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不得不說， 此時此刻張昊最不想聽到的，就是米小月一家人如何風光的事情了。比如米小妹嫁給了知縣大人， 再比如……這位鄉親剛剛口中喊到的「秦將軍」。

　　張昊還不至於傻得誤以為鄉親是喊錯了人。能被稱之為「將軍」， 可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敢亂喊的。

　　想也知道， 米小月嫁的那個男人只怕出身和來歷皆是不凡。張昊臉色變了又變，心存僥倖的朝著跟他打招呼的這位鄉親確定道：「我剛剛好像聽到你喊了『將軍』二字？」

　　「是啊！秦將軍麼！」因著秦林之來琥珀村的次數增多， 鄉親們也都漸漸跟秦林之相熟起來。雖然不會如一開始那般見到秦林之就變得誠惶誠恐， 可對秦林之也還是一如既往的尊敬和敬佩。話裡話外，都是對秦林之的極大推崇。

　　張昊已經不知道該拿怎樣的心情來面對眼下的事實了。張大娘和張夫人也是徹底沒了言語， 睜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向秦林之。

　　怎麼可能？米小月真的嫁了一個了不得的大人物？騙他們的吧？

　　張昊跟米小月的關係， 可不是什麼秘密。琥珀村所有鄉親都知曉，張昊當初是退了米小月親事的。說到其中緣由， 眾人自然盡數都是偏向米小月的。對張昊， 就難免有了質疑和責難。

　　故而在初始的寒暄過後，這位鄉親回過神來， 望向張昊一家人的眼神也跟著變了：「你們居然不認識秦將軍？秦家軍的秦將軍， 你們沒有聽說過？」

　　秦家軍的秦將軍， 張昊當然知道。那位秦將軍可是實打實的皇親貴族， 他哪裡會沒有聽聞過？可米小月嫁的這個男人，就是秦將軍？

　　若是秦林之的氣勢不那麼強大， 張昊還能勉強騙騙他自己， 這些都不過是米小月聯合鄉親一塊來騙他的。可秦林之就站在那裡， 張昊根本生不出絲毫的質疑。

　　臉上血色徹底散盡，張昊僵硬的轉過頭， 正準備跟秦林之行禮，就見秦林之轉過身去，只留給了他一個高大冷漠的背影。

　　「餓不餓？先回家吃飯？」對張昊，秦林之全然沒有放在眼裡。比起米小月餓肚子，張昊根本不值一提。

　　「好。」米小月也懶得跟張昊廢話。對於張昊的那點顯擺心理，她一眼就看透了。反正方才跟張昊一家人的過招中，她沒有吃虧，自然不會耿耿於懷的抓著不放。張昊在她心裡，早就是已經遺忘的記憶，她都差點沒有翻找出來。

　　眼看著秦林之和米小月就要走人，張昊急忙擠出笑臉，極盡諂媚的想要將秦林之給攔住。

　　「秦將軍且慢。下官……」張昊是想要回歸仕途的。可他的出身並不高，在朝中也沒有什麼人脈關係。乃至一朝落馬，根本沒有翻身之地。而今有了秦林之這座可以攀附的大靠山，張昊毋庸置疑就動了心。

　　「你是哪裡的官員？」沒有給張昊將話說完的機會，秦林之逕自開口問道。

　　突然被秦林之打斷，又遭遇了如此犀利的問話，張昊急的冒出汗珠，下意識就報上了他曾經就任知縣的那一處地名。

　　「哦？你說的那一處地方，我知道。可我怎麼不記得，你是那裡的官員？」秦林之並未以「本將軍」來自稱。他跟張昊不一樣。對權勢，他從來沒有過多的貪欲和企圖心。也所以，離開了都城，他就將自己視為了尋常百姓中的一員。

　　至於張昊的那聲「下官」，秦林之揚了揚嘴角，等著張昊的回復。

　　張昊如果能答得上來，那就真是稀奇事件了。想當初，可是秦林之親自動手，將他的烏紗帽給摘了的。

　　而今站在秦林之面前，對上秦林之瞭然的明朗目光，張昊就如同被人硬生生扒光了身上的衣裳，尤為難堪。

　　而伴隨著眾人在這裡逗留的時間越來越長，圍觀的鄉親也漸漸變得多了起來。認出來人是張昊之後，嘰嘰喳喳的議論聲也多了起來。

　　所有鄉親都很清楚，當初是張昊嫌棄米小月才退的親事。可是現下對比秦林之，張昊根本不夠看。一時間，看笑話、湊熱鬧的鄉親便樂了。更甚至，還有當面對張昊指指點點的，直把張昊刺激的不輕。

　　眼看著局勢大大不利於他們，張大娘率先不樂意了。冷哼一聲，板著臉環視一圈，張大娘雙手叉腰，罵了回去：「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誰再敢多嘴多舌，看老娘不撕破你們的嘴！」

