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
宮中的事謝侯府和祁大將軍知道,回了謝家之後謝侯爺也告知過謝老夫人,只不過謝家的其他人並不知曉其中的緣故,一聽又有聖旨到了,人都跟著抖了一下,生怕又是什麼要進天牢的事,這才過了三天吶。
石公公看著前院裡跪著的謝家人,時隔三日又來宣旨,他的心情也是完全不同,手捧著聖旨看跪在後頭的謝滿月,輕咳了聲,「謝二姑娘,上前接旨。」
一大家子的注意都引在了她的身上,又要出岔子?這皇家怎麼又頒聖旨?這回是誰了?
範氏的眼底,這三房的丫頭忒能惹事,一大家子都跟著心驚肉跳。
謝滿月走上前跪了下來,石公公深看了她一眼,開啟聖旨,眼角微抽,這聖旨就是四天前那一份,改了幾個字而已。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謝侯爺之孫女謝初謠嫻熟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眾,太后與朕躬聞之甚悅。今皇九子年已弱冠,適婚娶之時,當擇賢女與配。值謝初謠待宇閨中,與皇九子堪稱天設地造,為成佳人之美,特將汝許配皇九子為皇妃。一切禮儀,交由禮部操辦,擇良辰完婚,欽此。」
石公公唸完,謝老夫人臉上的神情是瞭然,可別人的確實又驚又詫,繼而看著謝滿月,又要抗旨了?
「謝姑娘,還不快接旨。」石公公提醒了一聲,他心裡頭對這個謝家二姑娘著實是另眼相看,能讓馬太妃出手幫忙,那是謝侯府的門楣,但是能讓太子說動了皇后前來勸阻,背後還有個九皇子,那就是謝姑娘自己的能耐了。
說心裡話石公公是不大喜歡這樣的女子,不論是放在宮中還是放在皇家就是有些出格,不諳常理,不如那些聽話的大家閨秀讓人覺得喜歡。
謝滿月深吸了一口氣,擡手去接聖旨,「謝主隆恩。」
整個前院的氣氛都跟著鬆了鬆,接了啊。
等她接了聖旨之後李媽扶著謝老夫人起來,謝老夫人笑盈盈看著石公公,「之前的事有諸多誤會,也勞煩公公再番前來,偏廳裡備了些熱茶,還請石公公移尊一敘。」
這九皇妃今後會是什麼境遇石公公不清楚,不過謝侯府老夫人的面子還是要買的,石公公笑了笑,隨著謝老夫人去了偏廳,這邊前院,謝滿月接了旨意之後,跟著李媽去了佛堂裡要把這聖旨供奉起來。
謝滿月到了佛堂之後才打開聖旨看,見到‘十’改‘九’的那幾個字時愣了愣,這還是當初石公公前來宣旨的那一份,也不知道宮中是如何商議的,把賜婚十皇子改成了賜婚九皇子。
李媽讓她把聖旨放上去,回到了前院,這兒謝老夫人和石公公聊了有小半個時辰,送石公公從偏廳內出來,看到這邊前來的謝滿月,石公公還說了一聲恭喜。
謝滿月跟著祖母送了石公公出去,宮中的馬車離開,謝老夫人的笑意斂了斂,輕輕的嘆了聲,「十皇子那兒,皇上下了聖旨,賜婚了嚴家的三小姐。」
