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白鹽早在照明忽暗的一瞬躍了下去,往徹底黑暗前席來的位置奔去。
他也什麼都沒看到,但聞到了一縷似有若無的味道,並不是很甜或者清新,更像是人們會在秋天選擇的香水味道,溫暖但不熾熱。
他突然反應過來,這是席來信息素的味道——拜某位團長平日作風所賜,連白鹽這個和他同床共枕過的人都依舊默認他是無性人……
實驗室陷入了一陣詭異的靜謐,這點靜謐在黑暗中被無限放大,顯得有些可怖。
白鹽循著味道緩緩靠了過去,席來顯然是受傷了。
大概只剩兩三米的距離,信息素的味道越發濃烈,但並不膩人。
他緊盯著席來的輪廓,在對方抬肘襲來時飛快轉身,一步跨向側後方抓住他的胳膊,手上用了些力氣,他將席來強行控制在自己臂彎:「是我!」
「那玩意兒沒數據。但是好像看不清暗處,除了揍我第一下,再沒動。」
席來語速飛快,同時往外挪了挪,奇怪了,他怎麼覺得白鹽信息素味兒濃了些……
白鹽沒在意他的動作,聲音壓得很低:「我們得恢復照明,天亮的一瞬殺了他。」
「沒問題。」
席來從自己的褲兜摸出個金屬膠囊,好不文雅地一口順著縫隙磕開,取出裡邊裝的小紐扣,在進行下一個動作前,他想起什麼,小聲提醒:「可能有點亮。」
白鹽還沒聽明白什麼有點亮,就感覺到身邊的人猛地向上一揚手,他隱約看到一個小東西被拋向了屋頂。
一道強烈的白光毫無預兆地爆開,迅速佔據了實驗室的屋頂。
被晃到了眼的白部長:「……」
熊玩意!
埃羅很習慣自家團長的作戰風格,白光亮起時他眼睛都不帶眨的,順便看到一隻黑色的人形動物就在自己左手邊。
他雖然沒被席來的強光嚇到,但黑乎乎的一團被毛髮包圍的不知名動物就有些可怖了。
常年訓練讓他保持了外表的冷靜,能量槍的光束一瞬就瞄準了怪物。
但沒等開槍,埃羅就聽身旁的陳歡用異常冷靜的聲調尖叫了一聲,一柄透著冷光的窄刃小刀就擦著他的耳朵飛了出去,並且精準地命中了怪物藏在茂盛毛髮裡似乎是眼睛的位置。
埃羅:「……」
陳歡及時發現埃羅遭遇了系統錯誤當機了,又嘆口氣,將手指伸進扳機孔,替他開了槍。
埃羅:「……」
目睹了全過程的席來發出不厚道的笑聲,還伴隨著極不文明的指指點點。
埃羅這次清醒過來,隔著五六米冷酷地也指了指他的右臉蛋。
席來早忘了自己受傷的事兒:「什麼?」
埃羅:「您的信息素味兒快飄回獨立要塞了。」
陳歡的鼻子配合地發出嗅一嗅的聲音。
「哦……」席來豪爽地抹了把傷口上已經乾涸的血跡,稍微離白鹽站遠了點兒,「在場的各位沒有在發情期的吧?」
白鹽莫名覺得自己被針對了,正好牆上半死的怪物又扭動了一下,他毫不猶豫地抬槍就射。一槍轟掉怪物的腦袋之後,他活動了一下肩膀,覺得舒服多了。
席來:「……真是幸運呢,那麼接下來讓我們看看吳譽留了什麼東西吧!埃羅,別愣著,去把那邊的門用火牆封上。」
實驗室總共就幾張操控台,席來敲敲打打把人家非禮了一遍。
從外表來看,都是樸素本分的操控台,沒有明顯的個人風格,也沒有不文明的人在台上刻個座右銘什麼的。
他茫然片刻,又突然以拳擊掌,飛快地將操控台上預留的自毀裝置的外罩掀了一遍。
碰上某個明顯較為鬆動的外罩時他無奈地笑了笑:「吳譽真是手賤……」
「這是找到了?」陳歡撫著胸口把心按回胸腔,「我以為部長夫人要啟動自毀呢。」
埃羅翻了個白眼,扮豬吃老虎說得確實沒錯。
那邊席來已經愉悅地坐上了那張操控台,看來他小時候無數次被吳譽損毀車票二聯的經驗還是有用的——吳譽這人只要碰到可以折著玩的東西就會無法自控的蹂躪人家,他也確實功力深厚,連自毀裝置的外罩都能活生生玩鬆……
他熟練地將個人終端和操控台連接在一起,輕車熟路用吳譽的賬號密碼進入了系統,又像已經這麼實踐了一萬次一樣把操控台的所有數據拷貝進了自己的終端。
數據輸送進度開始顯示後,席來從背包抽出柄細長窄的小刀,他沿著操控台的鍵盤摸索片刻,比了三個指節的距離,將刀沿著鍵盤的邊緣插了進去。
現在不僅是白鹽和陳歡,甚至是和他幾乎朝夕相處十年的埃羅都露出了「這人是變態」的表情。
席來毫無知覺地將鍵盤從操控台割了下來,他滿意地收好小刀,手伸進洞裡掏了掏。
先揪出一瓶十幾年前流行的網紅奶茶,摸出草莓味兒薯片時他鄙夷地撇撇嘴,乾脆半個身子都傾了過去,藉著頭頂的白光在裡邊尋找目標物。
