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問罪(3)— 真相,失望
「玨」
「你給本妃閉嘴!」
閨房中的私密事讓人這樣大喇喇的問,任何一個男人都會受不了,可嚴嘯華才一開口就被司空玨惡狠狠的瞪了回去,努力壓抑憤怒的眸子輪流在三個曾服侍過他的女人身上流轉,最後卻停在了先前站出來的王嬤嬤身上:「你是先夫人房裡的老嬤嬤,這些事情你應該是清楚的吧」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大家族很多的行為都是模仿皇宮,所以大家族後宅那些事兒,他其實是清楚,以往不過問,只是自恃身份,不屑理會罷了。
「是,她們三個的確都服侍過郡王。」
沒人知道他究竟想問什麼,王嬤嬤也只能老老實實的作答,司空玨隨即又問道:「除了她們,還有沒有別人?」
看似平靜的語氣,仔細聽的話,不難聽出咬牙切齒的味道,以往他吃醋或是不爽都是直接憤怒的表現出來,如今卻??猶如暴風雨前的平靜似乎更加嚇人,這無疑是他嫁給他以來第一次用這種方式表達憤怒,嚴嘯華的心裡不禁有些毛毛的,視線頻頻的朝他看過去,鬧不懂他究竟怎麼了,生怕他下一秒就會爆發出來。
「回郡王妃,沒有了。」
先夫人嫁給郡王也就兩年時間而已,哪有可能安排更多?三個就已經夠讓她傷心難過的了,為了做個世人稱讚的好妻子,她已經盡力了。
「是嘛?那事情就好辦了,你們三個和王嬤嬤留下,其他人去外面等著,待會兒郡王自會一個個懲治你們。」
所謂怒極而反,說的恐怕就是司空玨這樣吧,越是憤怒,他反而越冷靜了,絲毫不見平日的火爆,可他越是這樣,別人就越害怕,全府上下,誰不知道他的脾氣?事出反常必有妖,能不害怕嘛?
「是是??」
跪在地上的那些顫巍巍的走了出去,到門口後又乖乖的跪了下去,今日的郡王妃太反常了,誰都不敢在這時候刺他眼。
「王嬤嬤,本妃再問你,他們之中,可有人曾懷過身孕?」
「啊?」
司空玨話音方落,王嬤嬤倏地抬頭,先前那個叫翠竹的女人身形反射性的一僵,雖然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卻沒有逃過司空玨和嚴嘯華的視線,兩人的眸子都不由得暗沉,前者是冷笑,後者則是震驚與暗恨,因為,他居然不知道,除了亡妻,還有其他人懷過他的孩子。
「碰!」
猛的一巴掌拍在扶手上,司空玨陡然厲聲喝道:「啊什麼啊?還不快老實交代?非要逼本妃動大刑不可?」
「碰」
突然的轉變嚇得王嬤嬤碰的一聲跌坐在地上,驚恐不安的視線看看盛怒的郡王妃再看看陰晴不定的郡王后,終是無奈的斂下眼:「回??回郡王妃,她們侍寢之後,主子都會送一碗避子湯給她們,可不知道為什麼,在主子懷孕之前,翠竹卻先有了身孕,未免她生下庶長子壞了規矩,讓人笑話主子管理後院不利,主子就賜了碗打胎藥給她。」
這是大戶人家常有的事情,為的就是確保嫡長子的地位,庶長子對於任何有身份地位的大家夫人來說都是赤裸裸的侮辱,有些人甚至直接在通房侍寢之前賜給她絕子湯,讓她一輩子都沒辦法懷有身孕,先世子妃已經算是善良的了。
「混賬東西,這種事為何不通知本王?」
嚴嘯華大怒,他做夢也沒想到,看起來柔柔弱弱,甜美可愛的亡妻居然也是心狠手辣的人畢竟是個男人,終究還是不太清楚後宅的陰暗啊。
「這」
王嬤嬤無語了,這種事怎麼可能告訴他?萬一他執意要孩子怎麼辦?庶長子一旦生下來,不止主子,連帶的伯府都會成為別人的笑話啊。
「所以,本妃就有理由懷疑,你是因為先夫人打掉了你肚子的孩子,懷恨在心,謀害她留下的唯一血脈是嗎?」
無視憤怒的嚴嘯華,司空玨冰冷的視線轉到始終低垂著頭的翠竹身上,緊握拳頭顯示著他的憤怒與壓抑,先夫人怎麼樣跟他半毛錢關係都沒有,他在乎的只有謀害孩子的凶手。
「是」
倏地,翠竹抬起頭,眾人這才看清楚她上近乎扭曲交纏的惡毒怨恨,她等這一刻已經等太久了。
王嬤嬤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指著她結結巴巴的道:「你??你說什麼?」
主子待她不薄,她為何要這樣?就算主子拿掉了她孩子,卻也補償了她啊,換做一般家族,沒處死她就算不錯了,她為什麼還要懷恨在心?
