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聯盟公共時間凌晨3點整,廢星的公共航道亮了亮,一隊載著聯盟旗幟的運輸艦緩緩出現在航道一端。
一切風平浪靜,艦隊平緩地靠近廢星大氣層,艦隊長鬆了口氣。
廢星本來不叫廢星,只是這些年始終沒有簽署星際和平條約,不大的星球成了星際危險分子的大本營,久而久之就有個廢星的綽號流傳開來。
最近廢星的掌權人是個溫和派的星盜團,和聯盟來來回回談了幾個月,買了一批便攜傳送設備。
本來是好生意,壞就壞在十年前星際就開始倡導用傳送台解決最後一公里的問題,廢星自然沒人理會科技的進步,不僅最後一公里還得靠步行,連躍遷點都沒開通,還在使用原始的公共航道。
運輸風險太高,聯盟本來不打算做這筆生意。
但星盜團財大氣粗,直接提價30%,這批貨自然沒嫌棄公共航道,慢悠悠走了兩個月,終於送到了。
艦隊長繃著最後一根神經,向廢星發出了通過請求。
公共航道邊的懸浮指示燈又閃了閃,3點06分,正常人類的休息時間。
「撈!」
一個男聲突然在公共頻道響起,聲音好聽,但在此刻顯得有些陰森。
沒等艦隊長反應過來,大批星艦躍遷至航道兩邊,塗裝特別,漆黑的艦體上只畫了一圈荊棘。
是人人都認識的獨立軍團,聯盟曾經的三大軍團之一,十幾年前新鮮叛出聯盟,眼下最當紅的僱傭軍。
獨立軍團行事風格特別,雖說是受人所托搶劫,但每次都會放末尾星艦回去報信贖貨。
作為新型星盜,獨立軍團從出道開始就是兩頭通吃的貪婪嘴臉。無奈戰鬥力確實強悍,連聯盟都捉不住他們,經過十幾年的成長,迅速成為了星際有名的不要臉軍團。
運輸艦隊自然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獨立軍團雖說提前提醒過要撈他們的貨,但「撈」字話音剛落,對方就迅速行動,沒有一點緩衝啞了他們的引擎,又一炮把末尾星艦推進了臨時躍遷點。
全套動作行雲流水,眼下已經開始實施抓取了。
3點17分,整支運輸艦隊被扣在了獨立軍團。
席來打了個呵欠,他沒想到聯盟謹小慎微到這個地步,特意挑了這麼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時間送貨。
長期保持良好作息的獨立軍團長實在是睏得頭點操作台,正想徹底睡倒時被一把拖住了後腦勺,他汪著一眼眶淚水回頭看。
是軍師頭子埃羅,埃羅顯然比他清醒很多:「聯盟要求通話了。」
這是獨立軍團搶劫的聯盟第27披貨,共耗時4天,他們像地鼠一樣東西冒頭,終於激得聯盟發來了通話請求。
席來擦乾假眼淚,帶著一臉睏意出現在了屏幕上。
聯盟派來談判的是個老熟人,但他這會兒太睏,沒想起對方叫什麼。
對方介紹自己是外長輔佐官,官方標準話說得圓滿,不提被扣押的貨,只緬懷獨立軍團和聯盟曾經的親熱關係。
席來左手撐著額頭,右手在攝像頭看不見的地方握著枚鑰匙翻來覆去玩,聽了幾分鐘外交辭令終於不耐煩了。他生得一副好皮囊,眉眼醒目,笑時滿眼都是親暱勁兒,此刻換上嚴肅表情也能足夠盛起氣勢。
「獨立軍目前沒有停止襲擊行為的計畫……」席來剛起了話頭,屏幕旁就傳來一則新消息,只寫了「成功」二字,他笑了一下,「幾秒前,我們不小心撈取了一批無編號H17星艦。如果聯盟真的想談,就請拿出相應的誠意吧。」
他起身切斷了通話,興沖沖地轉身問:「真的是H17?」
埃羅點頭:「破譯了偽裝顯示確實是H17。」
他們這幾天瘋狂打劫聯盟運輸艦隊,目的就是這批H17。
H17造價高製造時間長,除了特別訂購,聯盟並不會常態生產H17星艦,自然也沒有庫存。一旦這批貨丟了,短時間內勢必無法交貨。高額違約金不說,重新生產的資金更不會低。
哪怕是為了錢,聯盟也一定會來談一談的。
相比席來的喜氣洋洋,埃羅有些發愁:「你確定要聯姻?」
席來眼皮都不抬:「那你給我出個新主意,只要能合法長期逗留聯盟首都,我就不考慮聯姻。」
世界安靜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獨立軍團團長幾個月前就四處發佈了招親聲明。
雖說看起來就目的不純,但獨立軍團幾個字吸引力不低,而且席團長向來有葷素不忌的美名,聲明裡沒提性別要求,一時間還是應者如雲的。
