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番外二 後續

　　沈諾是一個十分善於把握時機的人， 趁著夏莫昏睡期間，他主動跟莫大娘坦白了他和夏莫的關係。

　　莫大娘沒想到兒子年幼時的童言稚語竟然會一朝成真，不過，她連養了十幾年的兒子根本不是人的事兒都能接受，還有什麼事情是她不能接受的？她是極少數知曉沈諾真實來歷的人，好端端一個人變成了妖怪， 這中間究竟經歷多少苦難， 能有幾個人知道？

　　聽黃大仙說， 如果當年不是為了救夏莫，沈諾本可以不用經歷這些事情。而如果沒有這些事情， 他或許已經拿下了千億沈家這個龐然大物， 過著無數人豔羨的豪富生活。

　　這一切固然是沈諾自願的， 可莫大娘卻不可避免的覺得有些虧欠。

　　而比虧欠更重要， 也更實際的問題是夏莫根本就不是普通的人類， 他是上古神獸夢貘，如果不出意外，他能夠活成千上萬年，如此漫長的光陰，只有他的同族能夠陪伴他渡過。妖族的壽命雖然漫長， 但據黃大仙說，往往血脈越強大、越純粹的妖能夠活的時間越長，反之則越短， 這天地間，血脈能夠跟夏莫媲美的， 也就只有沈諾這頭龍了。

　　撇開這些因素，真正打消莫大娘所有顧慮的是，沈諾對待夏莫的態度。便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來，沈諾真的是愛慘了她兒子。

　　說實話，莫大娘覺得她兒子除了那張臉能看，嘴巴甜，實力高強外，實在沒有別的拿得出手的優點了，而他最大的缺點就是懶。就她所知，現在的女孩子可不喜歡又懶又不做家務的男孩子，在知曉夏莫真正的身世之前，莫大娘也曾悄悄為夏莫將來的伴侶發過愁，原諒她，她實在想不出什麼樣的女孩子能夠忍受夏莫的缺點，任勞任怨的照顧他一輩子。

　　沈諾卻做到了。

　　除了性別外，沈諾方方面面都遠遠超過了莫大娘為未來兒媳婦的預期。

　　凡事哪能盡如人願？只要兒子平安健康幸福，她就滿足了。

　　等到夏莫迷迷瞪瞪醒過來，他發現老媽不僅知道他和沈諾的關係了，而且對沈諾這個兒媳婦似乎還挺滿意的，儼然已經將他當成另一個兒子待了。

　　夏莫酸不溜丟的問沈諾：“你給我媽灌什麼迷魂湯了？”總覺得老太太對他都沒這麼和顏悅色過。

　　沈諾一本正經道：“我有討好婆婆的特殊技巧。”

　　看著老媽換了新髮型，染了發，裡裡外外都換上了保暖合身又好看的新衣服，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年輕了十歲都不止。

　　夏莫揉揉鼻子，他媳婦兒確實還挺賢慧的。也就他有這眼光，打小就定下這麼個貼心又賢慧的媳婦兒。夏莫心裡莫名湧出一股驕傲的情緒。結果沒嘚瑟兩天，學校老師就打電話過來，告訴他下週一開始進入期末考試階段。

　　講真，不想去。

　　媳婦兒都找著了，他不認為自己還有什麼必要繼續跑B市那麼遠的地方去讀書。

　　轉頭看見老媽虎視眈眈、一副你敢不去老娘揍不扁你的架勢，夢貘崽子蔫頭蔫腦的定下返回B市的機票。

　　因為懶，夏莫從小到大都沒做過真正意義上的優等生。在考場上睡著，把考試睡過去都是常事，可大學跟以前不一樣，考不過得補考，補考不過得重修，夏莫可不想把時間浪費在補考重修上面。

　　於是，他的任課老師們紛紛倒了黴。考試本該是學生的噩夢，這下卻變成了他們的噩夢——還有什麼比上了一天班回家，繼續做夢上班跟學生上課更苦逼的事兒嗎？短短幾天，夏莫通過夢境，把一學期該學的知識點都學到了，苦了老師們給生生折騰得比那些臨時抱佛腳的學生還憔悴。

　　一邊應考，一邊跟沈諾膩歪，同時，夏莫還不忘繼續畫符賣符。

　　沒辦法，雖然夏家村村民們拍‘真人秀’的錢，事後龍炎給報銷了，但他之前就跟房主約好了要買房子，他昏睡期間，房主多次聯繫王軍，王軍設法一拖再拖，而房主也確實等著錢急用，夏莫醒來後跟沈諾合計了一下，最後決定全款買下了現在住的房子。有特調處這層關係在，B市的限購條例並未對夏莫造成什麼影響。