石公公往謝侯府這兒頒旨,那邊也有宮人前去嚴尚書府,如今差不多已經宣旨完了,如無意外,十皇子會娶嚴家三小姐為妻。
謝滿月一愣,嚴大小姐不是為太子生下了長子麼,如今嚴家又嫁了一個皇妃,整個兒的身份是要水漲船高了。
皇上不需要做堵悠悠眾口之事,但賜婚這件事,從頭到尾就成了一件烏龍,怎麼自圓其說的呢,宮裡頭後來刻意傳出來的說法,皇上打算為九皇子和十皇子同時賜婚,也選好了賜婚的人家,可是謝侯府這兒聖旨下的時候弄錯了。
後來在兆京中認為傳揚開來的說法,就是弄錯了。
不管是皇上弄錯的,還是頒旨的人弄錯的,那都不是要緊事,連帶著謝侯府家二姑娘抗旨不遵被關在天牢裡都變成了謝家二姑娘是入宮去說明詳情。
沒有哪個官員敢在背後推波助瀾皇上的不是,所以這件事很快淹沒在了這兩樁喜事之後,賜婚的聖旨一下,謝滿月的日子定在了隔年的入秋,而十皇子的大婚則是定在了六月,比九皇子還要早好幾月。
相較於皇家賜給謝侯府和嚴尚書府的賞賜,外眼人看是瞧不出什麼名堂的,也只有兩家人自己坐在一塊兒比較了才會知道其中的差距,哪個更受皇上重視,哪個就更豐厚些。
皇家這兒禮部操辦進行各項事宜,這一忙,時間過的很快,到最後皇宮中的聘禮擡到謝侯府,已是入秋十月,兆京的天步入了涼。
謝侯府的前院很熱鬧,接連著幾個好訊息,方家那兒大姐姐成親一年多,終於有身孕了,孫家那兒姑姑就在前幾日生了個兒子,這兒忙著清點九皇子的聘禮,再過七八日的功夫,謝家二爺謝遠榮成親的日子要到了。
謝家幾位夫人真的是忙的脫不開身,陳氏得抽空去方家看看女兒,範氏忙著替兒子佈置新房,準備兒子的婚事,九皇子送過來的聘禮都是由謝老夫人一手處理,梧桐院這兒,好不容易幾個兒媳婦都在,謝老夫人把宮中送過來的聘禮禮單在桌子上一放,看著三個兒媳婦,「把你們叫來,是為了商量滿月嫁妝的事。」
陳氏想了想建議,「娘,滿月畢竟是嫁到皇家,我看不如按著初華出嫁時家裡出的往上添,您看如何。」
謝初華當初是作為謝家嫡長孫女的身份出嫁,頭一個,謝侯府內準備的嫁妝豐厚,再加上大房那兒陳氏從自己的嫁妝裡頭添出來的,還有謝老夫人這兒給的,算起來其實有很多。
謝滿月自然沒有這麼多,就算是謝侯府內準備的嫁妝也不會像謝初華這麼多,會略減上一些,可如今是皇上賜婚,謝滿月嫁的又是皇家,嫁妝可不能少,所以陳氏才想按著自己女兒的這個例來,也不少了。
範氏在旁聽著,眼角微抽,大嫂可真是愛做臉,什麼時候大方到這地步了,大房三房要都是這個數,到時候她的女兒出嫁也要同等的才行,遂她笑著接話,「是啊娘,咱們謝家姑娘就是金貴,一個兩個的,到時候初幽出嫁也不會讓人小瞧了去,滿月這兒是不能減。」
楊氏對大嫂的建議沒別的想法,往上添了一句,「娘,仲衡那兒前幾日也與兒媳婦商量了,到時候我們再給滿月添一些。」
範氏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沒說啥,神情卻已經足夠顯露那意思了,四房給了,二房不得也要給?
