灰禿禿的四層矮樓旁邊,轉身看著周林。

  在他停下的那個瞬間,周林猛地把他撲到了身後的牆上,那只由於酒精作用而有些顫抖的手臂牢牢地鉗住了他的左手手腕,周林急切地摸索著,想要去握他的手,但那只手卻縮到寬大的校服袖子裏不肯露頭。

  “從我10歲那年到現在,已經六年了,”湯君赫微微側過頭,想要躲避從周林呼吸裏帶出來的酒精味,“周老師,你一直跟著我,到底是想做什麼?”

  “我,我想要你,”周林見湯君赫沒有抗拒,把臉湊得更近,去嗅他身上的味道,“跟我在一起好不好?我會對你好,比誰都對你好,你只要跟我在一起……”

  “你撒謊,”湯君赫冷笑一聲,“在我之前,你還被其他家長投訴過,你不止想對我好吧?那些小學生們,他們的年紀正和你胃口,你能忍住自己的欲`望嗎?”

  “我沒有,我沒有,”周林急急地辯解,那只握著湯君赫手腕的那只手捏得更緊了,“那是以前,後來遇到你之後就再也沒有了,只有你,真的,我發誓,你相信我……”

  “你說的在一起,”湯君赫忍住讓周林滾開的欲`望,任憑那股混合著酸臭酒精味的鼻息噴在自己的脖頸上,他仰頭看著昏黑的天色,“是怎麼在一起呢?”

  離湯君赫的距離如此之近,這一點極大的刺激了周林體內的酒精因數,他幾乎興奮到無法支配大腦正常思考,支吾著說不出一句囫圇話來。

  “是和你上床嗎?”湯君赫壓抑著自己的緊張情緒,按照事前計畫好的步驟,用言語刺激周林,引導他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到自己的獸欲上來。

  周林的呼吸果然粗重起來,他的嘴唇貼到了湯君赫的臉側,身下徹底興奮起來的東西硬硬地抵著湯君赫的腿側,還無法忍受似的在他身上蹭了兩下。

  湯君赫插在校服上衣口袋的右手悄悄捏緊了刀柄,他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到了自己的右手,準備著接下來一刀刺入周林的心臟。

  他慣用左手,但為了將那把刀抬手捅進正對面周林的心臟裏,他必須要用自己那只沒那麼靈活的右手——那只手緊張到僵硬,他開始懷疑自己一會兒會不會脫手。

  “如果我說不呢?”這句不在事先準備好的計畫裏,湯君赫的大腦緊張到一片空白,他已經全然忘了自己接下來該如何有條不紊地控制周林。

  ——捅進去的刀會被肋骨擋住嗎?如果是這樣的話,先捅到更柔軟的胃部或者腹部會不會更有把握些?可是那還會致命嗎?

  ——那就力氣大一點,必須一刀捅進去……刀會不會不夠鋒利?刀片會不會直接折斷?

  湯君赫意識到自己幾分鐘後即將殺掉眼前的這個人,可是他卻猛然發現自己之前的準備工作做得是那麼草率,而如今真的到了眼前這一步,他腦子裏突然層出不窮地冒出各種各樣的問題,每一個問題似乎都在阻礙著他將周林殺死。

  “我想好了,”也許是因為感受到了湯君赫的抗拒,周林的聲音突然變得惡狠狠的,他的嘴唇貼著湯君赫的耳朵說,“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去堵你媽媽,我見過她以前的樣子,和你現在真是像……她叫湯小年是不是?上次我在你們社區門口看到她走出來,雖然她變老了,可是還是跟你有些像,如果你不同意的話……”

  湯君赫握著刀柄的那只手開始顫抖起來,他聽到周林下流而無恥的語氣,聽著他意淫著自己和他媽媽湯小年,心底僅存的遲疑蕩然無存。

  他感受到周林貼著自己面頰的那兩片濕漉漉的嘴唇,摒住呼吸,調整好那把水果刀的角度,然後竭力平靜地將那只插在校服口袋的手抽了出來——

  ***

  偽造正當防衛現場!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楊煊就再也顧不上想其他的事情,他騎著車沖過紅燈,把響成一片的鳴笛聲遠遠地甩在身後。

  沉悶而昏黃的天色伴隨著漸次亮起的車燈重重地壓著他,壓著他弓起了脊背,拼盡全力地將車子騎得飛快。

  他緊緊地握著車把手,轉彎拐入那條通往拆遷區的小路。騎到頭,到了拆遷區,水泥路面破碎淩亂,他一路顛簸地碾過去,繞開成堆的建築材料,不住轉頭搜尋著那兩人的身影。

  路太顛簸,他不耐煩地從車上下來,把自行車扔在一邊。車子倒在破碎的水泥路面上,發出“砰砰”兩聲重響。

  楊煊眉頭緊鎖,大步朝前走著——這個鬼地方到底有沒有人?那兩人到底在不在這裏?還是已經走了?

