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車停在李家老宅外,李鴻沒下去,陳定騰下了車,又轉身探頭進去,「不進去坐坐?」
李鴻手放在方向盤上,「不。」
「那我先進去了。」
「過幾天來。」有些資料沒拿到,李鴻不打算在此之前跟陳躍見面。
他要的是一舉拿下。
「好。」陳定騰抿了下嘴,握了握車門,掩下所有不捨,轉過身埋著頭往裡走。
碰上李鴻,他婆婆媽媽起來事後回想連自己都害臊,是那種紅著臉想抽自己耳光都不能緩解尷尬的害臊。
老大一個男人,在小情人面前磨磨蹭蹭就像個小女人,一細想,鐵打的男人也扛不住。
陳定騰進去,跟老爺子吃了個早點,飯間陳定騰就公司的幾件事情跟老爺子商量了下,公事說完,陳定騰跟老爺子道:「媽媽不放心您和家裡,想回來,我的意思是讓她在外面休息兩天再回來,等大伯母那邊平靜了再說。」
陳躍知道二兒媳一回來,大兒媳有了折騰的對象難免會繼續鬧,那不是個能控制自己情緒的人,要不也不會無能到今天,為了避免讓人看笑話,二兒媳在外面住兩天也行。
「也好。」他道。
「家裡的事我爸說了,這兩天他代我媽的班。」
二兒子在公事上腦子欠了點,但長久下來看,他做人這塊還算可以,也有作為陳家男人的擔當,這一點,他為定騰和定家做了個好表率,為兒為父算得上可稱可點。
陳躍以前嫌他這二兒子太有心機,心思沒用到正事上,這些年下來,對二兒子那份肯下笨功夫的自知之明稍微有一點欣賞了,雖然還是看不上眼,但勉強還算認同。
「行了,這事還有你奶奶。」陳躍道。
後奶奶?陳定騰不由挑了下眉。
「奶奶身體這幾天還好吧?」陳定騰斟酌著說。
他們這位後奶奶身體不太好,不太管事,就是老爺子生日當晚,她也只露了個臉,沒多久就回去休息了。
她不太看得上躍騰,但小叔小姑看得上,她兒女並不是很滿意他們手中繼承的躍騰股份,這些年沒有大動靜是因為早期他這位後奶奶跟他爺爺的協議。
早些年他爺爺就把躍騰該小叔小姑的股份以及她的那份都給了他們,最主要的是給予的股份只管他們分紅,沒有經營和管理權,這是提前把股份交給他們手中的主要協議。
他爺爺的意思還是要把產業交到髮妻生下的兩個兒子手裡,兒子不行,孫子上,也算是給他創業初期與他同甘共苦的髮妻的一個交待。
也為此,陳家對他這位帶著背景嫁入陳家的後奶奶多有讓步,她所生的小叔小姑倆人每人給了9%的股份,他大伯和他父親手裡都只有6%。
陳定騰手裡只有他20歲生日的時候,老爺子給他的2%,更多的,只有在最終確定他繼承躍騰的那天才會轉到他名下。
說起來陳定騰現在算個光桿司令,在躍騰只有管理權,他跟他爸的股份加起來還沒有他小叔一個人多。
現在老爺子有退的意思,小叔小姑看來也坐不住了,連不問俗世的後奶奶都出世了,陳定騰覺得接下來太平不了。
「挺好的,難得她想出來見見人,管管事情。」陳躍對後面的這個老婆是有感情的,兩個人的婚姻不單純,但多年的陪伴沒感情也處出感情來了,對於她的出來,他大概知道是什麼意思,打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事不可能不爭,能不能爭到手,就要看定騰自己的本事了。
「是啊,難得奶奶有這心情。」陳定騰與他這個後奶奶交集不多,說起來他媽跟這位後奶奶相處得很不錯,但他們這種家庭,所謂不錯就是表面上的和平,經不起風浪。
「定騰啊……」老爺子看起來意味深長。
「爺爺,您說。」
「爺爺老了。」
「爺爺,您不老。」
「就是人沒老,腦子也老了,在商場上慢你們年輕的一拍,那就是慢一個世紀,不合適了。」
「爺爺。」陳定騰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老爺子這一生說不上十全十美,但在事業上,他的抉擇力一向英明,是眾人難以企及的對象,哪怕至今陳定騰都認為他的祖父還有他需要學習模仿的能力。
但老爺子的優秀,優秀在於他對世界與自己的判斷,那是格局和心胸,這也是陳定騰希望自己老了能擁有的品質。
人是注定要老的,世界注定是變化往前走的,老的觀念和舊的觀念注定會有衝突的地方,再強的人一旦老了,也很難再跟上這變化莫測的世界的步伐。
