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約定

　　見他似乎已經恢復了，凌敬軒慢慢走回書桌後面，從他剛才的敘述中，不難總結出幾個重點，第一，楚家是不可信任的，他們在乎的恐怕只有自己的利益，一旦雲寒和孩子回去，他們可能會再次計畫奪權，若是控制得好，他們也許會成為雲寒的動力，相反，最後怕是會扯後腿吧，換作是他，這種存在巨大變數的娘家，他肯定是要遠離的，就像他讓爹娘脫離老凌家一樣，但云寒跟他不同，他應該不會那麼無情，所以，他唯一的選擇就是想辦法在利用他們的同時又牢牢的將他們拿捏在手中，其中的尺度，恐怕只有雲寒自己才能掌控，他一個外人是幫不了他的。

　　第二，蕭貴妃以及她背後的家族，從他們能夠將皇后一族拉下馬就能看出，那些人絕對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特別是蕭貴妃，一個女人，到底有多深的恨意，才會將皇上的親生兒子割肉剔骨？在雲寒失去後位之後，身為貴妃的她已經算是後宮之首了吧，她僅僅只是因為一個名分而如此狠毒？不，這其中恐怕還有別的事情，只是他們不知道罷了，這種女人恐怕就是瘋子，要對付她，除了時刻提防她的各種陰謀算計，還得巧妙的加以反擊，在娘家不給力的情況下，雲寒怕是很難徹底壓制她。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那就是皇帝的態度，他廢了結髮妻子，應該就是像雲寒說的那樣，是借此打壓楚家，至於他為什麼又在之後抬舉他們，恐怕是為了平衡後宮吧，雲寒話裡話外都只提到一個蕭貴妃，皇帝估計也是怕蕭貴妃及他的娘家壯大，故意抬舉後族壓制警告她，或許，其中也夾雜著對雲寒的一些夫妻情分，但跟江山比起來，那點情分明顯是不夠看的，他最想不明白的是雲寒最後說的那些話，嚴兒就算再不得他喜愛，那也是他的親生兒子吧？就算楚氏一族大逆不道，看到兒子被自己的女人割肉剔骨，他竟沒有任何反應，不管怎麼看他都覺得其中好像另有蹊蹺，若說他對蕭貴妃才是真愛，他個人認為是不可能的，他如果真愛蕭貴妃，就不會委屈她，遲遲不願意立她為後，更不可能藉著後族打壓她了。

　　「你對皇帝瞭解多少？他對你和蕭貴妃到底抱持著什麼態度？」

　　總結以上，他覺得首先要弄清楚的就是皇帝的心思，若是他一點夫妻，父子情分都不講，那他們或許就該重新計畫了，因為，不管雲寒做什麼，他都不會再放在心上，更不會給予相應的肯定，回去了也是白搭。

　　「嗯？」楚雲寒奇怪的抬首，斂下眼儘可能平靜的說道：「他不能算是什麼明君，也不是昏庸之輩，只能說是勤奮的中庸之主吧，他很想治理好國家，卻又能力不足，晟睿始終壓了他一頭。

　　有件事可能晟睿沒跟你說過，其實當年先皇臨終之前是屬意讓晟睿繼承帝位的，聽說還留了詔書，不過至今也沒人見過那份詔書就是了，先皇駕崩後，沒有詔書的情況下，太子理所當然的繼承了皇位，這事兒對皇上來說就是個隨時都有可能爆發出來的警告，他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放縱，因為他比誰都清楚，那份詔書之所以沒出現，全是因為晟睿無心為帝，若他不能成為一個好皇帝，不能帶給百姓安靜，甚至搞得天下民不聊生，那份被某人藏起來的詔書恐怕會重見天日，所以他一直都很努力，只要是對江山社稷好的建議，他都會接受。

　　至於他對我和蕭貴妃抱持什麼態度，這個由我來說可能不太準確，在那沒有經歷那件事之前，我一直覺得，從我十二歲嫁給他開始，他就一直像大哥哥一樣疼惜我，多年太子府相依相伴，兩年帝后同心，我們始終不曾讓對方厭煩討厭過，都是像想兄弟朋友一樣相處，偶爾也一起商談國家大事，一起批閱奏摺，直到？？

　　我毫無預警的被陷害，突然被摘去後位，那時候他看我的眼神帶著千言萬語，我知道，他心裡什麼都知道，也相信我不可能會謀害他的子嗣，我會被廢全是因為楚家在外的囂張行徑，所以我也不怨，作為楚家的一份子，他們會那樣全是因為我皇后的身份，既如此，我也該承擔一部分責任，僅就前世被軟禁在福慶宮的幾年，我始終是相信，他對我還有情分存在，可？？

　　臨死前我卻開始懷疑自己的堅持了，直到現在我都弄不清楚，他到底為什麼會變得那麼冰冷無情，而蕭貴妃，早在我嫁給太子之前，她就已經是太子側妃了，為皇上孕有兩個皇子一個公主，皇上對她極其愛護，到她年長之後，蕭家又陸續挑選了幾個女兒進宮，一是為了用年輕美貌留住君心，再來就是輔佐蕭貴妃，其餘的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你也知道，我是個對人很冷淡的人，從不爭取也不會刻意的打聽什麼，被囚禁了我也是安居一方天地，沒有任何掙扎的意思，所以除了自己的事情，其他的我都不是很清楚。」

