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把脈，一家人

　　凌敬翰凌敬鵬是雙胞胎，不過他們長得不一樣，應該是異卵雙胎，加上老二凌敬翰打小病魔纏身，一年有大半時間都躺在床上，連陽光都不怎麼見，膚色蒼白透明，身形瘦得基本沒形了，而凌敬鵬打小就調皮搗蛋，見天兒跟人打架鬥毆，最近一兩年雖然收斂一些，卻也時常跟凌成龍下地，瘦是瘦點，該有的肌肉可一塊都不少，兩人的長相差距就更大了。

　　「來，喝點水，這是我用魚腥草熬的茶水，清熱解毒消暑，多喝點。」

　　家裡沒有杯子那種奢侈的東西，凌敬軒直接用碗裝著青綠色的涼茶送到他們面前，這是他今兒一早就用月牙泉的水熬好的，原本是想著月牙泉水既然能吸引魚群，對身體肯定也有好處，加上魚腥草的功效，正好適合兩個小包子，沒想到現在倒先派上別的用場了。

　　「謝謝，咳咳……大哥，你能恢復正常真是太好了，以後有你和敬鵬照顧爹娘，我也能放心了，咳咳……」

　　好不容易憋著一口氣說完，劇烈的咳嗽聲再度響起，宛如交代遺言的話刺得凌敬軒一陣心疼，連忙上前將碗送到他嘴邊，坐在另一邊的凌敬鵬也默契的伸手拍拍他的背，兄弟三人雖然還沒有什麼交流，那份兄弟情卻是赤裸裸的。

　　「咳咳……我……」

　　「別說了，先喝水緩緩。」

　　凌敬翰還想說點什麼，卻被凌敬軒強行打斷了，看似輕柔的語氣，其中夾雜著不容置疑的霸道命令，瘦弱單薄的他，終於有了點長兄的架勢。

　　「小弟，二弟到底是什麼病？有沒有看過大夫？」

　　見他乖乖喝了水，咳嗽也暫時停下來了，扶著他躺下的同時，凌敬軒沉聲問道，記憶裡，他好像打小身體就不好，具體是什麼病他卻沒有印象。

　　「大伯娘和三嬸說二哥是癆病，治不好了……」

　　凌敬鵬縮回身子侷促的低下頭，顫抖的雙肩出賣了他內心的難受與憤怒，凌敬軒無奈的輕嘆口氣，指腹輕輕搭在凌敬翰的脈搏上，若真是癆病就好了，別人治不了，不代表他也不能治。

　　「大哥？」

　　躺在床上氣若游絲的凌敬翰奇怪的看看他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大哥會醫術？

　　在他的疑惑下，凌敬鵬和兩個小包子也注意到了凌敬軒的異常，不過卻沒有人出聲打攪他，雖然每個人都一副欲言又止的焦急模樣。

　　「寒氣入肺，久咳成疾，倒也不是不能治，只是需要一些特別的東西，二弟你放心，我一定會治好你的。」

　　半響後，凌敬軒睜開眼微笑著說道，他再也不想聽到一個十四歲，擱現代還在讀中學的少年每句話都像是交代遺言一樣了，他這個年紀，唯一該做的事就是讀書。

　　「真的？大哥你……咳咳……你，你能治好我？」

　　但凡有生的希望，誰又會想求死？凌敬翰的激動可想而知，他畢竟才十四歲啊，就算再成熟也只是個沒成年的孩子。

　　「大哥，你真的能治好二哥？」

　　「爹爹……」

　　同樣焦急的還有凌敬鵬和兩個小包子，前者一奶同胞，父母忙碌的情況下，基本都是小小年紀的他親手照顧自己的哥哥，感情自然不一般，後者雖然是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二叔，但他們都很喜歡也很心疼動不動就咳嗽的他，打從心底裡希望他能像爹爹一樣好起來。

　　「呵呵……當然是真的，這種事我怎麼可能開玩笑？」

　　寵溺的戳戳一臉渴望的大包子，凌敬軒望著凌敬翰微笑點頭。

　　「咳咳……小弟，再幫我倒杯水。」

　　深深的凝視他半響，得到了確切的答案，凌敬翰反而沒那麼激動了，瘦弱的身體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凌敬鵬聞言連忙送上茶水，努力灌了一大口後，凌敬翰突然雙目如炬的鎖定眉眼帶笑的凌敬軒：「大哥，你啥時候會醫術了？」