看孫子若有所思,還有些傷感,陳躍笑了起來,拍拍孫子的肩,不忘再教他一課:「爺爺老了,老了就難免怕孤獨,重感情,做事啊就難免束手束腳,不敢像當年那樣大開大合付得起代價了,老了,沒時間折騰,就喜歡妥協,為難下年輕人也不覺得有什麼,只要自己好過就是。其實人越老越自私,看的局面小,只想守著那點在自己手上的,很難理智英明的。」
他老妻答應兒女幫他們爭家產,而他答應妻子伸手幫兒女這些,都是這個性質,她不再是那枝清高無塵的百合,他也不再是那條與虎謀皮的狼,他們已沒有當初的堅持,不會永遠都是以前的那個自己。
人是會變的,「定騰,握到自己手裡的才是自己的,這是爺爺自你小時候就教你的,你要記在心裡。」
「爺爺,我知道。」陳躍沒有感慨,說話還像平常一樣地強硬,陳定騰從小以他為榜樣,自認為老爺子是個大鐵漢,那他就是個小鐵漢,但愛情讓人柔弱,也教會了他柔軟,他憋了半天,跟老爺子道:「我也是您想守在手上的那點,不是嗎?」
所以即便最內心的慾望,也不忘當道理剝露出來給他看。
「你啊。」陳躍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他這孫子,是跟他心連著心的,他不偏愛都難。
「爺爺,您放心。」說到這,陳定騰想起過幾天可能發生的事情,不由苦笑了起來,愧疚一時之間淹沒了他,讓他不敢看老爺子,「如果有一天我讓您失望了,請您一定要相信,我讓您失望的只是一個點,您的教育沒有問題,我是您一手教出來的。」
如果性向在老爺子那是錯,他的能力不是,陳定騰不會放棄躍騰。
躍騰不僅是他爺爺的心血,也是他的心血,對於所愛,無論是人還是物,陳定騰都沒有放棄的想法。
「失望?」知孫莫於陳躍,陳躍聽出不對,挑眉。
如果不是他跟陳定騰長相不太像,他跟陳定騰挑眉時的動作幾近相同,但樣子不一樣,祖孫倆凌厲起來逼迫的氣勢一模一樣。
「可能過幾天,您就知道了。」陳定騰沒有逃避,小愛人想挑起的戰場,他只有義無反顧加入的唯一可能。
「哈哈。」陳躍錯愣了下,「不能提前跟我說?」
「不能。」
「事關公司?」
「關。」
那就是小輩們打仗了,陳躍自認為得到了真相,笑道:「行,過幾天就過幾天。」
他沒想到,事情是關於公司,但沒想到,陳鴻也參與進來了。
□這天陳定騰下班,去了水龍園,沒想到他爸也在。
他到的時候,他爸在別人的院子裡聊得樂不可支,陳定騰從他爸仰頭大笑的樣子中居然看出了矯柔造作來,當下就一抖,沒敢打招呼,進去找他媽。
「媽,我爸怎麼回事?」在廚房找到做飯的母親,陳定騰開口就問,然後看廚台上擺滿了菜,他挑眉,「怎麼做飯了?這麼多。」
「你隔壁是誰你都不知道啊?」陳母切著菜,笑道。
「誰啊?」
「你爸偶像,石英。」
「我知道隔壁住著一個叫石教授的,不是,他什麼時候是我爸偶像了,我怎麼不知道?」
「他不是地質學家嗎?又是大學教授,以前還給國外那個最出名的地理雜誌當過專家,去過全世界不少地方,你爸一直仰慕羨慕得很,哪敢跟你們說。」他還要老臉呢,陳母想起老公在外呈現的斯文儒雅,也是好笑,但想起這麼多年他也不敢做自己,也覺得有些傷感。
豪門裡也不是誰都有勇氣敢做自己的。
「仰慕?難怪我爸在外面咯咯嬌笑。」
「噗!」陳母笑瘋,趕他,「去,忙你的去,你爸叫石教授過來吃飯,我得開始炒菜了,你爸吃完飯還要趕著回老宅。」
說完,看了看窗外,她還能聽到她老公有些造作的笑聲,真的挺像兒子所說的咯咯的,太好笑了。
陳母笑了起來,跟陳定騰道:「回頭空了,我就跟你爸過來住幾天,石教授現在退休長住這邊,我看你爸一看到他房子裡的那些石頭眼睛就放光,喜歡得不得了,手舞足蹈高興得跟個傻孩子似的,你看看他現在那樣就知道有多傻了……」
「行。」
「去換衣服,過半個小時就開餐了。」
「好。」
陳定騰離開廚房,去客廳窗邊看了看在石教授花園裡跟人聊天的父親。
陳無限正在花園裡跟頭髮發白的老人比手劃腳在說什麼,他說完,老教授也在說了,只見他馬上收住了手腳,側著頭專注聆聽,臉上還帶著討好的笑。
那種故意壓低自己抬高對方的仰慕,一目瞭然。
陳定騰看著他父親,心想他父親年輕的時候,也曾夢想過仗劍走天涯吧?
對於躍騰,他更勢在必得,絕無放手的可能。
他必須站在最頂端,他才有沒有忌憚愛人的能力,他的家人才能有過自己生活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