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偷人

　　米陽愣了一下，抬頭看了一眼，小聲問道：“哪一個？”

　　單靜視線沒有移開還在看著上面，小聲對他道：“當然是坐下的那位老教授呀，你不覺得他氣質很特別嗎，咱們這一行的泰山北斗。”她見米陽愣愣的沒有反應過來，簡直要恨鐵不成鋼了，“你竟然不知道嗎，還能有哪個章教授？京城大學考古文博院的章教授呀！”

　　米陽這次恍然明白過來，之前白洛川拿了志願表給他看的時候，就專門提到過這位章教授，他們提前一年高考，其中白洛川有想早點念完書的打算，更多的也是為了讓他早點進入大學，跟上章教授最後一批班底。

　　用白少爺的話說，要跟教授，就跟最好的那一位。

　　米陽看了一眼臺上，章教授人很和氣，笑呵呵地跟大家問好，在座的人都認得他老人家，有些站起身還跟他握了手。原本坐著的孫教授見老人來了，連忙起身，他們看著很熟，只是孫教授年輕一些，跟章教授客氣地說笑幾句，就把主場交給了對方。

　　孫教授換了位置挪開還不忘了拿走自己的茶杯——那裏面泡著的可是孫教授自己帶來的好茶葉呢！

　　章教授瞧見了，就跟後面的年輕人笑著說了一句什麼。

　　那個年輕人就出去要了一個白瓷水杯，笑嘻嘻地捧著空的過來跟孫教授討茶葉，孫教授想當沒聽見，但是會議室慢慢安靜下來，那麼多雙眼睛的注視下，就聽見那個年輕人彎腰跟他說話：“……孫叔，我都瞧見了，你給我們加點茶葉唄，等了好幾天了，聽見你要來杯子都自己帶著了。”

　　孫教授：“……”

　　臉皮厚，吃個夠，孫教授顯然是不如這位臉皮厚的，肉疼的給了他一小袋，打發他走：“快走，快走，像個什麼樣子！”雖然是嫌棄的樣子，但是也是和對待家裏小輩一般的態度。

　　那個年輕人笑著道謝，晃晃悠悠出去打水泡茶去了。

　　在座的人都笑起來，單靜也笑了。

　　米陽湊過去一點，小聲問道：“靜姐，那是誰？”

　　單靜低聲道：“那是陳白微，章教授去年新帶的學生，寶貝著呢，說是從小看著長大的，當親孫子似的那麼疼，做什麼都帶在身邊手把手的教。”

　　米陽眨眨眼，道：“可是我剛才聽見他喊孫教授‘叔’？”

　　單靜咳了一聲，尷尬道：“那個吧，咱們孫教授面相顯老，其實他才五十來歲，章老就不一樣了，他今年都快七十了呢，是返聘回來當院長的。反正咱們這些人就指望章老給咱們指一條明路了，我要求不高，將來能有章老的十之一二就滿足了。”說了沒兩句，又開始吹捧起偶像來。

　　陳白微給章教授把茶泡好了，自己坐在他身後的位置上老實聽著，這麼安靜下來的時候只看側臉實在是夠帥的，高目深邃，翹著一點唇角似笑非笑的，引得旁邊幾個小姑娘都看直了眼——單靜除外，她視線在章老身上，旁邊的帥哥瞧都不瞧一眼，完全化身文博考古界迷妹。

　　準備就緒之後，會議繼續下去。

　　章教授對著前面小架子上的話筒用手輕輕拍了兩下，道：“咳，那這樣，我就先來跟大家講兩句，關於這邊的工作我們已經進行了一段時間……”

　　單靜激動道：“快，都記下來！”

　　米陽道：“啊？不記孫教授說的了嗎？”

　　單靜斬釘截鐵：“不記了，記章教授的話，一個字也別漏下！”

　　單靜說到做到，提筆飛快地記錄下來，比之前記錄的時候要認真許多，眼神裏都帶著全神貫注地傾聽與狂熱。

　　米陽覺得，他只在看演唱會的小姑娘眼睛裏看到過這種狂熱的情緒，還是頭一回見做個會議記錄都激動地恨不得原地打CALL的。不過單靜說了，他也就跟著記錄下來，他可以不用看本子就能寫下流暢的文字，章教授說話帶一點口音，米陽一邊聽一邊看著他口型，寫下來的字就像是從筆尖流淌出來一樣，落在紙上。

　　一場會議章教授講了大半，老人看起來精神勁頭很足，說的也都是乾貨，米陽光是聽就覺得受益非淺。

　　會議結束之後，章教授和其他教授們都陸續走了出去，章教授身邊的那個叫陳白微的年輕人彎腰扶了老教授一把，低頭聽他吩咐什麼，點點頭笑著應了。陳白微回頭向會議室掃了一圈，那雙跟含著笑似的眼鏡漫不經心掠過，和米陽撞了個對眼，大概是也沒想到還有個這麼小的，陳白微有點驚訝，沖他眨了眨眼睛像是打了個招呼，也沒多停留就轉身走了。

