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跟他有交情？」

　　陳定騰進去，老爺子面前攤著幾張照片，問他。

　　「李鴻？」陳定騰看了一眼照片，看向祖父。

　　「你們是朋友？這孩子，不太見人。」陳躍道。

　　老爺子口氣還好，但陳定騰知道像他爺爺這種人，是從口氣裡聽不出什麼的，他怒也平靜，不怒也平靜，喜怒不形於色。

　　「有點。」好像是。

　　陳定騰沒見過李鴻身邊有什麼朋友，不過陳定騰也沒帶李鴻見過自己的朋友。

　　兩人見面，好像吃了吃飯就是打炮睡覺，對了，去年寒假李鴻去了美國，陳定騰正好過去有點工作，碰巧兩人在一個城市，就一起玩了兩天，不知道這算不算一起度過假。

　　陳定騰不太瞭解李鴻，也足夠瞭解李鴻，他不瞭解的是李鴻的私生活，但李鴻是什麼人，陳定騰心裡有數。

　　他不是一個能簡單看上小屁孩的人，更別論他是迷戀。

　　「他去過你公寓？」陳躍問。

　　「去過。」陳定騰點頭。

　　「嗯……」陳躍沉吟，「過兩天不知道他會不會跟他父親一起過來，你既然跟他是朋友，也邀請他一下。」

　　陳定騰不是很明白祖父的意思，不解看他。

　　「你以後就知道了，還沒到時候。」聽說李家人要到22歲之後，才會正式接手上一輩的事情，正式出現在社交場合。李信也是這個年紀才頻繁出來，陳躍覺得這說法八九不離十，他道：「李鴻今年是20吧？」

　　「是。」

　　「幾月的？」

　　「1月。」

　　看孫子連這個都知道，確實跟李鴻是好朋友，陳躍笑了起來，「把你這個小朋友也請過來吧，另送一張請帖，正好我這裡還有請帖，過來，你寫。」

　　陳定騰走過去。

　　陳躍這裡有特地印來寫給貴賓老友的請帖，一共不過十張，陳定騰走過去發現還有兩張，老爺子拿起兩張比了比，挑出那張他感覺最好的放到桌子上，讓陳定騰磨黑，「加點水。」

　　陳定騰突然意識到了李鴻是李信兒子的重要性。

　　妹妹們的心思要白費了。

　　陳定騰沉住氣，磨好墨寫好請帖，等字跡干的時候，沉聲請教祖父：「他是不是跟他父親一樣，以後是做那種事的？」

　　陳躍看他。

　　定騰不知道這事？

　　祖父這一眼，把陳定騰看啞巴了。

　　他還真不是衝著李鴻是李信兒子去的，他們是因為李鴻姓李才認識，但他和李鴻倒在同一張床上……

　　都是因為他鬼迷心竅，喜歡上了這個人。

　　陳定騰以前交往過很多人，但這是他第一次知道愛一個人到底是什麼感覺。

　　「關係比較好？」說著，陳躍臉上帶了一點笑。

　　關係比較單純，這交情就要深很多了，對定騰有益無害，陳躍很高興。

　　提前認識就已經很不錯了，如今看來這交情還不淺，不愧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孩子。

　　看一向不苟言笑的祖父笑了，並且是真的是在高興，陳定騰莫名有些尷尬，含糊點頭，不敢細說。

　　豈直是比較好，都看光了。

　　「行了，我也不多說了，既然是朋友，那就好好當朋友處。」到時候有好事了，還能忘了朋友不成？陳躍對於孫子交的這個朋友那是相當滿意。

　　「那爺爺，沒事我就先出去了？」陳定騰迫切想出去。

　　「去吧。」

　　「那個，」走到一半，陳定騰回來，朝老爺子模模糊糊地提了一嘴：「玲玲和晶晶她們以為……」

　　陳躍沉下臉：「無知，書白念了，你大伯母教出的好女兒。」

　　說著，他不悅地看向孫子：「你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糊塗！」

　　說到這個，陳定騰是不懂堂妹們為什麼無論他怎麼做都要執著恨他。人心是肉做的，一家人就不是天天見面，也是隔三差五要見一次，就是狗，多喂幾次吃的多摸幾次頭都會跟人有感情，對她們好，她們怎麼就感覺不到呢？