  操,如果是走了的話,那他今晚回去,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把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從房間裏揪出來,狠狠地揍一頓。楊煊捏緊了拳頭想。

  他的憤怒在體內騰騰地燒著,幾乎要把眼睛燒紅——連他自己都說不清這股來勢洶洶的怒氣從何而來。

  他用力踢開了擋在腳下的半塊牆體,正準備繼續朝前走,卻掃到十米開外,地上的兩個交疊在一起的黑影。

  ——在那座矮樓的牆根!

  楊煊沉著臉朝那兩個曖昧的影子走過去,灰濛濛的天色一片混沌,可是卻一點也不妨礙他看清那兩個人的動作。

  他看到那人壓著他弟弟貼在牆上,頭像是伏在他的肩膀上,不難從那微微擺動的幅度猜出他在做什麼。

  他看不清湯君赫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僵硬著身體,一動也不動,任憑那人對他做出這些噁心的動作。

  ——媽的,跑到這個像墳地一樣的荒郊野嶺上床嗎?楊煊身體內的怒火燒得更旺,他打算走近那兩個人,先把周林掄在地上,狠狠地揍一頓,再把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揍一頓,然後把他拽到他那個小三媽媽面前,看看他生出了一個什麼兒子!

  還有五六米的距離,楊煊離那兩個黑影更近了一些。

  ——不對,不是在上床。

  楊煊看到那個抖著胳膊下面,緩慢地伸出了一個尖銳的物體,在遠處昏暗的工地燈的映照下,拉長的影子顯得觸目驚心。

  操,他媽的偽造正當防衛現場!

  楊煊從沒跑得這麼快過,當他出現在那面牆的牆角的時候,那個尖銳的物體只往下伸出了不到一釐米。

  精蟲上腦的周林完全沉浸在即將得手的興奮之中,對於靠過來的楊煊渾然不覺。

  在他露出發黃的牙齒,想對著湯君赫的脖頸咬下去的時候,他的喉嚨突然被一隻有力的手臂扼住了。

  周林發出一聲悶哼,驚惶地回頭看過去。可那只手臂牢牢地勒著他的脖子,讓他完全無法動彈。

  “你在做什麼?”他聽到頭頂傳來的聲音,那聲音刻意壓著怒火,被寂靜的周遭襯托地格外陰沉。

  周林的喉結動了動,像是要說什麼,可那只勒在他脖子的手臂又收緊了一些,他的面部痛苦地猙獰著,額角青筋暴起,臉色漲得發紅,四肢無力地掙動著。

  差一口氣就要昏過去的時候,楊煊鬆開了胳膊,揪著他的前胸領口,用力把他的兩腳提離地面,然後狠狠地朝後推了一把,把周林推到了兩三米外的地面上。

  周林狼狽地跌倒在地上,後背著地,一邊大口地呼吸著咳嗽著,一邊掙紮著要站起來。

  楊煊朝他走過去,抬腳朝他的腰上踹了一下,把即將爬起來的周林踹得又在地上滾了兩圈。

  周林側躺在地上,看清了楊煊的樣子——是那個少年!他看到楊煊沉著臉,看起來狠厲決絕,陰鷙的眼神被昏黑的天色襯得十分可怖。

  他睜大了眼睛,驚恐地看著楊煊說:“你不是……”

  楊煊抬腳踩住了他的肩膀,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不是什麼?”

  不是他哥哥,周林還沒說出這句話,就痛呼出聲——楊煊踩著他的肩膀,半蹲下來看著他:“為什麼來這裏?”