　　然而B市的房價實在忒貴，夏莫買了房以後，身上就沒多少存款了。

　　身為一家之主、有媳婦兒的人，怎麼著也得扛起養家的責任不是？於是很有（死）責（要）任（面）心（子）的夢貘崽子，繼續兢兢業業的畫符，至於賣符的事兒，則被沈諾接手過去，全權負責。

　　沈諾可比夏莫有經濟頭腦多了，夏莫一張符也就賣給十來萬RMB，百十點積分，沈諾接手夏莫的無名小店後，直接在每張符後面圈了一個零，同時，還搞起了饑餓行銷。以夏莫的本事，一天供應幾百張都不成問題，沈諾一天只各種符放一兩張上架，想要的全憑手速。

　　夏莫聯合龍族以及一眾妖族剷除雙螺旋首領的事兒，已經在特調處傳開了，與此同時，他是莫家後人、身負莫家傳承的事情也傳遍了。

　　如今，玄門之中還知曉莫家傳承的，已經寥寥無幾了，而這寥寥無幾的知情者無一不是玄門中位高權重的大人物。早在百多年前，莫家傳承就在玄門中留下了無數遐想，傳聞，莫家擁有整個玄門最完整的傳承，甚至就連一些大門派早已失傳的絕學，也能在莫家傳承中找到。

　　原先，他們只當夏莫是符道天才，不想，他佈陣的造詣也不低，連蒙蔽天道的禁忌陣法都能佈置出來，更有能力跟閔宇正面抗衡。放眼整個玄門，說句不違心的話，夏莫的實力已經無人能出其右，贊一句‘玄門第一高手’也不為過。

　　如此一來，夏莫畫出來的符如何能不搶手？

　　沈諾趁勢放出饑餓行銷的大招，逼得特調處一眾天師，每天准點等著符籙上架，一上架就搶得一乾二淨。搶到的跟自個兒中了百萬大獎似的，沒搶到的想方設法聯繫搶到的人，試圖說服對方轉手。尤其是那些擅長符籙一道的天師，以張老天師為首的，恨不得直接拜在夏莫門下。

　　可惜夏莫忙著期末考試，忙著跟媳婦兒膩歪，根本沒時間管這些事兒。

　　小店交給沈諾打理以後，夏莫很自覺的把自己的卡也上交了。沈諾用夏莫的身份，在股市開了帳戶。在夏莫的夢境中，沈諾就是個炒股的高手，雖然現實中的行情遠沒有夢境中那麼景氣，沈諾依然能夠做到令人驚歎的盈利率，等到夏莫期末考試結束，他帳戶中的資本已經累積到了令夏莫目瞪口呆的程度。

　　這媳婦兒，可真旺夫！

　　夏莫這邊美滋滋的，有些人的日子就開始難熬了。

　　千億沈家膠著已久的爭產案，隨著雙螺旋的覆滅終於塵埃落定。

　　因涉嫌特大偷稅漏稅、非法轉移資產、行賄罪、□□等一系列罪行，沈家三房無一例外全部被依法逮捕，鋃鐺入獄。偌大的沈家成了昨日黃花，徹底敗落。事情傳到網上，引起了極大的關注。普通民眾連沈家幾兄弟都不見得能區分開來，不過，大名鼎鼎的影后宮素心他們熟啊。

　　不知從哪兒傳出來的消息，說當年紅極一時的李菲菲就是被宮素心謀殺的。網路上眾說紛紜，有說宮素心□□，有說宮素心搶了李菲菲的角色間接導致她跳樓自殺的，更有誇張的傳言說宮素心指使小鬼殺害了李菲菲。

　　絕大多數網友都更傾向於前面兩種傳言，可誰能知道看起來最匪夷所思、最不可思議的，才是事件的真相。

　　閔宇死後，龍炎以雷霆之勢逮捕了宮素心以及宮素心養的小鬼。宮素心對她所犯罪行供認不諱，她唯一的要求就是救回她弟弟宮烈。沈諾已經被全須全尾的救了出來，夏莫早把宮素心給忘腦後去了，哪裡還記得宮烈的生魂還被他封印在法器裡的？如此，夏莫昏睡之後，丁弘一再沒有出現在她夢境中，也沒有再繼續下達他主人的命令。

