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李鴻幹完就要走。
陳定騰錯愣,「不過夜?」
以往幾次都過夜,他以為……
李鴻回頭,走了回頭,在他臉邊敷衍地碰了一下,很快在房子裡消失了。
陳定騰這幾天上班異常淡定,偶爾還給個笑臉。
李西丁作為跟了他很多年的老員工,求生欲很強,求生經驗也很豐富,最近一點錯誤也不敢在陳定騰面前出,安能的事他也速戰速決,本來他還要跟老丈人磨一陣的,一看老闆對他似笑非笑的次數有點多,就像在等著收拾他一樣,就老老實實給丈人公下跪求人去了。
清高的老丈人狠狠打了他一頓才答應成立專家組給人看病,李西丁先還覺得怪委屈,他這不也是為家庭嘛,後來一想,帶著一身傷去見老闆,妙啊!
誰敢說他做事不出力!他為公司拋頭顱、灑熱血,他為公司立功!
公司有功元老才幹的事,是不是!
李西丁帶著一身傷,尤其臉上的傷還是特地去醫院定做的,包得很醫院,一看就是重傷患者,不過可能是表演痕跡太重,一到老闆面前表現,老闆當下二話不說,操起文件夾就砸他。
「老闆,我搞錯事你打我,我認,怎麼我立功了你還打我!」李西丁想哭,太子爺太難侍候了。
難怪史上那麼多太子爺都死於非命,純粹人品不好。
「是不是要我給你發問點慰安金,才夠意思?」陳定騰一笑,道,隨即冷笑:「你當你是耍雜技的,吸睛能有錢?我請你來是做事的,做事的!這幾個字很難懂?」
李西丁這人有能力,但有點不好,功利心太強。本來出來做事的,誰敢說自己沒功利心不是蠢就是裝,但李西丁這個人是做一分事,就要領兩分功,他也很敢為自己操作,不得不說,他能出現在陳定騰視線裡,就是因為他很會經營吹棒自己。
出來混的,能混出頭的,沒哪個不是萬年的妖怪成的精,雖然太子爺不用從底層打拼開始,但妖怪見多了,不可能不知道這些人心裡打的那些小九九。
他不說,是懶得說,能工作就行。
踩線了,那就收拾。
「趕緊給我盯著重新定合同,」陳定騰一笑,笑得李西丁心裡發怵,「給你丈人打一頓算什麼本事?給聞志打一頓,你才有資本到我面前碰瓷,懂?」
萬惡的資本家!太毒了!
這下李西丁不敢耍小聰明了,夾著屁股去安能裝孫子談新合同。
陳定騰連續處理了幾天工作,李鴻沒有聯繫他,陳定騰一邊反思自己工作態度有問題:以往能忍的都忍不下,這幾天心幾個心腹輪翻被他收拾,再收拾下去,這幾個人估計不想在他手下呆了;另一邊,他反省自己那天的態度:擦邊球打多了,以為夠含蓄李鴻就不在乎,而李鴻確實不在乎,他的徹底不在乎就是完全不把他當一回事,頭都懶得回一下。
但這次陳定騰按捺住了去找他的衝動,不是多有骨氣,而是老爺子壽宴在即,陳家回來的親戚太多,這時候他要是鬧出點什麼事來,就不好收拾了。
□上班工作的時候還好,陳定騰不容易分神,但事情一處理完,陳定騰就有點熬不住,頭幾天晚上先是覺得床單被子枕頭有李鴻的味道,他把這些都換了,結果睡了幾天,覺得房子裡李鴻的味道無處不在,他不惜上下班不方便,回了老宅住。
這次回老宅住,就連上至大伯下至堂弟他們含酸帶澀諷刺他獻慇勤的嘴臉,居然變得可愛了起來。
他們的刺激,制止住了陳定騰向李鴻投降的衝動。
他跟李鴻的事不能出差池,尤其最近,出了,躍騰就不可能是他的;出了,今天這些人敢打他的臉,來日他們就敢割他的頭。
不能輸。
陳定騰憑著這股衝勁,強行壓抑住了對李鴻的想念,哪怕李信依約帶他去見人,他跟李信單獨相處了一段時間,他也克制住了向李信問李鴻消息的衝動。
李信也從頭至尾沒提起過李鴻這個人。