  周林伸出顫巍巍的手指,指向不遠處靠牆而立的湯君赫:“跟、跟著他來的……”

  “為什麼跟著他?”楊煊接著問。

  “我、我……”周林支吾著,膽小懦弱的天性在力量差距面前顯露無疑,“他、他讓我跟來的……”

  他把責任推到湯君赫身上,伸手扳著自己肩膀,企圖從楊煊的腳下掙脫出來。

  湯君赫側過頭看著這一幕,表情幾乎是有些麻木的,聽到周林這樣說,他絲毫沒想爭辯一句,整個人還沉浸在幾分鐘前的緊張情緒裏。

  楊煊甚至都沒有回頭看一眼,他揪著周林的領口,把他按到牆上,然後一手扼著他的喉嚨,狠命地抬腿頂了幾下他的肚子。

  周林捂著肚子蜷縮起來,在楊煊放開他的那一刻,疼得蹲在了牆角。

  楊煊又抬腳踹了一下他的身側:“滾遠點。”

  周林被他踹倒,一手撐著地面,如蒙大赦似的,連滾帶爬地逃離了這片拆遷區。

  沒等周林走遠,楊煊又轉過身,朝湯君赫一步一步地走過來。

  湯君赫覺得他從沒真正認識過楊煊。他見過他深情款款彈著吉他的樣子,見過他漫不經心吞雲吐霧的樣子,見過他玩味地笑著的模樣,也見過他冷著臉威脅自己的模樣。可他沒見過這樣的楊煊,沉著臉,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間距很近的眉眼看上去有幾分狠厲的影子。

  湯君赫覺得自己完蛋了。他把小時候的那個湯君赫完全毀掉了,他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楊煊不會承認自己是他弟弟了。

  可他卻無從辯駁——下載GV的那個人是自己,想著楊煊夢遺的那個人是自己,試圖殺死周林的那個人也是自己。他無路可退了。

  他不知道跟周林談戀愛和企圖殺死周林這兩件事哪一件說出來更光彩一些,前者令人作嘔,後者令人驚懼,可他別無他選。

  他握著那把已經縮回袖口的刀,微微仰著下頜,同樣面無表情地看著楊煊。

  楊煊把他抵在牆上,看著他的眼睛問:“為什麼帶他來這裏?”

  湯君赫避無可避地躲開自己的眼神,他認輸了,他無法克制自己對楊煊的欲`望——他沒把周林殺死,也沒把自己對楊煊的欲`望殺死,他覺得自己骯髒極了,他自暴自棄般地偏過頭,輕聲說:“帶到這裏,還能做什麼?”

  楊煊看著他,看著他額角亮晶晶的冷汗,接著沉聲問:“那人是誰?”

  湯君赫垂下眼神,說:“你覺得呢?”

  楊煊的心底躥上來一陣暴躁,他覺得自己身體內的怒火全都變為了暴躁因數,在他的胸口上竄下跳,讓他恨不能使出一切手段,逼迫著眼前的湯君赫說出實話。

  他捏著湯君赫的下巴,逼著他看自己,湯君赫轉過臉來,卻不看他,固執地閉上眼睛。

  他的睫毛輕顫著,微微上翹著,跟小時候一模一樣。

  楊煊一下子心軟了,他的暴躁瞬間被這兩片顫動的睫毛撫平了。

  他偏過臉,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低頭看著他們疊在地上的影子,思考著什麼。然後他看到湯君赫的胳膊,袖口處露出的刀尖已經收了回去,可是那只胳膊還是在微微顫抖。

  他伸手握住湯君赫的右手手腕,然後緩緩挪向下面,手從那個寬寬大大的袖口伸進去。

  避開鋒利的刀尖,他溫熱的掌心碰到湯君赫那只緊攥著刀柄的拳頭。

  六月悶熱的天氣裏,那個拳頭僵硬著、冰冷著,像極了一團堅硬的冰塊。他繼而感覺面前的身體繃緊著,像是不知道如何放鬆下來似的。

  他伸手握住了那個拳頭,用溫熱的手心包裹著它,他的聲音軟了下來:“鬆手。”

  那只拳頭執拗地握著,在他的手心裏不住地顫抖,跟那兩片漆黑的睫毛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夜幕完全降落下來,溫熱的手心把那只冰塊般的拳頭捂暖了,也捂化了,楊煊又開了口,幾乎是有些溫柔地說:“沒事了,把它給我。”

  遠處傳來一聲急厲的刹車聲響,湯君赫前一秒還攥緊的拳頭突然頹然地鬆開了,那把刀倏然掉了下來,刀柄落到楊煊手裏。

  繃緊的身體一瞬間脫了力,他整個人貼著牆往下滑,然後被楊煊握著胳膊,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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