謝老夫人看著她們,對長媳的提議勉強算同意,謝侯府有謝侯府的規矩,滿月的嫁妝從公中出的,最多也是和大孫女一樣,「公中的,就按著你說的和華兒當時的一樣來準備就行了,當時華兒出嫁,我添了一千五百兩銀子,你們也別說我偏心,滿月這兒,我多加一千兩,也是侯爺的意思。」
謝老夫人話音剛落,幾個兒媳婦的臉色都有變化,要是往上添五百兩,陳氏是能接受,可在這上頭添一千兩,這差的也太大了。
範氏的臉色更不對勁,再過兩年初幽也要出嫁了,老夫人這兒給長孫女添了一千五百兩,第二個孫女兩千五百兩,那到了初幽那兒呢。
「這幾個孩子,除了滿月之外,其餘的誰出嫁了我這兒都添一千五百兩。」謝老夫人慢悠悠的補了一句,範氏笑的惺惺,陳氏這兒緩過神來後請示:
「娘,嫁妝的禮單上是不是就添這些。」
「還有三兒媳婦當初嫁過來的嫁妝,本來就是滿月的,都添進去。」
從梧桐院裡出來,範氏的臉色顯得不大好,她妒忌不了當初三弟妹嫁入謝家時帶進來的豐厚嫁妝,可她心裡就梗塞老夫人說的添嫁,三個人出了院子之後,就要分道,範氏忽然叫住了陳氏和楊氏,「府裡其他出嫁的姑娘都是如何,老夫人要獨開滿月一個先例,你們都沒什麼話?」
「那也是謝侯府的臉面。」陳氏雖然肉疼,可那是老夫人自己的錢,她執掌謝侯府中饋又做不了老夫人和侯爺口袋的裡銀子。
「大嫂你說的好聽,心裡頭就不計較,初華出嫁的時候老夫人添的那個數兒,以後還有初寒要嫁,別說是謝侯府的面子,沒那兩千五百兩,這嫁妝也不薄了,往後說起來,讓幾個孩子心裡頭怎麼想。」老夫人那兒添了多少銀子都是會記到嫁妝禮冊中去的,幾個孩子看著心裡難免不生隙。
「二嫂,我聽聞那大公主尚主的時候,皇家準備的嫁妝算起來值上好幾萬兩,我們雖說比不得皇家,但老夫人也想給滿月多一些的底氣。」楊氏頓了頓,沒接著往下說。
範氏瞪了她一眼,「比不得就別比了,剛剛你說要給滿月另外添,你們四房打算添多少,將來我們初幽出嫁了,你是不是也按著這數給我們幽兒添上。還有,你這一起頭,我們是不是也得跟著你這麼來。」
楊氏的臉色微凝,「二嫂,你也不用說這種氣話,添多添少都是各憑本事,誰也不用打腫臉充胖子。」
「喲,說的好像就你們四房人疼滿月一樣,我們是沒有小叔子來的有出息,也沒這本事不夠這底氣。」範氏揚長著聲調陰陽怪氣的說道。
「行了,少說兩句,多少還不是你自己說了算。」陳氏還要忙著去方家看女兒,發牢騷有什麼用,這些都是別人口袋裡的銀子,最後還不是酸了自己,「這沒幾日子就要到了,是不是還有沒發出去的帖子,你回去好好算算,有的事忙了你還計較這些。」
範氏哼了聲沒再說什麼,三個人不歡而散。
……
陳氏差人備了禮去方家看謝初華,楊氏這兒要等丈夫回來再商議一下添嫁的事,二房這兒,範氏接過丫鬟手裡遞過來的賬冊,越看心裡頭越是不痛快。
這時謝仲仁走了進來,看她神色陰晴不定的坐在那兒,搭了一句,「怎麼了這是臉色這樣。」
孰想範氏似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下被激怒了似的,猛的擡起頭瞪著謝仲仁,「你們謝家,可真是欺負人了!」
謝仲仁眉頭一皺,「你說什麼胡話。」
範氏把賬本一扔,起身看著他,「我哪裡說錯了,大房那兒遠卿成親的時候下了多少的聘給林家的,如今遠榮的才多少,咱們二房是比不過大房,這也就算了,如今三房那兒滿月要出嫁,老夫人往她那兒添的銀子,比長孫女還多了一千兩。」
「大房要繼承這侯府,四房那兒老夫人疼小兒子,給的也不會少,如今就咱這二房,合著上不上下不下,最受委屈。你那位子都多少年了,侯爺都沒替你動一動,如今長孫回來了,即刻就安排上了差事。」