　　可能應該是能感覺到，就是在更大的利益面前，這點好不算什麼了。

　　大伯母應該沒少給這兩姐妹畫大餅，說她們親弟弟以後得到躍騰了，她們會如何如何……

　　但按大伯母那苛刻的性子，對待她們的方式，怎麼可能在兒子得到躍騰後把兒子的東西分給她們，沒從她們身上壓搾爺爺給她們的那份，都算不錯。

　　不過，自家妹妹智商在哪，陳定騰心裡有數，她們未必不知道她們媽媽給她們畫的大餅有多不可信，就是拒絕相信而已。

　　堂哥喂的就是真糖，但還是有毒，親媽喂的是毒，她們也能堅信勸服自己是真的糖，人是分親疏遠近的，對於這種牽繫，陳定騰也覺得自己無力抗天。

　　「爺爺，不是多大的事，她們的那點股份就是到了大伯他們手裡，也起不了多大風浪，只要你站在我這邊，我沒什麼好怕的。」陳定騰聳聳肩，「你哪天不管我了，那才要命。」

　　陳躍想笑，但憋住了，故意板起臉嚴肅道：「我信任你，你也要能服眾。」

　　「放心吧。」陳定騰瀟灑給他敬了個禮，一走出門，就迫不及待拿出手機，快步下樓。

　　陳無疆一家還在樓梯口等著，陳定騰喊了他們「大伯大伯母」一句，朝陳玲玲和陳晶晶點點頭，沒看他們錯愣的臉色，錯過他們快跑下樓，往後門走。

　　一出後門，他把手機放到耳邊，轉身看後面，後面沒人，他回過身，電話那邊正好被人接起。

　　陳定騰清了清喉嚨，「在哪？」

　　「家。」

　　「那個……」陳定騰想跟他說一下剛才發生的事，但話到嘴邊他不想說這個了，他道：「我有點想你了。」

　　陳定騰說著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臉。

　　那邊沒聲音，好幾秒過去，陳定騰聽到他道：「過來。」

　　陳定騰從來沒有想過李鴻對他是什麼感情，兩人年齡差得太遠，各自的身份又擺在那，他不敢深思。

　　「你也想我了？」情場老手笑著試探一句，但說完就立馬不安。

　　李鴻不是那種能……

　　「還好，」還好，這次李鴻很快接話，打斷了陳定騰的胡思亂想，只聽他在電話那邊淡道：「我把地址發你。」

　　「不是……」陳定騰還沒說完，電話就掛斷了。

　　幾秒後，李鴻發了定位過來，地址不在陳定騰的公寓，也不在李鴻的學校旁邊，是另外的一個地址。

　　陳定騰放大了看，驚訝無語。

　　是他家，李鴻家。

　　李信和李鴻住的地方。

　　「我跟保安打過招呼，你直接開車進來。」很快，李鴻的消息又過來了。

　　陳定騰長吁了口氣，捶了捶那不聽話一下比一下跳得猛烈的心口，深吸了口氣，打了電話過去，那邊一接時就馬上道：「不過去了，我打電話給你，是要跟你說一件事。」

　　他把陳玲玲他們一家做的事，和老爺子的反應都說了，最後道：「爺爺覺得我們是朋友，他生日那天想讓你也過來，特地讓我去給你送張請帖。」

　　「那給我。」李鴻在那邊沉默了幾秒，回道。

　　「你要來？」陳定騰緊張。

　　「來。」

　　「你跟你爸爸一起過來也行。」不用特地，陳定騰乾笑。

　　「不是要給我請帖？」

　　「已經給你爸爸送過去一張了，可以帶全家。」

　　「你是什麼意思？」李鴻在那邊坐了起來，直接問：「你是想讓我跟我爸來，還是讓我單獨拿一張請帖來？」

　　「不是，你想怎麼樣來都行。」李鴻的長句讓陳定騰下意識繃緊了身體，順著李鴻的話脫口就出。

　　「別緊張，我的意思是你想怎麼樣都行，你是想讓我跟李先生來，還是我自己來？」李鴻在那邊冷靜地道，「陳定騰，我不吃人。」

　　說完，頓了頓，又道：「床上除外。」

　　他的話讓陳定騰笑了起來，同時又想起李鴻對那種事的百無禁忌，肆無忌憚，又尷尬了起來。

　　他尷尬地清了清喉嚨，「按你的意思就行，你確定是來是吧？」

　　「來。」

　　李鴻非常乾脆，陳定騰也不知道說什麼，他道：「謝謝。」

　　「嗯。」李鴻掛了電話，沒有下文。

　　陳定騰拿著手機，原地站了好幾分鐘，才回去吧檯跟人聊天。

　　第二天陳定騰去找李鴻送請帖，被李鴻折騰得很慘。

　　可能是昨天電話說到了吃人，李鴻全程讓他吃了一次，陳定騰開車回老宅的一路，嘴巴都是疼的，嗓子眼那裡直冒火。

　　陳躍的生日宴很快就來臨了，生日宴辦在離陳家老宅不遠的那個度假村酒店裡，晚上六點就可以開始入場，八點宴會正式舉行。

　　小李先生跟李先生同坐一輛車前至，車上李先生調侃小李先生：「小李，你這真心動得一發不可收拾啊。」

　　好真摯，好感人，李先生想為兒子鼓掌。

　　這是他兒子第一次主動提出要參加社交。

　　小李先生看著車窗外，一個眼神都沒施捨過他。

　　過了片刻，李鴻調頭，道：「當年你追求媽媽的時候，她也很緊張嗎？」

　　提起亡妻，李信淡下了臉上神色，眼神深沉，半晌，他道：「她不緊張。」

　　他朝兒子笑笑：「她是個英雄。」

　　他的英雄。

　　「你還愛她嗎？」

　　「愛。」

　　就是她不在，只有他一個人，太孤獨了。

　　「還會愛幾年？」

　　「很多年吧，」李信淡淡道：「到我死的那刻吧。」

　　李鴻又掉過頭，看向燈火通明的車窗外，與他父親同一款臉色，「我可能有點像你。」

　　找到一個人，動心了，那就動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