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電報

　　米陽坐在客廳抱著幾個蘋果蹭過來要洗，順便也豎著耳朵偷聽，聽見他們這麼說驚訝的同時，也有些明瞭。難怪那天白夫人來拜訪之後，程青就匆匆“出差”去了，恐怕那時就是來通知她去醫院照顧病人的，她知道的早，也是因為白洛川的父親第一個救助了米澤海。

　　米陽心裏把這幾個人的名字念了幾遍，也是帶著感激。

　　程青很快做好了三菜一湯，端著出來給米陽他們吃，米陽很久沒吃到程青做的飯菜，加上父母都健康地在自己身邊，心裏踏實，捧著小碗吃的津津有味。米澤海也挺長時間沒有吃到家裏的飯菜了，在醫院裏的時候吃的清湯寡水，實在饞了，一盆米飯，他自己吃了大半，連最後一點菜湯都拌飯吃的精光。

　　飯後，米澤海堅持要證明自己不是個廢人，端著這些去廚房刷碗了，程青也沒攔著，就讓他去。她自己留在客廳，抱著米陽好好和兒子親熱了一會。

　　程青瞧見米陽膝蓋上的傷，碰了碰，道：“這是怎麼弄的？”

　　米陽有點不好意思，道：“我瞧見蟲子，自己摔的。”

　　程青好好笑話了兒子一番，米陽怕蟲子的事兒她是知道的，米陽剛會走的時候，扶著小餐桌一直在那轉圈，程青還疑惑了半天，走近了一看原來是桌上有一隻指甲蓋大小的蟲子，蟲子往哪兒爬，米陽就向另一個方向躲，但是小孩走路還不太利索，需要扶著，就只能圍著桌子一圈圈地繞，特別逗。

　　程青摸摸他膝蓋上傷了的地方，瞧著快結痂了也不是特別擔心，又抱著他問了一會學校裏的事，聽著米陽說考試成績還是第一，除了放心，也多了點自豪，親他一下道：“我兒子真棒。”

　　米陽笑了一下，還沒等說話，就被程青捧住了小臉，聽見親媽驚訝喊道：“哎呀！米澤海，你快來看呀，你兒子掉牙了，哈哈哈太好笑了！”

　　米澤海兩手泡沫地從廚房跑出來，驚喜道：“來了，來了，掉了哪顆？醜不醜？”

　　程青肯定道：“上牙，特別的醜！”

　　米陽：“……”

　　親爹親媽掰著他嘴欣賞了好一會，又聽說米陽作文在學校裏得了一等獎，立刻表示要彌補上缺憾，聽親兒子把那篇得獎作文再朗讀一遍。

　　米陽想了想，道：“好吧。”

　　他拿出那篇作文來，開始朗讀，作文的題目叫《我的理想》，特別寬泛的一個標題，寫什麼的都有。新來的老師對他們這幫小朋友也好，無論什麼職業都表揚，極高地提起了大家的積極性。米陽寫的這個，就是想長大了當一名古籍修復師。

　　他一直沒忘了自己這個小小的夢想，上輩子因為家人對這個行業不瞭解，他自己也猶豫著沒有堅持，率先屈服了，所以錯失了機會。現在重來一回，他想從頭開始，這一輩子就認認真真做好這一件事，做好自己的小手工。

　　米陽寫的挺好的，但是他現在缺了一顆牙齒，說話跟漏風似的，沒讀上幾句坐在沙發上的爹媽就開始樂起來，米陽停下抬頭看看他們，他們就立刻坐直了身體，重新換了嚴肅的表情，示意米陽再朗讀下去，但是沒幾分鐘又笑場了。

　　程青笑的眼淚都出來了，道：“哎喲，我兒子成小豁牙了，這可怎麼辦哈哈哈！”

　　米澤海也樂的不行，應聲道：“說話跟小老頭一樣，敷敷地哈哈哈！”

　　米陽：“……”

　　米陽懷揣自己偉大的夢想，凝神屏氣，堅持讀完了自己的小作文。

　　程青和米澤海坐在那一起給他鼓掌，誇獎道：“寫的真好！”

　　米陽拿著作文本道：“這個拿了一等獎，還貼到學校門口的佈告欄裏去了，全校一共五篇，下回你們去了可以看看。”

　　程青道：“好，媽媽一定去看。”

　　米陽趁機又道：“媽媽，魏爺爺也說這個專業不錯的，他有朋友就是教這個的大學教授。魏爺爺還說做古籍修復很好，將來可以考公務員，也可以去省圖書館工作。”他學著魏賢的語氣道，“國家還是缺這方面的人才，建議發展自己的特長，從小培養，一步步踏踏實實走到工作崗位。”

　　程青挺感興趣道：“哦？還能考公務員啊，那挺好，以後就在圖書館工作了，確實不錯，咱們陽陽手工也不錯，肯定做的來。”

　　米澤海在一邊跟著點頭，也是一副高興的樣子。

　　米陽把這一顆小種子埋在他們心裏，就不怎麼擔心以後了，他趁熱打鐵道：“我們老師也說呀，小學的時候就要立志，我就以後就要當一個修書匠！”米陽說的慷慨激昂，一點反悔的機會都沒給他們。