　　一旁的單靜把記錄的資料都歸納整理好，甩了甩手腕道：“太累了，我沒想到今天章老會說這麼多，不過也值了，我記下來大半，米陽你記了多少？回頭我們核對整理一下，留一份給其他人看，這都是一手的資料呢。”

　　米陽道：“我都記下來了。”

　　他說的肯定，單靜愣了一下道：“全部嗎？”

　　米陽點點頭，又遲疑道：“有些詞沒聽過，只記了個大概，做了標注回頭靜姐再修改一下吧。”

　　單靜拿過他手裏的看了一下，她剛才聽的仔細，心裏記了個大概，米陽還真沒吹牛，基本上都記下來了，堪稱人肉寫字機。單靜特別滿意，誇了他兩句，拿著回去自己再整理了。

　　第一天就是開會和彼此熟悉，米陽跟著一起去吃了頓飯，提前回了住的地方。

　　他給爸媽那邊打電話說了一聲，又算著放學的時間，給白洛川也打了一個。

　　白洛川很快就接起來，問他道：“到了？吃飯沒有？”

　　米陽道：“吃過了，吃了烤肉，那麼大一整塊搬上來，我感覺自己就吃了半頭羊。”

　　白洛川笑了一聲，道：“撒謊，平時家裏燉羊肉你都吃不了巴掌大的一塊。”

　　米陽躺在床鋪上，笑著跟他道：“真的，跟家裏的不太一樣，很好吃呀。”

　　白洛川跟他聊了一會，覺得自己胃口都好了很多，米陽正說著，忽然聽到外面有敲門聲，就對他道：“明天再給你打電話，來人了。”

　　打開門就瞧見之前開會時見過的年輕人，生著一雙笑眼，很難對他有排斥感，米陽記得他叫陳白微。

　　陳白微拿來了一袋杏幹，遞給米陽吃：“嘗嘗？這裏的杏幹很好吃。”

　　米陽跟他道謝，伸手要接，但是陳白微沒撒手對他道：“抓一把，我也就這一袋啦，跟你們大傢伙分著吃！”

　　對方窮的坦然，米陽都聽樂了，把他讓進房間來問道：“我也帶了零食，師哥吃點？”米陽是這裏最小的，喊誰都喊師哥師姐准沒錯。

　　陳白微笑著走進去坐在椅子那等，一邊跟米陽閒聊，聽著他說是高中生的時候驚訝道：“難怪，我就看著你年紀小嘛！我覺得我大一被抓壯丁就夠慘了，嘖，這還有個童工！”

　　米陽笑了一聲：“也是我自己報名的，難得有機會來學點東西。”

　　陳白微覺得這小孩特別老實，很有點意思，問他道：“你大學也想學這個？”

　　米陽點點頭，道：“對。”

　　陳白微道：“難怪了，你是怎麼被選上的？手上有點本事吧？特長是什麼？”

　　米陽道：“我跟我爺爺學了十年修書，其他的東西也能修一點，絹綢正在學，金銀和瓷一類的只能修最簡單的。”

　　陳白微眼睛都亮了，問道：“行家呀！”

　　米陽連忙道：“沒有，沒有，就是學點手藝混口飯吃。”

　　陳白微笑了一聲，轉頭看到他桌上放著一份地圖，問道：“喲，你們也有這份地圖呢？”

　　米陽看了一眼道：“哦，對，靜姐給拿來的，好像是這邊的地形圖。”

　　陳白微單手打開看了一下，點頭道：“對，老師怕大家沒地圖不方便，找了當地文物局給專門弄了一份，上面標注的都是這段時間他要去看的幾個地方。”

　　他手指點了點地圖上的位置，米陽抬眼瞧見了，就道：“這裏不好進車吧？地勢太矮了，看著標注出來的路也挺窄。”

　　陳白微問他：“你看的懂？”

　　米陽點點頭：“我爸以前當兵，野戰部隊的，我小時候就跟著他看地圖，跟這個差不多。”

　　陳白微眼睛轉了一眼，再看向米陽的時候笑意更重了。

　　他瞧著米陽打開行李箱一件件拿的時候，立刻打斷道：“哎，不用翻那麼厲害，明天還要走呢，就東西都擱在箱子裏別拿出來，省的明天忘下。”

　　米陽答應了一聲，拿出兩袋牛肉乾來給他：“這是超市買的，回頭有機會請師哥嘗嘗我媽做的牛肉乾，特別好吃。”

　　陳白微拿了一包拆開吃了，小白牙非常鋒利，吃的眼睛都眯起來：“謝了啊，回頭請你吃飯。”

　　陳白微就像是來串個門一樣，帶著他那袋子杏幹，又去了其他幾個人那邊，這次來了十二三個人，陳白微摳門地用那大半袋杏幹硬是跟大家熟絡了一遍。

　　隔天米陽他們湊在一起吃早餐的時候，大家說起這個來，有兩個撓了撓頭道：“啊？陳白微沒跟你們說回頭他請吃飯嗎？跟我們倆說了呀。”