　　別看他瘦得快沒形了，好像一陣風都能吹跑，才高八斗可不是吹出來的，蕩平了一開始的激動難抑，此時的他宛如久經歷練的成年人，渾身散發出精明強悍的氣息。

　　果然，他的預感沒有錯，凌敬翰果斷值得期待。

　　「二弟沒聽說過久病成醫嗎？你以為我這五年真的是個傻子？」

　　要說不震驚他的轉變那絕對是騙人的，但，如果連個十幾歲的孩子都應付不了，那他真是白活了。

　　「可你五年來連孩子都……」

　　話說到一半，凌敬翰忽然想起兩個侄子還在場，即將出口的疑惑全部卡在喉嚨深處，不過也足以讓凌敬軒明了他的意思了，尖細瘦弱卻俊美的臉龐盪開一抹自信從容的淺笑：「二弟，有些事過去了就過去了，我不想再談，人是很奇怪的生物，一旦鑽了牛角尖，撐死都掙不出來，有些人甚至會困在其中一輩子，可有時候，往往只需要一個契機，再堅固的牛角尖都會應聲而碎，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我在說什麼。」

　　原主那本糊塗賬他不想管，也沒興趣管，甭管是為人處世，還是會醫術這件事，他都不打算瞞他們，更沒想過用無數的謊言去掩飾，他就是他，二十一世紀聞名世界的殺手密醫，謊言那種東西，他不屑！

　　「大哥……」

　　凌敬翰突然發現，他好像一點都不瞭解這個大哥，因為生病的關係，他自問看盡了人情冷暖，嘗盡了世間百態，拖著破敗的身體，就算再有才能又怎樣？五年前大哥被趕出家門的時候，才九歲的他無力阻止，卻還能發奮讀書，幻想著一朝高中，正大光明的將大哥接回來，一家團聚，可五年後的今天，他早已被病魔折磨得生不如死，要不是擔心逐漸年邁的父母，痴呆的大哥，不懂事的小弟和兩個嗷嗷待哺的小侄子，他恐怕早就沒有活下去的慾望了，如今，大哥終於恢復正常，可他卻發現，記憶中溫柔懦弱的大哥不見了，取而代之的除了陌生還是只有陌生。

　　不過，那份長兄疼惜弟弟的情意他卻接受到了，也由衷的表示欣慰，甭管大哥是不是真的能治好他，至少現在的大哥，誰也欺負不了不是嗎？就算哪天他真的……在他的照拂下，父母小弟也不會被人欺負，這樣就夠了。

　　「爹，你到底在說什麼？」

　　兄弟幾個都在沉默，這個時候，小包子不甘寂寞的爬到他的腿上，眨巴著雙眼天真無邪的看著他。

　　「哈哈……」

　　兄弟三人彼此對看一眼，相繼笑了出來，凌敬軒沒好氣的拍拍他的屁股：「小屁孩兒別管那麼多，去，再給二叔端點水來。」

　　熊孩子，成心拆他的台是不？

　　夕陽西沉，凌敬軒做了滿滿一大鍋魚湯，外加一鍋野菜玉米糊，平日裡摳門兒至極的大包子別提有多肉疼了，不過這次他倒沒有爹啊爹的叫喚個不停就是了，為此，凌敬軒還忍不住在心裡為他豎起大拇指，摳門兒歸摳門兒，至少他還知道親情比錢重要不是？

　　都快天黑了凌成龍兩口子才乘著夕陽餘暉滿頭大汗的趕過來，知道肯定又是他們那所謂的爺爺奶奶，大伯三叔故意將農活丟給他們才會這麼晚，凌敬軒也沒有多問，一家人圍著搖搖欲墜，隨時都有可能報廢的桌子坐下來。

　　「敬軒，今兒咱們運氣好，八條魚全賣給隔壁村的王地主了，總共三十斤，八文錢一斤，一共是兩百四十文，除去買漁網的五十文，還剩下一百九十文。」

　　開飯之前，老實巴交的凌成龍摸出一把銅錢推到他面前，凌敬軒大概掃了一眼，跟記憶中的銅錢差不多，只是上面印的國號不同，還沒等他伸手拿呢，旁邊的大包子橫手一掃，銅板嘩嘩的到了他的面前：「爺，爹可說了，以後我當家，錢的事情由我說了算。」