　　對面沙發上坐著的兩口子還在給米陽鼓掌，當爹媽的哪兒有打擊小孩的呀，他們不但不反對，還跟著一起鼓勵：“陽陽說的好，我兒子就是棒！”

　　米陽問他們道：“爸，你覺得我以後念大學了，學古籍修復怎麼樣？”

　　米澤海根本就沒停過這個，程青碰他胳膊一下，他立刻鼓掌道：“好！咱就學這個！”

　　米陽笑彎了眼睛道：“那我以後就聽爸爸媽媽的話，努力向這個目標看齊！”

　　程青和米澤海雖然覺得哪里不太對勁，但依舊努力給家裏的寶寶鼓勵，米陽一臉期待的看著他們，他們心裏甜滋滋的，特別有為人父母的自豪感。

　　程青和米澤海：我兒子真是太優秀了！

　　米陽：爸媽年輕的時候真好哄，開心。

　　這篇作文拿到一等獎是意外之喜，米陽當初寫下它，其實就是為了拿來哄程青和米澤海的，這才是他的目的。米陽這個願望很小，每次進步一點點，往前走一小步都覺得高興。

　　米澤海知道米陽他們班以前出過事，又問了他新換的班主任怎麼樣，畢竟這麼長時間沒見兒子，也是掛念。米陽自然是都說好，他眼睛盯著米澤海腰側，小心碰了一下，米澤海樂了，道：“兒子，想不想看男人的勳章？”

　　米陽點點頭，米澤海就掀開衣服給他看了一下彈片傷過的痕跡，已經縫合的傷口看起來還是很猙獰，米澤海對兒子吹噓道：“當時你爹我一點都沒慫，推開那個新兵蛋子就翻身躲開了，那炮彈也炸啞了，哎呀也都是天意啊，一顆炮彈下來還全須全尾的也就你爹我一個了……到了醫院我也一聲沒吭，取彈片咬牙撐著，爺們嗎，就得這樣！”

　　程青拿著衣服去洗，路過的時候聽見他吹牛，忍不住從後面給了他一小巴掌，氣呼呼道：“你還敢說！別的我懶得說你，在醫院撐著沒吭聲？誰在手術室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讓我帶好孩子繼續過日子，啊？又是誰求我多想他一年再改嫁，啊？！”

　　米澤海悻悻地把衣服下擺放下來，在那一句不敢反駁，瞧著程青走了，才沖米陽擠眉弄眼，爺倆都窩在沙發那偷著樂起來。

　　米澤海在單位請了假專心養傷，他在家待的時間長，米陽也漸漸察覺出來，米澤海傷著的不止是腰腹那裏，他的聽力也受損了，耳後有一塊不太明顯的疤痕，但是確實是有影響的。

　　米澤海已經不再適合待在野戰部隊，他的身體條件不允許，大概是帶著這份焦慮，剛出院的高興勁兒也慢慢消了下去，他當著程青和米陽的面還是有說有笑的，但是自己沉默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他不是文職出身，也從來沒想過文職的工作，在最好的時候卻無法再更進一步，實在讓他內心煩悶。

　　米澤海在家中休養了一段時間，就接到了老家來的一封電報。

　　電報是山海鎮發來的，但並不是程青家中，而是米家。

　　米澤海年幼的時候因為家裏條件不好，無法養活許多孩子，被送去了米家撫養，他也拿著養父母當自己的親生父母一樣對待，平時給親生父母那邊補貼的時候，也絕對不會虧待了養父母這邊，養育之恩大於生育之恩，米澤海是個孝子，兩邊他哪個都放不下。

　　這也是這麼多年，他們這個小家什麼都沒存下的原因，米澤海對物質要求不高，程青人也善良，這樣的家庭讓米陽也一直雲淡風輕的，吃飽穿暖，有套小房子就很知足。

　　米家發來的電報很短，一行字刺的米澤海眼睛酸痛：母病危，速歸。

　　米澤海夫婦二話不說，當夜就收拾了東西，程青給自己和米陽學校那邊都匆匆請了假，一家人急急忙忙地準備回老家一趟。

　　米陽收了兩件自己的東西，又放下來，道：“媽，我出去一下。”

　　程青忙的抬不起頭，問道：“去哪兒？”

　　米陽已經穿好外套往外走了，一邊換鞋一邊道：“去白洛川家，我跟他說一聲。”

　　程青叮囑他：“早點回來啊，我們這次要在老家待一段時間，要帶不少東西。”

　　“知道。”米陽點頭答應了，跑了出去。

　　白洛川正在家裏百無聊賴地看書，聽見門口門鈴響了，立刻去開了門，瞧見米陽的時候眼睛都亮了，伸手就要拉他進來。

　　米陽站在門口搖搖頭，道：“我不進去了，一會還有急事要回家，我就是來跟你說一聲，我們家裏有點事，要先回老家住一段時間了。”

　　白洛川愣了一下，道：“去哪，山海鎮嗎？”

　　米陽點點頭，道：“對，我奶奶身體不好，我爸媽要帶我一起回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