　　米陽也抬頭看過去，周圍一圈人都在搖頭，他心裏奇怪，昨天陳白微也跟他這麼說了。

　　單靜身邊坐著的一個小胖子憤憤道：“你們今年新來，別被那個笑臉狐狸騙了啊！我認識他這麼久，就沒見過他請吃飯！靜姐，你說對吧？”

　　單靜有點猶豫，小胖子立刻痛心道：“他不會也跟你說了吧？靜姐，你別信他啊，那個小白臉就是嘴上說說，昨天分了什麼，一袋杏幹，給是三個人我的天哪，靜姐你清醒一點啊，跟他沒有前途的！他那麼摳門！”

　　單靜啐道：“誰說我要跟他，他長得是不錯，但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喜歡知書達禮的。”

　　小胖子捶胸道：“米陽也不行啊！”

　　米陽一口炒飯差點噴出來，咳了好幾聲，單靜在那邊已經拎著小胖的耳朵教訓起來了：“不許你毀我清譽啊，還有，什麼小白臉不小白臉的，論輩分你喊他師叔呢！那可是章教授收的徒弟，以後不許這麼喊他，還有，他是小白臉，你是啥？大白臉啊？”

　　小胖子除了略微有些丰韻，人還是長得不錯的，白白淨淨，當初瘦的時候也是小帥哥一枚，他還在那跟單靜冒死進諫，被單靜收拾一頓，老實了。

　　正吃著早飯，陳白微就晃晃悠悠走過來了，穿著的還是昨天那一身衣服，瞧見大家過來打了個招呼露出小白牙笑道：“吃著呢，還合胃口嗎？”

　　聽著活像是他承包了整個食堂，請大家吃的早飯。

　　小胖嘴角抽了一下，看著他敢怒不敢言。

　　陳白微就站在旁邊看大家吃，幾個人壓力都挺大的，加快了速度，陳白微看大家停下筷子又問：“吃好了嗎？那有點事麻煩幾個新來的朋友幫幫忙，搭把手的事兒，很快就好。”他笑著點了幾個人的名字，正好是他昨天說要請客吃飯的那兩個男生和米陽，說完了又抬眼去看單靜：“靜姐，走呀？”

　　單靜道：“你們先去，我一會來。”

　　陳白微就笑眯眯地帶著這三個新人走了，他身邊還有個大個子，挺老實的問他是不是要做體力活，他包裏帶了工具。陳白微摸了下巴，點頭道：“也行，米陽也帶工具了吧？你們先走，我回頭讓人把你們東西拿過來。”

　　米陽覺得有點不對勁，這人笑的太賊了，越來越像是一隻大尾巴狐狸。

　　等一路出了住宿的地方，被陳白微帶到吉普車上顛簸了一個多小時，早飯都快吐出來的時候，那倆位仁兄也覺察出來了，顫抖道：“冒昧問下，這是要帶我們去哪兒啊？”

　　陳白微坐在前排，裹著大衣側身笑道：“沒事，就去幫個小忙。”

　　那個高個子的男生都有些畏懼他了，抖著道：“不了吧，我們要不還是回去，一會孫教授該找不到我們了。”

　　陳白微擺擺手道：“哎喲，都是一家人，真的，孫叔跟我們特別熟，昨天你們沒去開會吧？可惜了，沒見著，我們章老一來孫叔立刻就給拿茶葉，特熱情！”

　　米陽：“……”

　　另一個也小聲道：“那我們也給孫教授說一聲吧，今天好像還坐車去哈密。”

　　陳白微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笑了道：“是嗎。”

　　後話卻是不再接了。

　　陳白微拐了三個人回來，到了百公里以外的另一個營地，在門口等了一會就瞧見另一輛車送了單靜過來，同時帶來的還有他們幾個人的行李。

　　米陽看著自己的行李箱和背包，心裏沒有半點意外，他半路就猜著了。

　　那兩個男生剛反應過來，吃驚的看看行李又看看陳白微：“怎麼回事？我們不去哈密啦？”

　　陳白微道：“哈密呀，那是個好地方，不過等幾天再去好了。哎，實話跟你們說了吧，其實我們章老這邊一直都缺人手，最近又出了新物件，一整副的唐卡——你們說說，哈密那些文書和唐卡能比嗎？這對以後研究當地的藝術人文和宗教都太有幫助了，我昨天晚上對大家做了一個初步的瞭解，你，學過四年油畫，色彩調配就需要你這樣的人才把控，另外那個小兄弟不要怕，你是學理工的，各種器械操作和維護也熟悉，咱們帶來的設備就需要你這樣的人才，還有米陽，哎喲雜學這麼精通，什麼都能修一點，靜姐負責後勤統籌，簡直就是我們最需要的。不是我說，這項工作真的太適合你們了！”

　　他誇完了，又拍著胸脯道：“你們放心，回頭章老親自給你們請功，有什麼事兒章老都扛著，保管不讓孫叔為難你們一點！”

　　幾個男生站在賊窩前面憋著沒說話，單靜屬於自己叛變，也沒好意思吭聲。

　　米陽看著他想，合著這位昨天是去踩點的，還是專門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