範氏一股腦兒的吐露著不滿,她心裡受得氣多得很,這也看不慣,那也覺得不公允,「好了,那天宮裡頭來下旨,那丫頭抗旨不遵,老夫人竟然還縱著她了,要知道這事兒惹怒了皇上,連帶著侯府上下你們都得跟著受影響。是,她在外流落了九年找回來的,可也不是這麼慣著法,如今又一道聖旨來了,全家上下竟沒一個覺得她當眾抗旨有錯,她就是個惹事精,往後指不定還要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範氏說著說著開始哭了,她坐了下來在那兒捶胸,「我就是心裡頭委屈啊,我們遠榮差著遠卿哪點差的,外任的還給選了這麼個地方,還有我們城兒,往後我們幽兒的婚事就更不好說了。」
她嫁入謝家十幾年,最初六年跟著他外任去了,也不是沒有過少女的心,可柴米油鹽的日子,往上往下的比較逐漸讓她失了當初那點女兒家的心,謝侯府不缺銀子,說起日子來,各房過的也不差,可有些事就是經不起比較,長子得力幼子受寵,夾在中間的就是最容易被忽視的,她恰好就嫁了這麼一個男人。
「這有什麼好哭的,都是要當婆婆的人了還在想著這點事,你也不想想滿月嫁給九皇子後對謝家的好處。」謝仲仁氣的,如今也不愛多說她,眼界是越來越窄了,心也是越來越狹小,一門心思拽著這些事,要不是她生了三個孩子,有時候氣起來,謝仲仁真想休了她。
「好處,這好處還能輪得到我們?」範氏哭夠了,剜了他一眼,也沒指望丈夫能怎麼安慰自己,「你就是什麼事兒都想的太好,到最後沒一樣做好的。」
謝仲仁氣笑了,「你再這麼作弄,傳到爹和娘那兒,我看你當了婆婆之後再被禁足,在你兒媳婦面前是得多丟人。」
範氏紅著臉,也不知是哭的還是因為他的話惱的,瞪著他,「你這麼早回來做什麼。」
「你還記得問這個。」謝仲仁這麼早回來是有好訊息要說,被她剛剛一哭,說的興致都沒了,語氣也寡淡了許多,「光祿寺卿將要致仕,推舉了我。」
範氏眼前一亮,忘了剛剛那點負面情緒,忙追問,「什麼時候的事。」
「兩個月前。」
「兩個月前的事你怎麼不早點和我提一下,好讓侯爺替你去說一說啊。」範氏一下拔高了音量,這都兩個月了,想使勁都使不上。
「沒準的事有什麼好提的,再說了,傅大人已經推舉過,何必再讓爹去說,別人看著是官大壓身。」謝仲仁看她這一副小家子氣的樣子就覺得自己的決定下的沒有錯,不告訴她才好,告訴她了,天知道她會折騰些什麼出來。
「這年頭什麼不是官大壓身,現成的不用那就是蠢。」範氏叨嘮著還想念叨一句,轉念一想,神色又是一喜,「這麼說,現在是推舉上了?」
「嗯。」謝仲仁淡淡的應了聲,「下月就換上去。」
「這麼好的事兒你怎麼現在才說!」範氏哪裡還有什麼不高興的,六年了,終於往上動了動,這些日子也真是喜事連連,「過幾天遠榮就成親了,下月正好辦個宴請。」
「辦什麼。」謝仲仁呵斥,「遠卿回來府裡都沒有辦過,如今公文還沒下來,你誰那裡都不許去說,尤其是範家。」
範氏被他這麼呵斥,愣了愣,又要委屈,謝仲仁卻是冷冷的告誡,「你若不聽,到時候幾個孩子來求都沒法子。」
範氏面色一白,隨即想到了很多年前剛生下老二時和他大吵一架,當時寫的那休書,到現在還放在侯爺那裡。
見她終於安分下來了,謝仲仁離開了屋子,範氏還坐在那兒面色發青愣著呢,丫鬟進來稟報好一會兒她才緩過神來。
「夫人,範家那兒老夫人過來了。」
範氏精神一抖擻,趕緊收拾了一下,「去請過來。」
玉溪閣這兒,謝滿月拿到了謝老夫人那兒派人送過來的一箱賬本,一份舊的嫁妝單子,還有一把鑰匙。
負責傳話的秋彤說道,「二姑娘,這是三夫人庫房裡的鑰匙,裡面放著的是三夫人當初嫁到謝家來時的嫁妝,您何時空了,自己前去看看,這兒這些賬,是三老爺和三夫人幾間鋪子裡的,老夫人說了,如今這些都交由二姑娘自己打理。」
「多謝秋彤姐姐。」謝滿月讓何媽送秋彤出去,看了一眼賬本,再看手裡頭的鑰匙,起身吩咐,「霜降,你去一趟馬家問問馬家小姐,後日有沒有空,若是有的,我與她的相約改到後日再去。」
霜降跟著出門去了,謝滿月拿起鑰匙,帶著穀雨朝庫房那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