「我說就是我給世子下毒,王嬤嬤你不知道吧,世子妃也是我弄死的,要讓一個產婦大出血太容易了,只需要一點點活血化瘀的藥草就行。」
翠竹笑了,笑得極其妖豔陰寒,王嬤嬤不禁渾身冷寒:「為,為什麼?」
她也是伯府的家生子,她的家人全都在伯府,她就不怕伯府問罪她的家人?
「為什麼?哈哈??你居然問我為什麼?哈哈??」
聞言,翠竹不禁瘋狂的仰頭大笑,早在她失去孩子的時候,她就已經瘋了:「憑什麼只有那個蠢女人可以懷郡王的孩子?就因為她出生比我們高貴?我呸!她也就是出生好一點而已,我經過幾個月的努力,好不容易才懷上郡王的孩子,怪只怪我太年輕,忘記女人每個月月事來的時候是會弄髒自己的,以至於讓漿洗房的下人發現我連續兩個月沒來月事,不然你們怎麼可能發現我懷孕?
等三個月後坐穩胎,就算你們不願意,王妃也會為我做主,可是??可是你們卻狠心的殺害了我的孩子,事後還不顧我失去孩子後的虛弱,用絕子湯換了我的湯藥,想讓我一輩子都無法生孕,你們當真以為我不知道嗎?難道你們忘了,我的爹娘在伯府是協助府醫管理藥材的?我從小就是在藥材堆里長大的,告訴你,絕子湯是我含淚喝下去的,在那一刻我就對自己發誓,絕對要讓你們不得好死。
老天對我不薄,很快我就等到了機會,那個女人懷孕了,原本我是想直接弄掉他的孩子的,可如果那樣做的話,勢必打草驚蛇,所以我就努力說服自己等待,當她十月臨盆的時候,我準備好了需要的藥材,趁她喝最後一次人參湯的時候換掉了,果不其然,那個女人生下孩子後就血崩而死了,哈哈??
可是你們誰都不知道,我成功的報仇了,隨後我又計畫弄死她的兒子,可惜你們一個個看得太緊,我根本沒有機會下手,直到有一次我無意中在街上碰到個南疆浪人,從他的手上買了一種會誘發人體內惡毒的藥物,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我買回來了,當天就混在了那個賤種的湯藥裡,他還嫌臭來著,是我一點點哄勸他喝下去,一歲多的孩子實在是太好騙了,哈哈??你們都該死,全部都該死??該死??」
王嬤嬤和另外的兩個丫鬟被真相嚇得癱軟在地,每個人都像是看瘋子一樣看著狂笑中的翠竹,大廳裡迴蕩著刺耳的笑聲,嚴嘯華的臉色難看到了極致,誰能想到,孩子中毒竟會引出這麼多陰暗不堪的事情?那時候他的後院還是簡單的,換做其他妻妾成群的後院,恐怕會更加不堪,難怪別人都說皇帝的後宮是女人的悲情冢,天下間還有誰後院的女人能比皇帝更多?
「碰!」
「啊!」
司空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飛身過去就是狠狠的一腳將發狂的女人踹飛了出去,女人飛出好幾米才重重的落在地上,司空玨卻一點都不解恨,猛的拽下常年掛在腰間不離身的長鞭,手臂一震即抖開了。
「啪啪啪」
「啊啊。」
「該死的人是你,擎兒才多大點兒的孩子?你居然敢對他下手,一個奴婢還妄想做主人,下輩子都不可能??」
鞭子就像是有自己的生命力一樣,一次次狠狠的甩在翠竹的身上,強烈的痛楚喚回了她的理智,可她卻沒有辦法求饒,鞭子如同下雨似的密密麻麻的打在他的身上,司空玨真的是氣狠了,就算大人有錯好了,關孩子什麼事?為什麼要用那麼殘忍的手段對付一個才週歲的孩子?該死的瘋女人,今日不弄死她,他司空玨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玨,玨!」
從強烈的震撼中回過神,看著幾乎被怒火淹沒的司空玨,嚴嘯華想都沒想就沖上去抱住他,嘴裡不斷叫著他的名字。
「放開我,我要給抽死這個該死的女人??」
「不,她不配,玨,聽我說,冷靜點行嗎?她還不配你親自動手。」
憤怒中的司空玨激動的掙扎,可嚴嘯華不但沒有放手,反而更緊的抱住他,不忘狠狠瞪一眼旁邊傻眼的外院管事等人:「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把她拖著,讓她畫押罪狀,杖斃!」
「是是是。」
回過神的外觀管家忙不迭的揮手,幾個粗使下人手忙腳亂的想要將已經被打得鮮血淋漓的女人拖走,司空玨湛藍色的鳳眸瞪得老大,掙紮著怒吼道:「誰准你們動她的?給我放開,老子要親手將她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只要一想到孩子這些年遭的罪,他的怒火就會蹭蹭蹭的往上冒,恨不得毀滅視線所及的一切人事物。