　　其實，在嫁給皇家為媳之前，他不是這樣的，當上了太子妃之後他才慢慢變得越來越冷淡，不爭不奪，遺世獨立。

　　「嗯，看來狗皇帝還稍微有點可取之處。」

　　點點頭，凌敬軒表面說著認同的話，嘴角卻是嘲諷的輕撇，別的都不說，僅他冷眼看著嚴兒被人千刀萬剮，他就無法對他產生好感了。

　　也就是因為這件事，以致於他以後見了皇帝基本從不給他好臉色，甚至是能不見就不見，搞得皇帝也是各種頭疼，要知道，他可是貨真價實的晟親王妃啊！

　　「呵呵……也只有你才會叫他狗皇帝，老實說，你跟晟睿真的很配，放眼朝野內外，晟睿絕對是唯一一個敢跟他說不，他還無可奈何的人。」

　　狗皇帝三個字無疑逗樂了楚雲寒，這也是他為什麼會選擇將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訴他的原因，他打從心底裡信賴他。

　　「你現在才知道？」

　　說他跟嚴晟睿相配，他倒是一點都不謙虛，彎腰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厚厚一疊紙張推到他面前：「這是關於內海水利整治的圖紙和解說，以及我整理出來的一些關於農業改造的相關知識，你回京的路上就將它們全部背下來，然後一把火燒了吧，不能讓它落入別人的手中，目前青朝農業是最大的弱點，你只要針對這一點提出建議，應該能取得皇帝的信任，如果他不信的話，你大可以說我目前在實驗的鹽鹼地種植是你提出的構想，由我出資，中間再有晟睿和六爺周轉，他恐怕就不得不信了，不過，暫時別告訴他我的身份，就說是你無意中結識的一個死了媳婦兒的鰥夫吧，我暫時還不想讓小文小武暴露出來。」

　　自從感覺到他的轉變後，凌敬軒就開始整理這些東西了，要想輔佐小七奪位，首先就得讓他回到後位，這些東西足以成為最大的利器，至於要怎麼操作，那就是楚雲寒自己的事情了，他能幫他的只有這麼多。

　　「稻田裡餵魚？這能行嗎？魚不會把秧苗啃了？」

　　隨手翻閱著那些紙張，楚雲寒越看越激動，畢竟他曾是皇后，心繫天下，能為百姓做點事，又能借此奪回後位，他自然是願意的。

　　「你可以建議皇帝先在京城外挑幾個莊子做試點，如果成了，後年再大面積推廣，如此一來，農民也多一份收入，賦稅就算重點，也不至於民怨四起，當然，養的這些魚可不能再收稅了，就當是朝廷給百姓的福利吧，雲寒，這事兒你一定要辦好，而且要辦得巧妙，要讓人知道，這些都是你提出來的，讓天下百姓都感激你，如此一來，他就算想不恢復你的後位都不行了，以後更不可能說廢就廢，不管是皇帝還是皇后，甚至是皇子，民心才是你們的根本，一定要記住這一點。」

　　掃了掃他指著的關於稻田多樣化利用的要點，凌敬軒沉聲說道，沒人比他更清楚，這個方法是肯定可行的，稻田裡養魚，魚不但不會啃噬秧苗，它的糞便等物還會成為秧苗的養分，間接讓當季的稻子增產，稻子成熟收割的時候，魚也正好長大了，此舉無疑是另類的雙贏。

　　「嗯，謝謝你敬軒，我一定會善加利用這些東西的。」

　　點點頭，楚雲寒不捨的自那些紙張中抽離視線，抬首感激的對上他的雙眼，這份大禮，足以讓他奪回後位了。

　　「不用謝我，能不能成功還得看你自己怎麼操作，以後的事情我就幫不了你了，楚辭，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了，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再退縮，我不希望第一次回京城就是去給你或嚴兒奔喪的。」

　　一瞬不瞬的鎖定他的雙眼，凌敬軒難得的慎重嚴肅，在他的心目中，楚辭已經是他的朋友了，而嚴兒，早就是他的另一個孩子了，他不希望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出事，更不希望自己一去京城就對那些人展開瘋狂的報復，他不畏懼血腥，但不代表他就喜歡血腥，可以的話，他寧願永遠守在這個地方當個富貴地主。

　　「我答應你，在你帶著孩子們回京城的時候，一定會以皇后的身份跟小七一起迎接你。」

　　楚雲寒不躲不避，眸光堅定的望著他，如果在敬軒給他們準備了這麼多的情況下他還不能保住性命，不能奪回屬於他的一切，那他就真的是該死了。

　　「嗯，我們約定好了！」

　　凌敬軒站起來對他伸出手，楚雲寒奇怪的看看他的手，試探性的伸手握住他，兩人的手交握的一剎，某種名為友誼的東西堅固的紮根兒，原本還不懂握手是什麼意思的楚雲寒慢慢綻開笑容，凌敬軒突然覺得，這是他兩輩子加起來看過最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