見人過程中陳定騰還能忍住,回家跟爺爺匯報情況的時候他也忍住了,但一等回了房間,什麼人也不見,陳定騰被身體裡無法去除的沮喪擊敗,撐著臉苦笑不已。
半個月,這次他居然撐了半個月。
再撐半個月,等老爺子壽宴辦完,他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臉回去找人。
李鴻隨校隊出去比賽,校隊連勝了二場,輾轉了兩個城市。
這次比賽是大學生杯的最後角逐,過程很激烈,最後李鴻所在的校隊得到了大學生杯的冠軍。
李鴻是校隊的副隊長,他們校隊是隊長帶領進擊,李鴻則是在隊長的影子下操控全場,他這次是第一次站在副隊的位置上比賽,沒人提防他,等到他們校隊衝擊冠軍勝利,各校教練調出他以往的比賽來看,才發現李鴻這個人深不可測。
李鴻這個球員在以往弱隊的比賽當中並不突出,他踢助攻,不是主力進球球員。
而且他踢的是助攻的助攻,經常給助攻送球。足球這個東西,注意力首先在進球球員身上,其次是助功,至於助功的助功,受條件受限,大學生杯上的數據不會非常具體詳細到這個上面,等大家回過神來,才發現李鴻這匹黑馬可怕的全局操縱能力。
這次大學生杯有兩個場地,分別是不同的城市,轉換城市加上激烈的比賽,球賽打完,回去的飛機上,李鴻難得感覺到了身體有絲倦意。
一上飛機他就閉眼假寐,隊長何鋒放好行李過來,對此調笑:「永恆發動機總算知道累了?」
他拍拍坐李鴻身邊的隊員,「換個位置,我跟李鴻有話要說。」
隊員讓出位置。
何鋒坐下,首先肯定了下李鴻的貢獻,又展望了一下未來,甚至跟李鴻說要去踢國際青年杯。
李鴻聽他說完,等何鋒確實沒話要說了,開口道:「還有兩年,我只參加一場全賽,畢業就不踢了。」
「啊?」何鋒傻眼,「你不走職業球賽的路子?你傻啊!」
踢球來錢多快啊,而且李鴻是用腦袋踢球,他這樣的球員居然不踢職業賽,也太暴殄天物了。
「畢業我要出國。」
「你要去國外踢球?」
「出國唸書,順便繼承下家業。」李家到他這代會完,但家業不會,李鴻打算跟他爸一樣,打理下家業,隨便養養孩子,等時間到了,就退居幕後。
孩子的話,代孕他不考慮,陳定騰也別想有,陳家有好的,就在陳家挑一個,沒就周圍幾家看看,挑個合適不操心的,至於陳定騰的,陳家人眾多,自己搶不到的位置,會讓孩子來搶的,一點多餘的力氣都不要用。
李鴻不喜歡過多的打擾,哪怕打擾來自孩子。
「順便?」何鋒發噱,「你們家國外有家業?」
「嗯。」
「什麼家業?」何鋒要瘋了。
「躺著燒錢花也花不完的那種。」李鴻用何鋒聽得懂的話說了句。
「求帶!」何鋒被憋,從嘴裡艱難擠出兩字。
「改天回去,你有空,帶你去兩天。」
「住城堡嗎?」何鋒開玩笑。
「可以。」有。
居然有?何鋒瞠目結舌,生無可戀,起身,「兄弟,嫉妒使人醜陋,我去靜一靜。」
人生起點完全不一樣,何鋒覺得他需要找個沒有李鴻的地方冷靜一下,才能跟李鴻這樣的人繼續做朋友。
至於李鴻是不是在吹牛逼,何鋒根本沒作考慮。
李鴻那樣的腦子,犯不著吹這樣沒品的牛逼。
何鋒回去,隊員回來,見李鴻在喝水,隊員問他:「您下機是直接回去,還是派司機過來?」
李鴻獨來獨行,但並不是身邊沒有保護措施,他高中的時候年紀相對來說不大,身邊有三個安全員,一個老師,一個是同校的學生,還有一個是跟他上下學同一線路同一時間開工的灑水車灑水員。大學他的各項能力上去了,身邊就留了一個同學。
李鴻過兩年就要接李信的班,現在各方面對他的關注度要比之前強了,也想在他身邊塞人。