他最後掏出了一包奶糖,奶糖底下墜著一個像古早手榴彈一樣的裝飾品。
「Surprise!」席團長回頭,這才發現其餘三人怪異的目光,他清清嗓子,「是吳譽變態,不是我。咳……你們誰的終端借我一下。」
白鹽將自己的終端解下拋了過去。
手榴彈預留了一個數據插頭,和個人終端連接上後發出了沙沙的聲響,過了幾秒,吳譽的聲音有些失真的響了起來。
「席去去,你都這麼大了還吃奶糖?」
對著手榴彈錄音的吳譽輕笑了一下,繼續說,「不過我還是最喜歡草莓味兒的薯片,咱們爺倆彼此彼此。」
他似乎在斟酌如何開口,聲音斷斷續續,「既然你已經到了這兒……如果你是在這裡聽到我的聲音的話,那我離開你應該已經很久了……
「海棠被曝光的後果最壞也就是這樣。是我在一切開始時太過樂觀,最終將海棠推進了這樣的境地,希望意城的動作足夠快……」
白鹽聽到自己父親的名字時抬起了頭。他和吳譽素不相識,此刻聽著對方的聲音,卻莫名能體會到被長輩安撫的溫暖。
也是十年多了,從他發現父親的「屍體」,到調查出金蟬脫殼的事實,乃至於站在這裡……他轉頭看了眼席來,對方握著手榴彈,臉上卻是毫無保留的最真誠的微笑。
「倫恩決定讓聯盟覆蓋海棠的所有數據,這樣能將海棠最大部分的保存下來不至於被損毀。」吳譽說完他想傳達的消息後聲音明顯柔和下來,「席去去小可憐……我不知道你那裡是什麼年月了,反正現在快要到你的生日了,我就提前祝你生日快樂,最好能永遠做個小王八蛋。」
錄音結束了,席來捧著手榴彈認真問:「白鹽,你說我如果吃顆過期奶糖,不會死吧?」
白鹽伸手揉了揉他的髮頂,黑髮觸感柔軟,頂端有幾簇不安分的亂髮甚至撓了撓他的手心:「回去我給你買。」
「一個牌子。」
「一個牌子。」
「嘖嘖,我看是愛上了。」陳歡在後方咂舌,「一堆怪物還在外邊等著吃我們呢,他倆倒好,開始談戀愛了。」
埃羅警告:「你別烏鴉嘴。」
陳歡反問:「你是說他們談戀愛,還是怪物吃我們?」
埃羅:「……」聽起來好像差不多恐怖。
操控台的數據傳輸恰好傳送完畢,席來撈起自己的終端伸了個懶腰:「後邊那兩個王八蛋,聽別人的家信就算了,還公然討論別人的家事,小心遭報應。」
埃羅再次警告:「我求求你們別烏鴉嘴了。」
他話音剛落,火牆就閃了一下,空隙處明顯閃過去了某種生物。
陳歡:「啊……哦……好像晚了!他們不會還不怕火吧?」
席來&白鹽&埃羅:「你閉嘴!」
接下來,他們活生生地欣賞了一齣別開生面的怪物鑽火牆的表演。
陳歡在這種時候突然被另一件事擊倒:「臥槽,你們真的談戀愛了?」
席來&白鹽&埃羅:「你他媽閉嘴!」
埃羅繃著張臉轉身就跑:「去餐廳還是生活區?」
席來:「餐廳吧,聽起來好吃一點。」
陳歡怕死,早在飛行器上瘋狂演講時就抽空背了地圖,此刻竟然跑在了最前邊。
這個實驗室其實就像一個長脖子的米奇腦袋,進門的通道是脖子,實驗區是臉蛋,左耳朵是餐廳,右耳朵就是生活區。所有的通道都是弧形的,陳歡感覺自己跑了一會兒就腦袋發暈了。
「小心!」
席來在他身後大喊了一聲,他條件反射低下了頭,餘光看到席來一腳蹬向牆壁,身體借勢高高躍起,手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握了把能量盾。
能量盾恰好圓滿地撐在了陳歡面前,一隻怪物的臉被擠成餅狀貼在上邊。
陳歡恰到好處地體現了一些這個隊伍的精神,他嫌棄地向後躲了躲,評價道:「真醜。」
席來沒空收拾他,右手用力將怪物向後推了幾十釐米,左手抽空倒騰出一把刀。有些不順手,他翻轉手腕將刀柄朝外,撤掉能量盾的一瞬將刀推進了怪物的眼眶。
「能量盾給我!」白鹽在隊伍末尾高聲說,他接到能量盾後向前跑了幾步,又說:「你們盡力往前跑。」
這處的通道要狹窄很多,因為是通向餐廳,上方佈置了一些供給管道。
白鹽目測了一下距離,向上躍起將自己吊在較細的管道上,將掌心的貼片炸彈固定在了外側。
等他再落地時已經陷進了追來的怪物群。
席來感覺自己右眼跳了一下,緊接著他就看到那片管道炸裂開來。
因為早就不再使用,沒有任何液體和氣體洩漏,但光是管道爆炸時飛起的碎片就殺傷力十足了,瘋狂前進的怪物被生生阻住了步伐。
但是他拋過去的能量盾遲遲沒在爆炸的區域亮起,難道白鹽這個狗賊失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