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南柯一夢（5）

　蒼鷹國的小公主進城的動靜很大，迎送隊伍和清國的風俗大有不同，惹得街道兩旁的百姓紛紛圍觀駐足，一時竟有了人山人海的壯觀景象。

　嘉仁帝雖然嘴上這樣那樣的有頗多不滿，但也給足了蒼鷹國十足的面子，不僅派重臣親自迎接，還在宮里擺了個盛大的歡迎會，即使身在偏靜的別院里，謝茯靈都能听到主宮那里傳來的陣陣樂聲。

　元夕雖坐在謝茯靈身邊幫忙曬草藥，但是脖子時不時就伸起來望向院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謝茯靈將元夕這模樣看在眼里，心里笑著搖頭，像元夕這樣的身份可能永遠都不可能參與到這麼盛大的宴會里，所以才會對這種遙不可及的熱鬧場景滿是憧憬。

　“再看脖子都要變長了。”謝茯靈調笑元夕。

　元夕回神，縮回脖子，吐吐舌頭，猶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說︰“謝御醫，我感覺你最近變的愛笑了。”

　謝茯靈一愣，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臉，問道︰“是麼？”

　“對啊！”元夕膽子大了一些，“以前都是冰冰冷冷的，即使元夕說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也幾乎沒什麼表情變化，哪像現在這樣還會主動和元夕說些玩笑話。”

　謝茯靈想也許是現代的那段時間改變了他吧。

　“嘿嘿，我喜歡現在的謝御醫多一些。”元夕摸著腦袋不好意思的說。

　謝茯靈伸手擼了一把元夕的腦袋，笑笑沒說話。

　是夜，謝茯靈正準備就寢，突然就听見門邊傳來元夕的一聲短促的驚呼，隨即沒了聲響，謝茯靈立馬警戒起來，快步走向一邊的小藥箱準備去把自己的九針拿出來以備不時之需，然而腳步還只邁出一小步，就被什麼東西抵住了脖子，迫使他停住了動作。

　片刻後，就听一聲輕笑，那抵住謝茯靈脖子的東西撤了下來，隨即，他面前便出現了一張熟悉的臉孔，而之前那抵住自己脖子的東西居然只是自己用來壓紙張的鎮紙，此時正被這人隨意丟回原位。

　謝茯靈面無表情的說︰“蒼天啟。”

　“你可以叫我蒼仲。”蒼天啟笑了笑。

　謝茯靈不是很想叫他這個名字，這會讓他更加分不清他和蔣仲，從而更加分不清自己現在究竟面對的是不是現實，于是他不置可否，只眼神撇了一眼門外，語氣冷然的問︰“你把元夕怎麼了？”他可不認為剛剛那短促的叫聲是自己的錯覺。

　“哦，那小孩子叫元夕麼，放心，只是讓他睡一會。”蒼天啟聳聳肩。

　謝茯靈嘆口氣，轉了個身，在蒼天啟不解的眼神下緩緩走到門口，果然看見了癱倒在地上的元夕，伸手把了一下脈搏，發現果然只是睡著了之後便打橫抱起小孩往屋里走，無視了蒼天啟的注視，將人放到了床上。

　“你很善良，不過這種善良可能會讓你陷入困境。”看了半天的蒼天啟默默的說了一句。

　謝茯靈自顧自的給元夕蓋被子，完全沒有回答蒼天啟的意思，對此蒼天啟貌似也沒什麼特別惱怒的情緒，只繼續看著謝茯靈動作。

　弄完手上的事情之後，謝茯靈才回頭看向蒼天啟︰“你為什麼會在這里？”

　“送我小妹過來。”蒼天啟直言不諱。

　“親的？”謝茯靈眯了眯眼。

　蒼天啟搖頭︰“我娘生了我就走了，哪有時間給我弄個妹妹，不過她的母親對我母親照顧頗多。”

　謝茯靈點點頭，沒有追問的意思，相信這其中肯定是有一番故事的，要不然蒼天啟這樣有野心的人又怎麼會顧慮一個女人的安危。

　沉默了一會之後，謝茯靈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門口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要就寢了。”言下之意︰你可以滾了。

　蒼天啟頗有興趣的上下掃了只穿著一襲中衣的謝茯靈一眼，又別有意味的看了一眼已經在床上的元夕，道︰“你要和這小子一起睡？”

　“也不知道是拜誰所賜。”謝茯靈沒好氣的回答。

　“兩個人擠一張床多難受，去我那睡吧。”

　“啊？！”謝茯靈剛想說你這前言後語矛盾的是不是有點過分，突然眼前事物一個倒轉，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蒼天啟扛在了肩上。

