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一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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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與淑妃有染的事,楚睿淵很早就知道了,不過他從大婚之夜後就沒再碰過她倆,想來這二人深宮寂寞,再加上朝堂的種種平衡之道,他也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可他卻沒想到安國公府在被他敲打後不思悔改卻是要鋌而走險,更沒想到皇后竟然會膽大包天到對他下藥、還用了『獨株』。
他在事後恨不得不管不顧,將安國公府與皇后宮中的所有人都屠盡了。
若不是有茗之在,讓他的心漸漸靜了下來,這一代君王只怕真的要在時機未準備好的時候,就對安國公一單動手。
等心理平靜了,以後的種種謀劃定了,楚睿淵對安國公與皇后所為便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恩威並濟地好似他處罰過了,便不再芥蒂曾經發生的事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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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皇后將皇子生下,楚睿淵心知這孩子說不準就是自己的獨子,心中雖不喜他的生母,卻不得不把他帶在身邊讓宮人盡心撫養,十年之後若是再無所出,便將他立為太子。
多了個孩子在寢宮裡餵養,感覺自然是不一樣,不過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別的事吸引過去了。
那便是他的茗之居然要背著他娶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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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鈞安當初說要納妾,楚睿淵雖然心中不高興,但念在相府主母的確年事已高、柳鈞平的亡妻又牽扯到舊日種種,他最終還是准了。
不過卻只能有那一個,也不許他的茗之真的碰那個妾室。
誰知道,柳鈞安在見過那個叫方雪瑩的女人後居然轉了心意,不但要忤逆他去娶妻,還要跟說什麼「看中」了那女人。
楚睿淵在聽到埋在相府的探子的回稟時,只覺得怒火中燒,燒得他比當年柳鈞平要娶妻時還要憤怒百倍,恨不得將人即刻抓來,壓在身下狠狠操死。
而那該死的柳鈞安居然還敢抗旨不來見他,楚睿淵在宮中摔了三次東西後,便怒極反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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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想做新郎嗎?
好!大婚之夜我便要將你操做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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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他的茗之就是又犯了傻,稀裡糊塗地連自己只准了他納妾的意思都沒聽明白。
楚睿淵將一身喜服的柳鈞安細細品嘗完了,心頭原本熊熊的怒火也消得差不多了,還隱約生出了點憐惜……
這般深愛自己,又時不時犯傻的人,若是沒了自己可怎麼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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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睿淵一直覺得柳鈞安聰明的時候是真聰明,犯起傻了也是真的傻。
可是他卻沒想到柳鈞安會傻到為方雪瑩求情。
方雪瑩涉嫌謀害皇嗣,還是自己這一生可能唯一的皇嗣。柳鈞安怎麼可以、怎麼能夠為方雪瑩求情?!
若是小皇子當時真的有什麼閃失,倘若他之後無子,這萬里江山便要落到無人可繼的地步。縱便是他能有子,自己再娶一位皇后與之日夜相對,柳鈞安心裡就不會難受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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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鈞安越是為方雪瑩求情,他心中便越是恨得厲害,便是可以判方雪瑩流放,也定要將她的性命取了,省得日後他茗之再生出更多的念想。
可柳鈞安居然為了方雪瑩這個才做了他兩年妾室的女人在宮中跪了一夜,惱得他忍不住說出「朕更是這一國之君」這樣的話來。
好在他的茗之還是是知了趣,不再求了,轉而乖巧地親自送了方雪瑩上路。
楚睿淵心下總算滿意了,只等著柳鈞安再來認錯。
認他居然為了旁人逼著自己翻臉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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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柳鈞安卻一時無法進宮來找自己了。
安插在相府的探子一回稟,楚睿淵就知道他和柳鈞安的情事是敗露了。
柳丞相和柳侍郎都是朝廷的股肱之臣,又是茗之的父兄,他便想著要徐徐圖之,還是要使些柔和點的手腕解決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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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下種種計策,就要圖之的時候,卻又不得不轉了計劃,派人將柳鈞安召進宮。
因為,當年被他趕去南疆的那個白髮少年,居然真的長成一匹狼,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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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那少年染了頭髮、還改了名字,可楚睿淵一見到獨孤晏,便知道是當初趕走的人又回來了。
他與獨孤晏相談許久卻是不歡而散,若不是對方是一國使臣,他定要讓他無法活著走出宮苑。
楚睿淵第二日便下了逐客令,可心中還是惴惴不安,只怕這南疆來的人又要惹出什麼事端,只有把柳鈞安鎖在自己宮裡直到對方離開,他放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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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獨孤晏居然膽大妄為到在京城劫了有禁衛軍守衛的人。
他居然敢對柳鈞安下了情蠱。
看著茗之心痛難忍,楚睿淵只覺得自己的心也要跟著揪痛起來。
若不是有情蠱同生共死的威脅,他就是將獨孤晏活剮了也要從他口中掏出解蠱的方法。
好在獨孤晏最後鬆了口,否則要是今生都被逼得無法與茗之相見,他怕自己早晚有一天要發了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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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為柳鈞安解了蠱,朕送你平安回到南國。若違此誓,朕便護不住這世間最珍重之物,朕也要不得善終!」在天牢裡,楚睿淵依約對獨孤晏發誓說。
獨孤晏看了他半晌,忽然低啞笑道:「你可知,在南疆可不像中原一般。我們講究人在說話、天在聽,人要是不守信,蒼天記得他發過了什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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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睿淵並沒想著要破誓。
只要獨孤晏回了南疆安安生生的,他便放他平平安安活到壽終。
可獨孤晏居然打算著五年後還要再回來,他便由不得他卷土重來、再成禍害。
何況,他發誓要送人平安「回」南國,卻沒答應不在南國境內做什麼。
蒼天便是聽著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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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楚睿淵當時千般算計,卻沒料到最後會害了柳鈞安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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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歲月裡,楚睿淵不知想了多少回,只要一閉眼那天柳鈞安在他面前倒下的情景就會重現,可他卻始終想不透,為何他的茗之會與獨孤晏一同死了。
彷彿是真的應了他自己的誓言,要讓他守不住這世間最珍重之物。
守不住的,不是他一直以為的江山社稷,而是,一路陪伴他的人。
從總角到束髮,從束髮到及冠,那個與他相伴了十七年的人,卻沒有陪他走到而立之年。
他的茗之的年歲,就定在了二十有七,留他獨自一人再向前走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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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間,皇子成了太子、也從不經事的孩提長到了略有所成的少年,柳鈞平則接替了告老還鄉的父親做了丞相。
很多人變了,又有很多人沒變,就像從皇后「病逝」後就一直避世的淑妃。
楚睿淵在被她用刀插入胸膛時,心中有的卻是一種解脫感。
彷彿當初他就該應了「不得善終」的誓言,與柳鈞安一同離開,卻被綁在軀殼裡又煎熬了十年,直到今日方得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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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追故人,他心甚歡喜。
【一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