　　這可把宮素心給急壞了。

　　為了救出宮烈，宮素心反復權衡，最終供出了一直在背後指使她的、丁弘一神秘的主人。

　　龍炎沒想到宮素心背後竟然還有一位元目的不明的神秘人，一些他直覺蹊蹺的事情——比如雙胞胎突然失蹤，紅姑的死、以及紅姑不見蹤影的魂魄等等，都有了答案。

　　宮烈到底還在那人手裡，宮素心再三權衡後，還是選擇隱瞞了一些事情——比如丁弘一神秘的主人曾命令她設法打聽繼子沈諾的下落。而後，她就再沒有機會說出這個秘密了。

　　因為雙胞胎。

　　閔宇一死，他倆在第一時間被一直跟在他們左右的、雙螺旋的人給秘密轉移了。跟著雙胞胎的人，太低估這對怪物的可怕了，途中被他倆給殺了。雙胞胎不僅殺了他們，還把他倆連屍體帶魂魄一塊給生吃了。作為還不算完全成功的實驗體，他們需要常年服用特製的丹藥來穩定情緒。

　　雙胞胎非常依賴宮素心，再度被帶離母親身邊，他們的情緒都有些失控，等他們殺了並吃了人，他倆失控得連人形都變不回去了。以怪物的狀態，他們又襲擊了一些無辜者。倖存的目擊者，慌裡慌張的到公安局報案，聲稱自己看到了怪物吃人。公安局通過調看案發地點監控，確認確實是怪物無疑後，案件被上報到特調處。

　　龍炎確認雙胞胎的身份後，高度重視此事，派出特到處的高手去抓捕他倆。結果他們還沒找到雙胞胎的行蹤，他倆自己倒找上門來了。他們似乎對宮素心有著特殊的感應，竟然找到了關押宮素心的地方。

　　面對必死的結局，宮素心到底還是有些不甘心，見雙胞胎竟能避開特調處一眾人找到她，還打算帶她離開，宮素心終究還是動了心思。然而，就在雙胞胎破門的刹那，特調處的警報響徹了整棟大樓。雙胞胎被趕來的一干人等重重包圍，雙胞胎早已喪失了理智，根本不聽勸阻，完全依照本能行事，直接跟特調處的幹了起來。

　　他倆再厲害，可到底還是敵不過特調處人多勢眾。眼看就要敗落，重傷瀕死雙胞胎做了一個驚人的決定，他倆先是裝死，然後突然暴起，最後拉著宮素心從十二樓跳了下去。

　　母子三人當場斃命，直到死亡降臨的那一刻，他倆依然一左一右緊緊挽著宮素心的手臂，即便死，也要跟他們最愛的母親死在一起。

　　宮素心一死，再沒有人知道那個神秘人是誰。

　　夏莫返回B市後，聽王軍提起大影后宮素心的遭遇後，終於記起了宮烈的生魂還在他手裡。避免龍炎瞧出端倪，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夏莫等考試考的差不多了，才把宮烈的生魂放回去。

　　龍炎有心想撬開宮烈的嘴，可惜宮烈跟宮素心一樣，只說丁弘一陰魂不散纏著他，提也沒提丁弘一背後的神秘人，他知道的事情，還不如宮素心多。

　　線索就此中斷。龍炎查來查去，唯一可能知道點什麼的，就只剩下宮素心的小鬼了。宮素心死後，她的小鬼瞬間虛弱、萎靡了許多，小鬼本身神志不全，再加上宮素心並不怎麼信任它，它壓根兒什麼都不知道。

　　小鬼那裡查不到什麼有用的消息，而它經過特殊煉製的變異小鬼，偌大的特調處竟無一人能夠超度它。

　　等夏莫考完試，主動請纓，接下了超度該小鬼的任務。

　　他照以前的法子，通過進入小鬼的夢境，最終，從小鬼體內分離出了大量被它吞噬的殘魂。李菲菲被其吞噬的殘魂也在其中。

　　夏莫將其殘魂交予紫藤蘿精，與其餘殘魂漸漸融合後，她的魂體凝實了很多，同時，她也回憶起了一些零星的記憶碎片。

　　比如她自己的名字，比如戀人的名字以及父母的名字，再多的，她就想不起來了。

　　即便這樣，也遠遠超出了楊凡的預期。

　　先時，他設法進入天師協會做夏莫的眼線，前不久，特調處有以雷霆之勢摧毀了天師協會，不過，特調處雖然逮捕了天師協會的高層，但總有漏網之魚，也總有野心之輩。像吳興那樣，明明是協助閔濟一手創辦天師協會的元老，而後卻只是在天師協會掛個名的人，並不止一兩個。而這些人，也並非個個都被閔宇下了奴咒。天師協會土崩瓦解後，他們依然在暗中活動，待閔宇一死，他們又開始謀奪雙螺旋的殘餘勢力，試圖令其為自己所用。