可是,外院管家畢竟是嚴嘯華的人,短暫的怔愣後,得到嚴嘯華點頭示意,他們還是頂著郡王妃殺人般的視線七手八腳的將女人拖走了,司空玨紅著眼憤怒的大喊道:「回來,你們給我回來。
以往,這個時候秦嬤嬤和他的陪房都會強行攔下忤逆他之人,不過這一次,他們誰都沒動,因為他們都知道,這件事無論如何都不適合他們家主子親自動手,否則,外界的人指不定說是他們家主子故意善嫉,故意栽贓陷害呢。
「該死的,嚴嘯華,放開我??」
眼見人已經被帶走了,司空玨暴跳如雷,抱著他的嚴嘯冥不曾鬆懈半分,甚至越來越緊,箍得他近乎呼吸不暢,一遍遍的靠在他耳邊低聲安撫道:「玨,冷靜點,這事兒我肯定會給你和孩子一個交代的,不要衝動好嗎?一個下人而已,不要髒了你的手,相信我。」
「你要我怎麼相信你?嚴嘯華,若不是你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何至於招來這種禍事?」
也不知道是從哪裡生出來的力氣,司空玨蠻橫的掙開他,回身憤怒的看著他,第一次,湛藍色的眸底渲染著赤裸裸的失望,一直以來,他都相信他,即便他在之後連抬了五房小妾進門,經常跟那些所謂的文人雅士流連煙花之地,他也沒有失望過,他始終相信,就算一開始他是被迫娶他的,他們之間也是有感情的,可是這一刻,他突然變得不那麼自信了,從外人口中聽說與親耳從當事人口中聽到那些風花雪月是不一樣的,堅定的心,忍不住動搖了。
「不,玨,不要想那些事,不要想?」
看清楚他眼底的失望,嚴嘯華害怕了,下意識就想上前拉住他,可司空玨卻不再給他機會,閃身躲開了他的手,望著他冷冷的說道:「嘯華,也許我真的錯了,當初不應該固執的非要你不可,救命之恩,本可以有很多不同的報答方式,可我卻選擇了最愚蠢狗血的方法,我他娘的真是被鬼迷了心竅,才會一眼就愛上你,你不配知道嗎?」
再也沒有比這一次更打擊人的了,司空玨含在眼底淚珠一顆顆的掉落,一輩子好強的他,這一刻終究還是認輸了,或許,他一開始就錯了。
「玨」
嚴嘯華沒來由的心慌,司空玨的眼淚嚇到他了,在他的印象裡,不管他們再怎麼吵鬧,怎麼折騰,他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可現在??難道他真的要離開了?不,僅是想想而已,他就心痛得受不了,該死的,當初他怎麼就答應那個人來的?明明他們可以恩愛不移的,為什麼就搞成這樣了?
「秦嬤嬤,幫本宮收拾東西,今晚我們就搬出去。」
再也沒有心情去研究他眼底那些複雜的情緒代表著什麼,司空玨隔著淚水最後再看他一眼,轉身準備離開,他們都需要冷靜的想一想,這段婚姻是否還有繼續下去的必要。
「你想搬到哪裡去?不准,聽到沒有,我不準!」
一把抓住他的手,嚴嘯華近乎瘋狂的喊道,俊美的臉龐佈滿赤裸裸的痛苦與害怕,他真的要離開他了?
「啪!」
毫不留情的甩開他的手,司空玉胡亂抹去眼淚,回身冷冰冰的譏諷道:「你憑什麼不准?我要走,沒人能攔住。」
一旦有了開始,後面就不難了,凌敬軒說得很對,他本可以無堅不摧,是他自己給了嚴嘯華踐踏他的機會。
「憑我是你的男人!」
嚴嘯華想都沒想,反射性的吼了出來,放眼整個京城,也只有他的郡王妃才能讓他如此失控。
「哼!笑話,你也知道你是我的男人?」
嘲諷的掃他一眼,司空玨冷漠的轉身,論心痛,他不比任何人少,四年多了,自打他第一次遇到他開始,他的心裡就滿滿全是他,愛他已經變成了他的習慣,如今,他卻試圖剜掉這個習慣,那種痛,絕對不亞於生生剜了他的心。
你也知道你是我的男人??這句話猶如魔咒一樣不斷迴蕩在嚴嘯華的腦子裡,以至於司空玨他們什麼時候離開的他都不知道,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大廳裡早已沒有他的身影了,嚴嘯華失態的軟倒在地,俊臉佈滿赤裸裸的痛苦,他錯了嗎?當初那樣做真的錯了嗎?可是??如果不那樣做,那個人又豈會放過他?
「郡王。」
外援管事悄悄揮退大廳裡的下人,頗為擔心的看著他,嚴嘯華緩緩抬起頭,擺手道:「派人跟著郡王妃,看他們準備去哪裡,下去吧。」
此時此刻,他已經沒有力氣再去管其他的了,當初在答應做那件事的時候,他就預料到他有一天會離開,也做好了準備,可??當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他才知道,這種事情根本不是做了準備就能承受的,早在那年無意中救下他的時候,他的心就遺落在那個彷彿精靈一樣的小皇子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