可惜席團長開始就盯住了聯盟首都做官的人,聲明至今還在掛羊頭賣狗肉中。
埃羅指出:「我看你就是想嫁當官的人。」
席來安慰他:「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想開點,我要是能娶一位做官的Omega,咱們獨立軍也是臉上有光!」
埃羅:「Omega權益保護會會長已經結婚幾十年了,你不要破壞別人的感情。」
席來摸摸自己的臉:「你覺得我這張臉,勝算幾成?」
好在聯盟發來了最新的通話請求,埃羅鬆了口氣替上司按了同意,板著臉站進了陰影裡。
還是剛才那位輔佐官,恰到好處地矜持地釋放出聯盟可以讓步的信息,同時邀請獨立軍團登陸聯盟首都星進行親切對話。
席來沒作思考就答應了,忙活了大半夜,切斷通訊沒幾分鐘就抱著個人終端睡著了。
埃羅靠殘存的人性抽出終端想讓他睡得舒服點,發現亮著的屏幕上全是聯盟未婚貴族Omega的照片,一把將終端拍回某人臉上走了。
是夜,獨立軍團最後的「人性」悄悄熄滅了。
獨立軍團登陸聯盟首都星是大事,雙方老死不相往來正好十年。十年前再往前幾天還打得你死我活,十年後再往後幾天都要和平談判了。
「這是一個進步。」席來下了一個不嚴謹的定義。
進步發生的那天多數媒體都選擇了現場直播。
獨立軍團一如既往的囂張,星艦並不減速,一路風馳電掣直奔歡迎坪,在艦毀人亡的邊緣急剎落地。
團長座駕開門的一瞬,現場媒體的鏡頭對著人影就是「噼裡跨啦」一通響。
好在席來偶爾人模狗樣,正式場合確實保住了傳奇軍團的對外形象。他本來就長得好看,穿了獨立軍黑色的作戰服,作戰時簡潔實用的設計從不苛待好身材的人,他直接從艙門跳向地面,穩穩落地後露出一個營業性笑容:「希爾,好久不見。」
不知聯盟大統領被小自己一百多歲的人叫希爾是什麼感受,但從他臉上看不出被冒犯的意思:「歡迎來聯盟。」
「又不是沒來過。」席來摘下帽子,黑髮順著他的動作在空中彈了彈,又溫順地落回原地,「舊地重遊,真是十分想念。」
「是聯盟的榮幸。」
媒體面前的兩人親切異常,不像是對頭,倒像是關係很好的祖孫。
進了會議室,兩人迅速分開,你一頭我一頭遙遙相對,各自的秘書交換了最新的談判文本。
席來坐好後就架起了腿:「我這個人愛好和平,之前的撈取行動也是向聯盟發出的比較特殊的求和信號。」
埃羅在他身後翻了個白眼。
席來臉皮厚,繼續說:「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獨立軍團本來就是聯盟最親密的一部分,回歸我們不敢妄想,只希望能恢復正常的民間來往。」
希爾埋頭簽字,並不逞口舌之能。
雙方談了三天。
第四天,像獨立軍團登陸時一樣,席來和希爾挽著手臂又出現在了各大媒體首頁,主標題「聯盟與獨立軍團簽署友好條約」,副標題「世紀大和解!」。
「這是歷史的車輪。」席來又下了一個不嚴謹的定義。
當晚的慶祝晚宴上,席來端著酒杯和數個Omega擦肩而過,香味撲鼻引人遐想。許是大齡未婚青年的氣味太濃重,沒幾天,名為晚宴實為相親宴的聚會成批砸向了席團長。
席來實打實酒醉燈迷了幾天。
埃羅挑了一個他清醒的時候諫言:「難道你真的想娶Omega權益保護會長?她是不會為你離婚的,快做決定吧。」
此時席團長正忙著趕赴新的相親宴,一拍腦門想起自己是要做明君的,回頭向軍師頭子豎了個大拇指:「埃羅深得我意。」
看來還是個沒醒的混賬東西。
比起席來似乎是流連花叢無法取捨的狀態,聯盟是實在選不出一個合適的貴族Omega。
有人整理了近年席來的獵艶名單,根據偏好分析,他喜歡年齡相近、平淡無奇卻又不近人情的對象,貴族裡沒有席來喜歡的那類。
可人家點名要貴族,有人提議送一個假貴族過去,偏偏雙方十幾年前是一家,知根知底。
事務大臣煩了,停了相親宴,乾脆以開會名義和席來大眼瞪小眼。
席來對著桌上的Omega照片半晌,抬起頭一副不明白的樣子。
事務大臣敲了敲幾排照片:「這些都是適齡的Omega,我們明人不說暗話嘛,席團長喜歡哪一位?」
席來啞然失笑,推著椅子向後滑了滑,雙腿架上桌面。
他的眼睛極亮,睫毛顫了顫,一副全然無害的樣子攤開雙手:「可是……我是Omega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