　　儘管張昊一度變得很有出息，還當了父母官，可張大娘並沒有因此就變得多麼優雅而高貴。此刻罵起人來，跟尋常的鄉下婦人毫無區別，也正是大家心目中原先的那個張大娘。

　　本來，因著好久不見，鄉親們對張昊一家都有了陌生感。可此刻有了張大娘的反應，不少鄉親都撇撇嘴，變得不以為然起來：

　　「還是原先那個張大娘麼！慣會罵人，又愛亂發脾氣。」

　　「嘖嘖，憑什麼不讓我們看啊？有本事你們走了就別再回琥珀村了！」

　　「我們說什麼了我們？張大娘你要撕破誰的嘴？你點名道姓說出來，咱們好好跟你講講理。」

　　……

　　還記得張大娘當初隨張昊離開琥珀村的時候，別提多神氣了。沖誰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只恨不得將下巴抬到天上去。

　　而今再度見面，張大娘雖然穿著富貴人家的光鮮衣衫，可一張嘴還是當初那個粗俗會罵髒話的鄉下婦人。自然，跟在場眾位鄉親也就沒什麼差別了。

　　秉持著這樣的想法和認知，鄉親們各個都不肯善罷甘休，一副要跟張大娘把話說清楚的架勢。

　　別說，這麼多鄉親集體發怒，張大娘哪裡敢繼續猖狂鬧事？一個瞪眼的功夫，她便慫了。

　　緊緊閉上嘴巴，張大娘躲到了張昊身後。

　　張夫人本來想要開口說兩句的。這些村民太過無禮，簡直放肆！可她那麼厲害的婆婆都被鄉親們罵的不敢開口，她又哪裡敢公然惹眾怒？

　　長長的指甲掐了掐手心，張夫人學著張大娘的模樣，站到了張昊的身後。這種時候，自然是要讓夫君挺身而出，為她們出頭的。

　　張夫人很相信張昊，也沒將琥珀村這些鄉親放在眼裡。她真正忌憚的，是站在米小月身邊的秦林之。

　　秦家軍的秦將軍？張夫人再身居院中，也不可能沒有聽說過秦家軍的顯赫盛名。一想到米小月竟然嫁了一位將軍，張夫人只覺得渾身不自在，徹底不好了。

　　注意到張夫人頻頻望過來的眼神，米小月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同時，還刻意挪動腳步，站在了秦林之和張夫人之間。

　　什麼意思？這個女人幹嘛一直看秦林之？秦林之是她夫君好不好？這個女人自己也嫁人了，居然如此不守婦道？看什麼看？信不信她真的動刀殺人？

　　被米小月充滿了威脅的眼神瞪著，張夫人膽小的立刻縮了縮脖子，抓住了張昊的袖子。

　　張昊也是出於極度震撼的狀態。又因著張大娘跟鄉親們起了衝突，一時間焦頭爛額，臉色變得很是不愉快。察覺到張夫人這邊的動靜，張昊更是極為不厭煩。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就不能少給他惹點事？還嫌現下的他不夠落魄？不夠讓人笑話？

　　見張夫人識相的收回打量秦林之的視線，米小月滿意的勾起嘴角，便打算離開。

　　秦林之也沒有繼續站在這裡的打算。將秦蕭然接過來抱在懷裡，另一手牽住米小月的手，一家三口一塊離開。

　　張昊張張嘴，還想繼續喊住秦林之，卻又想到剛剛秦林之的問題，不得不打住了。

　　被罷官這麼難以啟齒的事情，張昊根本說不出口。更何況，倘若秦將軍問起他被罷官的理由？張昊皺了皺眉頭，越發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與此同時，被張大娘惹怒的鄉親們，也越發無所顧忌，議論和非議的聲音越來越大，響亮的傳了過來。

　　張昊更是頭疼，難堪又煩躁。偏偏，顧及君子之名的他，又不能全部回擊。

　　真到了這個時候，張昊反而分外懷念起米小月來。如若他當初娶的是米小月，碰到眼下這種情況，米小月是肯定會幫他罵回去的吧！根本不需要他出面應對這些難堪。

　　反觀他而今的夫人呢？除了躲在他身後不斷的給他惹事，根本就毫無建樹。就連最起碼為他們老張家開枝散葉、傳宗接代，她都做不到。

　　早知如此，他就不該退掉跟米小月的親事。方才米小月的孩子，一看就長得好，是個聰明的，以後必然會成大器……

　　一時間，種種羨慕和嫉妒的情緒就湧現了出來，齊齊噴向張昊的心裡。張昊本就是敏感又自私的人，毫無疑問就對張夫人起了各種不滿和怨懟。

　　反觀米小月和秦林之，則是一路暢通無阻的回到米家。待到坐上桌子開飯，還有閒情雅致跟一家人提起了張昊的出現。

　　「那個張昊回來了？」完全沒有想到的故人，米二娘下意識就看向了秦林之，唯恐秦林之生出不必要的誤會。

　　「嗯，回來了。好像是回鄉祭祖的，還特意跑來跟我炫耀了一下他而今的風光。」滿是不屑的語氣，米小月嗤笑道。

　　啊？炫耀？這一下，不光米二娘，米家其他人也都一致看向了秦林之。有秦林之在，那個張昊確定有炫耀的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