　“喂，蒼天啟，你搞什麼鬼！”謝茯靈一頭黑線，覺得自己肯定是被風迷了眼才會覺得這人像蔣仲，性格根本就天差地別。

　“噓，別吵，我可沒自信帶著一個會叫的大活人還能避過所有人的耳目。”蒼天啟雖然說著這樣的話，但腳上動作可沒停頓，速度很快的出了房門，還順手給關了門。

　謝茯靈覺得現在這情況實在太過荒唐，導致他連掙扎的欲望都沒有，索性蒼天啟的輕功著實厲害，沒多長時間就仿佛到了目的地，一把將他放了下來。

　謝茯靈晃了晃還有些暈的腦袋，抬頭一看，發現這地方竟然離自己的院子不是很遠，怪不得這人會知道自己住在那里。

　既然已經到了這里，謝茯靈也沒覺得自己能再堂堂正正的走回去，于是整了整衣服，冷靜的問︰“我睡哪里。”

　蒼天啟眼楮微微睜大了一些，瞬間笑了出來︰“哈哈哈，你果然有趣。”

　謝茯靈用看病人的眼神看他。

　蒼天啟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聲道︰“跟我來吧。”

　這之後，蒼天啟還真的是中規中矩的給他找了個可以睡覺的地方，然後就指了指旁邊的房間，甩下一句莫名其妙的“我就住在旁邊”便自顧自的走了，弄的謝茯靈完全不知道這人究竟在搞什麼鬼。

　而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時候，謝茯靈又被扛著原路返回了自己的小院，回去的時候還看到元夕正四仰八叉的在自己床上睡得很歡樂，不禁揉了揉眉心，完全不知道這一來一回的意義何在。

　然而，事情還遠遠沒有就這樣結束，蒼天啟仿佛愛上這種方式了一般幾乎每天晚上都要來他這小院子一趟，而每次來，元夕總是會不可避免的被放倒，而且這傻孩子不僅完全沒有意識到，居然還說自己最近貌似睡得很香之類的話，讓謝茯靈實在不忍心告訴他真相。

　“你是真的閑到沒事可做了麼？”這天，謝茯靈望著再次準時在他睡前跑來的蒼天啟，忍不住問出了口。

　“是挺閑的。”蒼天啟完全無視了謝茯靈話中的深層意思，笑著點頭認了。

　“哎，你不是還有大事要謀劃麼，這樣真的好麼。”謝茯靈揉揉眉心，頗有些無語。

　“哦？你知道我有大事要謀劃？”蒼天啟的語氣突然變了一下。

　謝茯靈察覺到了，但是卻沒有很在意，直接說︰“你這樣可不像個一心想做皇帝的人。”

　蒼天啟雖然已經有所猜測，不過真從謝茯靈嘴里听到這句話的時候，臉色還是變了一下，速度很快的抓住了謝茯靈的手腕，湊近他道︰“你听誰說的？”

　謝茯靈就著被抓手的姿勢，懶洋洋的嗤笑道︰“你跟很多人說過這件事情麼？做事這麼不謹慎？”

　“嘉仁帝跟你說的？”蒼天啟眯眼，語氣怪異的說，“他居然連這種事都會告訴你，你們關系看來不錯。”

　“何必說話酸溜溜的，你身邊就沒個值得信任的人麼？”謝茯靈看向蒼天啟，卻意外的從蒼天啟的表情里看到一絲冷然。

　看來帝王之路注定是孤獨的。

　一時兩人竟都無話了。

　片刻後，蒼天啟才再次恢復一副笑模樣，說︰“我明天就要啟程回蒼鷹了。”

　“哦，一路順風。”謝茯靈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哎，這麼無情，好歹我們也算是有肌膚之親的人，怎麼都不說句臨別贈言麼~”

　“我覺得你對肌膚之親有誤解。”謝茯靈冷眼道，“而且，我們都是男人這件事情相信你沒忘吧。”

　“呵，男人怎麼就不能有肌膚之親了……”蒼天啟低頭笑著嘟囔了一句，謝茯靈並沒有挺清楚。

　“百靈還是個不懂事的小女孩，茯靈你要是力所能及，幫我多照顧一下。”蒼天啟突然鄭重的對謝茯靈一拱手，百靈便是蒼天啟的妹妹，進宮的小公主蒼百靈。

　“靈妃娘娘現在地位比我高貴多了，又何須我來照顧。”謝茯靈淡淡的說。

　“比起嘉仁那家伙，我寧願相信你一些。”蒼天啟露齒一笑。

　“那你又何必把他送進宮來，皇宮可不是什麼適合天真小姑娘的地方。”

　“如果有其他的方法，我自然是不會走這種下下策。”蒼天啟眼神一暗，隨即又說，“不管怎麼說，還是拜托了。”

　謝茯靈看著蒼天啟，最終還是妥協的點了點頭︰“我盡量。”

　“謝了！”蒼天啟樂了，然後想說什麼又沒說出口的把話咽了回去。

　“那……再見……”說完，蒼天啟的身影已經出了房門，轉眼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再見。”謝茯靈這才緩緩說出這兩個字，嘴角微微帶上了一點笑容。

　當然，前提是如果他自己也能改變歷史活下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