但李鴻的說一不二比李信有過之而不無不及,並且李信是個縱容孩子的人,可能也想把自己沒得到過的自由全部彌補到李鴻身上,不允許有人不尊重李鴻的任何一個意見,所以這些年來,沒人能反駁得了李鴻的決定。
隊員作為安全員,也只敢詢問。
「直接。」李鴻說完,合上眼。
隊員沒再說話,朝隔壁好奇看來的隊員笑笑,豎指「噓」了一聲。
李鴻不合群,不跟人一起玩,但人緣不壞,隊員們大多無形中受過他的好,對這個影子一樣存在的隊員很好奇,但沒有惡感,只是覺得他太神秘了。
「大佬。」大佬的世界沒法理解,隔壁的隊員豎了下拇指,感歎了下,與同座的隊員說話的時候還特意壓低了聲音,沒有打擾閉眼的神秘副隊。
李鴻下機是晚上七點,下機他就給陳定騰打了電話。
陳定騰那邊沒接,下一秒,李鴻叫了輛車,回家。
回到家,李先生居然在,打著領帶準備出門的樣子,看到小李先生,李先生挑眉:「怎麼樣?」
「贏了。」
「冠軍?」
李鴻瞥他一眼,要不然?
李信點下頭,也覺得自己問錯了,別開話題,「有想要的嗎?」
李先生開始發獎勵。
「你忙。」李鴻提袋子進房間。
年輕人,就是酷,錯身的時候,李信尾眉又是一挑,「陳家寶貝的也不要?」
寶貝?有那麼大那麼硬的寶貝嗎?
李鴻被他父親的形容震住了,當場定了下來,眉頭輕攏,「他是男人。」
不是寶貝。
「我知道他是男人,」李信打了個漂亮的領帶結,緊了緊,淡淡道:「男人就不能是寶貝了?」
李鴻估摸了一下,冷靜道:「以後你們打架,不要找我。」
李信震驚,挑眉,「小李先生,如果為父沒記錯,你是第一次談戀愛吧?就是床也是第一次跟人上吧?」
這就要帶回家天才地久,跟老父親因意見不合打架了?
「多試幾個,」李信給出建議,「你還小,不知道最好是什麼滋味。」
「你知道你的就好。」哪怕李信一手帶大他,李鴻也沒有跟他父親剖析自己的慾望,說著讓出了位置。
李信往外走,不忘回頭:「寵點沒事,畢竟跟了你一場,但不要太當真,他也未必當真,不會因為你放棄躍騰。」
回復他的,是李鴻的轉身。
李信搖搖頭,孩子小,經驗少,有點愛認死理。
等大了就好了。
李鴻沖完澡出來喝水,接到了陳定騰的電話。
陳定騰打過來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李鴻等了一陣沒等到聲音,簡短地命令了一句:「說。」
「怎麼……」陳定騰在那邊清了清嗓子,「怎麼給我打電話了?」
「不能打?」李鴻冷漠。
「不是不是……」陳定騰在那邊連翻否認,「就是你好久沒給我打電話了。」
「嗯。」
嗯什麼?陳定騰在那邊掩不住失望。
一句解釋都沒有。
「有事嗎?」陳定騰試著讓自己的口氣顯得正常。
「你在公寓?」
「不在。」
「9點在嗎?」
「我現在住老宅這邊。」陳定騰清了清嗓子。
「過來。」
陳定騰遲疑,就在他遲疑的時間裡,李鴻的電話掛了。
「去你媽的……」陳定騰差點砸手機,猶如困獸在原地來回走了幾圈,最後狠狠一拍額頭,用最快的速度換了身衣服,出門開車。
出去的路上碰上大伯家的二堂妹,堂妹一見到他,長長地「喲」了一聲,似笑非笑道:「騰哥公務繁忙啊,這剛回來就要出去了?」
陳定騰微笑:「要事在身。」
他一出門,笑容就沒了,開車的時候,他想了無數次要不要打電話過去問問,最終沒打,但等回了公寓,一打開門,看著坐在沙發檯燈邊看書的青年,陳定騰那顆在路上倍受煎熬的心,一下如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