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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謠》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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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初的天清晨下著濛濛的小雨,馬車出了城後往北,過山路時顛簸的很。

  隨同的還有行軍,這麼多人馬一塊兒到毫安得不少時間,所以喬瑾瑜帶著謝滿需早一步過去,後頭的軍隊前往,最快也要五月。

  謝滿月上一次這麼趕路還是在六歲那年,回了一趟兆京後毫安那兒忽然有急報,老爹又匆匆忙忙帶著她回去,本來一個月的馬車前去,他們大半個月就到了,那時她年紀小,到了毫安後還大病了一場,好幾個月才緩過勁來。

  這一回馬車上都墊了厚厚的褥子,隔著三四天還在客棧裡休息,熬過了半個月,謝滿月發覺自己瘦了,她倒覺得沒什麼,把喬瑾瑜給心疼壞了,摟著她一日三餐都不忘記添肉,看的健銳營中跟著前來的幾個部下都偷著樂。

  可誰也不敢當著王爺的面說什麼,定王爺那稀罕無比的笑還是留給王妃就好,要是哪天王爺衝著他們笑了,估摸著他們個個都覺得烏雲蓋頂,有不好的事要發生。

  二十六這天,她們到了毫安之外的鎮子,這個鎮子並不熱鬧,如今正好是風沙天,距離雨季還有一個多月,一到晚上風沙刮的更厲害,所以傍晚時他們到了鎮上就停歇下來休息了。

  喬瑾瑜把謝滿月送到了屋子,下樓去客棧裡後院那兒檢視行囊,這兒屋子內,霜降從外頭端進來一盆水,放在桌子上沉澱了好一會兒才又兌到另外一個盆子裡給謝滿月洗臉,「王妃,這兒的風沙可真大。」

  一炷香的時辰盆子裡就能沉澱下一層沙石,把穀雨她們看怔了,這還是客棧裡最乾淨的水,要是到了毫安,情況肯定是更惡劣。

  「有山擋著風沙會小一些,這兒還有不少谷地,也沒有別人說的那樣糟。」謝滿月洗了臉,霜降把油脂膏拿來給她塗上,又擦了手,謝滿月吩咐她去把備下的面紗拿過來,「你們要下去的,一人一面戴上。」

  「難怪剛剛在街上瞧見也有人戴著呢,原來是為了擋風沙。」穀雨憨憨的說了一句,謝滿月笑了。

  「不然呢,你以為是好看呢。」霜降把拿來的面紗塞到她手裡,穀雨微紅著臉有些不好意思,她還真以為是好看呢。

  「也是為了遮容,不過這兒的規矩不如兆京來的多。」有時候環境惡劣了,衣食不保,那些條條框框的規矩就會少許多。

  何媽帶著白露上來送吃的,客棧裡的吃食很簡單,何媽拿了些帶過來的醃肉給謝滿月做了燉菜,這一路趕來口味重了不少,清淡的東西吃著都沒什麼味兒。

  添了飯後謝滿月讓她們下去先吃,等喬瑾瑜過來,外頭天黑正是風沙大起時,謝滿月看著他頭上沾染的沙塵,笑著替他拍下來,「怎麼不蒙面。」

  「這幾天恰好颳了一陣大風,聽客棧裡的掌櫃說還得兩日,到那兒上坡也得大半天,中途還要紮營,不如我們等風沙過了再去。」喬瑾瑜洗了手,坐下來吃飯,習慣著又往謝滿月的碗裡夾了肉。

  謝滿月喝了一口湯,「若是明早風小了我們就出發吧,傍晚剛好下坡臨著山壁,就算是夜裡起風也能擋住大部分。」

  知道她急著想去毫安看祁將軍,也不問她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喬瑾瑜把燉菜裡的肉都挑揀出來給她吃,謝滿月最後是鼓著臉瞪著他,不許他再夾了。

  喬瑾瑜耐著性子勸,「你既知道這兒風沙大,也該知道這兒天冷了寒凍厲害,要多吃點。」

  「你才多吃一點。」謝滿月哪裡耗費的了這麼多的體力,這半月時間趕路,兩個人都瘦了。

  ……

  收拾過後早早的歇下了,謝滿月叨唸著明天一定得有個好天氣才行,聽窗外的風聲,老天似乎是一點兒都不配合,還呼嘯的厲害。

  心裡念著,累了一天的謝滿月很快睡著了,後半夜時風漸漸的小了下來,等到第二天,風沙比來時的小了許多。

  謝滿月收拾妥當到客棧外,後院那兒都已經收拾妥當,馬車棚頂上還積了灰塵,一早何媽她們用毛刷蘸水刷過,瞧著還有些灰撲撲。

  上了馬車之後出了鎮子,從窗外看出去,這是一望無垠的黃沙地,朝南的山脈是有點點翠綠,但是靠北那兒多是黃山,一路顛簸著繞進了山谷裡,在馬車上簡單吃了些乾糧,傍晚時風又大了,喬瑾瑜帶著找了一處貼著山壁的擋風處,紮營後起火,很快天黑了。

  入夜之後山崖峭壁上都是呼嘯的風聲,偶爾還有吹落的小石子掉下來,穀雨她們第一次過來,前一夜沒睡著,今天晚上更睡不著了,三個丫鬟睡在一輛馬車內,白露聽霜降說這兒有狼,抱著穀雨不肯鬆開了,外面風聲又大,熬到了半夜實在是熬不住了才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一早,和在鎮上一樣,風小了許多,收拾好後出了山谷,再往前半天的路就能看到高高林立起來的兩座石塔。