　　換言之，以後有錢直接交給他就好，不用過他爹的手。

　　「你個錢奴！」

　　凌敬軒無語扶額，沒好氣的戳戳他的頭，又沒說不給他，至於搶這麼快嘛？

　　「哈哈……這感情好，咱家小文學會了管錢，將來說不定還能當個賬房先生呢。」

　　見狀，一家子笑得東倒西歪，凌王氏連眼淚都笑出來了，心裡是又高興又欣慰，敬軒不傻了，這樣的日子才有奔頭啊！

　　「可不是？」

　　凌成龍隨口附和，多年的重擔好像一瞬間消失了。

　　「那不成，賬房先生得到城裡去，我走了誰照顧我爹？誰拾掇家裡那二畝地咧？讓小武去就行了，我要留在家裡撐起我凌家的門戶。」

　　豈料，正一個個反覆數錢的大包子小臉一皺，直接否決了他們提議，一家人的笑瞬間僵在臉上，除了小包子凌武，每個人都忍不住陣陣心酸，五歲的孩子就想著要撐門戶，說到底，都是他們這些大人無能啊。

　　「成啊，我就等你撐起咱家的門戶了，不過我醜話可先說在前頭，撐門抵戶可不是逞嘴皮子，將來你要是喊苦喊累，看我怎麼收拾你！」

　　最先回過神的凌敬軒快速斂去心裡那點糾結，拿起筷子招呼道：「爹娘，二弟小弟，別閒聊了，趕緊吃吧。」

　　這個話題到此差不多就結束了，一家人有說有笑的吃著簡單的魚湯玉米糊，即便他們窮得連一人一張凳子都沒有，桌子和碗筷也都破破爛爛的，但圍繞在他們身畔的幸福卻是真實存在的，只要一家人齊心，哪有過不去的坎？

　　「真的？敬軒，你能治好敬翰？」

　　兩大鍋魚湯玉米糊很快見底，每個人都吃了個肚兒圓，這不，閒聊的空檔，一聽凌敬軒能治好凌敬翰的病，凌成龍兩口子激動得雙雙跳起來，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嗯，明天我就去山裡採藥，魚就麻煩爹和小弟幫我賣了。」

　　點點頭，凌敬軒一本正經的道，從凌敬翰的口中，他無意中得知，原來凌敬鵬這幾年打架鬥毆都是為了他，每當他聽到有人議論他，甭管對方是大人還是小孩兒，男人還是女人，他都會跳上去跟人幹架，為此，對這個小弟，他也多了幾分的憐惜，暗自琢磨著教教他怎麼做生意啥的，不求賺啥大錢，至少混個溫飽什麼的吧。

　　「沒問題，敬軒，你要真能治好你二弟，爹就算幫你賣一輩子魚都成。」

　　說著說著，七尺漢子就忍不住紅了眼眶，他這輩子不容易啊，長子次子明明都是極優秀的孩子，可……現在長子好了，如果次子的病也能治好，他就是死也能瞑目了。

　　「爹，瞧你說的，我哪能讓你幫我賣一輩子的魚啊，再說了，那月華溝也沒那麼多魚讓我抓啊。」

　　明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凌敬軒故意裝作聽不懂，試圖揮去那份難受與心酸，可凌王氏卻緊接著道：「敬軒，娘也不問你為啥能治你二弟的病，娘知道，你心裡苦，藏著很多秘密，你不用說，娘相信你，也喜歡現在的你，敬翰的病你儘管治，就算治不好也沒關係，爹娘和敬翰都不會怪你。」

　　她是個村婦，沒見過啥世面，除了相夫教子，唯一會的就是幫忙地裡的農活，但這並不代表她就是蠢的，早上兒子表現出來的魄力遠遠超過了她的認知，此時又聽聞她會醫術，要說一點懷疑都沒有，那絕對是騙人的，可她不會問，因為，她相信自己的兒子。

　　當然，凌王氏只以為這一切都是跟凌文凌武那個從沒出現過的爹有關，估計她做夢也不會想到，她真正的兒子早就沒了。

　　「謝謝娘，我的確是有些事情瞞著你們，不是我不想說，而是不能說，你們放心，二弟的病不是很嚴重，最多一個月，我就讓他生龍活虎。」

　　母親無條件的信任感動了他，本就是孤兒的凌敬軒心裡充斥著滿滿的溫暖，從這一刻起，他打從心底裡將他們劃入了自己的保護圈。

　　「哎，娘相信，我的敬軒一直都是好的，以後只會更好。」

　　「好了娘，你可別哭，要不二弟小弟不得找我麻煩了？」

　　凌王氏忍不住又哭了，凌敬軒趕緊玩笑道，引來其他人曬然失笑，沉重的氣氛好像也隨時減緩了不少，穿越來的第一天，凌敬軒免費得到兩個乾煸小包子，第二天又得到一對真心疼惜他的父母和兩個至親兄弟，老天待他也算是不薄了，前世他最缺乏的親情，一次性全都補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