　　這些人隱藏極深，想要把他們一一挖掘出來實在太難，楊凡作為前天師協會的成員，想要打入內部，卻比旁人要容易。

　　在見過李菲菲後，楊凡自願繼續做夏莫的眼線，以圖有朝一日徹底將雙螺旋連根拔起，為女友報仇雪恨。

　　人各有志，夏莫尊重他的決定。

　　至於另一個幫手林楠，依然跟在夏莫身邊，不過，他現在的主要工作已經從盯梢，變成了配合沈諾的指令行事。

　　沈諾一點也不喜歡有人打擾他和夏莫的二人世界，不光林楠，就連王軍還有大黑鼠寶他們幾個，都被他‘發配’去夏家村了，還美其名曰讓他們協助黃大仙，盯著住在夏家村的那些妖怪。

　　不動聲色的攆走了所有的電燈泡，沈諾如願以償獨佔了他的寶貝莫莫。沒事兒，他就變成小黑龍，蜷著他的夢貘崽子窩在家裡各種膩歪，小日子別提多滋潤了。

　　可惜，好日子沒過多久，寒假就來了，在莫大娘一個接一個的催命call裡，兩人收拾著不多幾件行李，回了老家。

　　夏莫對妖怪的吸引力不是蓋的，先時他一直在沉睡，醒了以後又去了B市，跟黃大仙找來的那些妖怪相處的時間非常少。這下回來以後，妖怪們忽然發現這個叫夏莫的人，好像格外的有魅力。

　　這些野生大妖怪可不懂什麼矜持，起初有想把夏莫逮回窩裡占為己有的，結果被夏莫逮著胖揍了一頓，摁在地上使勁兒摩擦摩擦以後，大妖們不敢造次了，改用其他辦法討夏莫歡心了。

　　見天給夏莫送獵物的，沈諾勉強還能忍，那幾個誰誰誰，居然變回原型跟他家莫莫賣萌獻媚，忒不要臉了，簡直不能忍！

　　小黑龍氣得喲，險些變成了噴火龍。

　　雞飛狗跳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不多久，農曆的新年就到了。

　　夏家村這邊，在除夕前有祭祖的習俗。往年，夏莫只需要祭拜他名義上的父親哥哥以及夏家和莫家的先祖，今年他需要祭拜還添了一位。

　　夢。

　　從黃大仙那裡，夏莫得知，當年夢懷他的時候，一直重傷不愈，夢不得不用秘法將自身修為不斷的渡給他，這才勉強保住他的小命。等到後來，他出生時，因為夢用秘法改造他的血脈，令他同時身負最純粹的天師和夢貘血脈，兩種血脈互不相容，夢好不容易將他生下來，他卻沒了氣息。

　　夢如何甘心？

　　她獻祭自己的肉身，以神獸之身化為生氣，換來夏莫一線生機，又以神魂為祭，封印了夏莫的夢貘血脈，總算勉強保住了夏莫的小命。她自知必死無疑，在為夏莫掙命的同時，她將自己的部分修為傳給了黃大仙，讓黃大仙直接步入化形期，命他務必守護夏莫左右，保護他平安長大。

　　或許夢來找黃大仙之前，她就已經料到了自己的結局，所以提前將自己的記憶燒錄到了玉簡之中，交由黃大仙保管。

　　閔宇肖想的夢貘肉身，其實早已在夏莫真正活下來的那一刻，就徹底灰飛煙滅了。

　　黃大仙照著人類的習慣，把當日夢灰飛煙滅後留下的衣物埋在了山上，建了一個沒有墓碑的衣冠塚。

　　除夕這天，夏莫跟沈諾來到衣冠塚前。他在夢的衣冠塚前站了許久，他雖然沒有跟夢在一起生活過哪怕短短的一天，可是他卻在玉簡中看盡了夢的一生，此時此刻，站在她的衣冠塚前，他腦海中清晰的閃現著她的一顰一笑。

　　沉默了許久，夏莫終於沙啞開口：“……媽媽，我帶你媳婦兒來看你了。”

　　恍惚間，夏莫似乎看到一個廣袖長袍衣袂翻飛的絕色佳人沖他溫柔又慈愛的笑了笑。

　　“媽媽，我會一輩子對莫莫好的。”

　　沈諾笨拙又質樸的承諾在耳邊響起，夏莫忽然覺得心底缺的那一丁點兒，被徹底填滿，滿得都快要溢出來了。

　　餘生，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