  在石塔下通驗了身份,守在那兒的士兵推開了柵欄讓他們進去,再有一刻鐘的路,謝滿月看到了毫安的城門。

  很多年前刻上去的,又經歷風沙,這兩個字顯得古舊又滄桑,謝滿月這些年來的情緒此刻又提了上來,她迫不及待的要進城去,到營地裡找老爹。

  毫安城門口守城的人她還認得,當年她跟著老爹回兆京,這守城的小將領剛剛成親,如今孩子都不知多大了。

  謝滿月拉開簾子一路看,一旁穀雨遞給她帕子,「王妃,這兒還有風沙,仔細別迷了眼睛。」

  低頭時才發現自己哭了,謝滿月捏著帕子又要笑,她什麼時候這麼多愁善感了,以前長那麼大,可沒掉過幾次眼淚。

  ……

  謝滿月自己做著心理建設,老爹不會有事的,可等她真的到了五營中,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老爹,謝滿月整個人就繃不住了。

  什麼叫做輕傷,這纏著滿身的紗布又是怎麼一回事,臉色這麼蒼白,是不是還昏迷著沒有醒來,這可都一個多月了。

  謝滿月站在床邊,沒忍住,眼眶又紅了,她在床邊坐了下來,擡手碰了碰他的頭,輕囁了一句,「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了啊。」

  一旁軍醫看著有些愣,這是哪家的夫人。

  床上的人幽幽的有轉醒的跡象,祁豐皺了皺眉緩緩睜開眼,入眼看到謝滿月時還不敢相信,張口聲音沙啞,「丫頭,你怎麼來了。」

  聽著他這樣的虛弱的聲音,謝滿月臉上豆大的眼淚開始往下掉,她擡手抹了一下,哽咽,「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了啊。」

  祁豐擡了擡頭想說兩句,可這會兒多擺動幾下都覺得疼,一旁軍醫提醒他不能動,謝滿月看了一眼他的手臂,重複著,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了啊。

  「丫頭,我這不是活的好好的麼。」祁豐笑了,「哭什麼,把眼淚收一收。」

  「風沙太大吹的。」謝滿月哼了聲,眼淚還在掉。

  「這兒的風沙是有點大,看把我們丫頭給吹的。」祁豐點點頭,也睜著眼睛說瞎話配合她。

  謝滿月噗一聲笑了,末了又瞪眼看著他,「你是拿身板給人家擋刀了是不是,傷成這樣。」

  「你老爹我誰啊,哪能讓人拿身板擋刀,我可是砍了他們頭頭才中箭的。」祁豐勁頭上來就想給謝滿月描述一下當時的情形,胳膊一動,又疼的皺眉。

  「行了你歇歇吧,沒讓人射成篩子就不錯了。」謝滿月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繼而轉頭看軍醫,「王軍醫,我爹是怎麼被擡回來的。」

  王軍醫愣了愣,這位夫人怎麼知道他的稱呼,她剛剛怎麼稱呼將軍的。

  「老王啊,這是我閨女,謝侯府的二姑娘,定王爺的媳婦,阿靖還得叫她一聲姐姐。」祁豐簡單的給王軍醫介紹了謝滿月的身份,王軍醫恍悟了一半還是有些疑惑,那他也沒自我介紹啊。

  祁豐說完,又看著謝滿月否認,「胡說,我怎麼可能被擡回來。」

  「那是誰揹你回來的。」謝滿月指了指他身上的傷,「你以為我不知道吶,中了這麼多支箭是不是別人把你揹回來的,養了一個月還這樣,我就知道那密報不能全信,說什麼小傷,命都要沒了還小傷。」

  謝滿月一副批評的口氣,還拎了拎他的手,「每次都是這樣,你就不能惜點命,祁靖都快說親了,回頭他要是連爹都沒了,誰敢嫁給他啊。」

  王軍醫在一旁看呆了,這對話怎麼聽著這麼耳熟。

  遙想很多年前,將軍也這麼受過一次重傷,那時大小姐還小,直接坐在床上,戳著將軍的胸口教育他,要是將軍死了她就成了沒爹沒孃的孩子,將來長大了誰都不敢娶她,就算是娶了她還要欺負她。

  王軍醫再看將軍一臉受用的樣子,一瞬對這個定王妃高看了許多。

  ……

  謝滿月正說著,門口那兒喬瑾瑜進來了,祁豐猶如看到了救星,喊了一聲,「好女婿。」快把你媳婦帶走。

  「將軍,滿月一路過來都在擔心你,在兆京的時候聽到你的訊息就心急想要立即過來。」喬瑾瑜接收到了媳婦的眼神,站在謝滿月旁邊一本正經道。

  「我知道。」祁豐擡頭看謝滿月,「丫頭,趕路過來累的,先去休息一下,我沒事。」

  謝滿月也知道他現在需要多休息,又囑咐了幾聲,跟著喬瑾瑜離開了。

  若是隻有喬瑾瑜一人過來,肯定是住在營裡,現在謝滿月在,她們只能住在軍營外的府邸。

  定王府和祁將軍府離的很近,這兒的一切謝滿月都很熟悉,即便是很多年沒有來了,城中都沒有變,還是老樣子。

  府中何媽她們早早開始收拾,又得在毫安城中買點人回來打理外院,喬瑾瑜把她送到後回了五營,謝滿月讓何媽去廚房裡先燉一鍋子骨煲湯,把從兆京帶回來的補藥放進去一塊兒燉煮。

  傍晚的時候,謝滿月又去了一趟營地裡,把煲好的湯給老爹送過去時,在五營的外頭,遇到了一個攔路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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