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韞玉環顧這個出租屋，窄小，破舊，壓抑，能夠聽見隔壁住戶罵孩子的聲音，還有孩子被打的哇哇大哭聲。

　　嘈雜的讓人心中生出煩悶之感。吳小環的面相貪婪且有野心，又豈會願意一直蝸居在這樣的小地方，她面相顯示最近幾天得過一筆死人財。

　　「你在說謊，你知道裴賀的下落，甚至他的失蹤也跟你有關。」韞玉幾乎快壓不住滿腔的怒意，「他待你不夠好？你同你弟弟五年的生活費學費全是他出的，他甚至救下你們姐弟兩人，五年前不是他經過那條巷子，你跟你弟弟早就死了，你恩將仇報。」

　　「沒有，我沒有……」吳小環唇色慘白，面部肌肉都再顫抖，眼珠子也不受控制的顫了兩下。

　　韞茂江急道：「玉兒，這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知道她說謊？」

　　韞玉目光落在韞蘭身上，握住她的手，回答二伯的問題，「二伯，吳小環的面相很差，貪婪且惡毒，印堂帶煞，身上沾的有人命，最近發過死人財。」

　　聽到死人財時，韞蘭的身子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

　　「死人財？」韞茂江沒追究侄女什麼時候懂得看面相，抓住這個詞語，「是說她謀財害命嗎？可是我們查過，裴賀的卡中財務並沒有被動過。」

　　「二伯，死人財分很多種。」韞玉低低歎息一聲，「而且她肯定不會把錢存在卡上，應該是藏在屋子裡。」

　　吳小環全身不受控制的抖動起來，她直勾勾盯著韞蘭，因為痙攣，面部肌肉顫的厲害，原本不算好看的面容更加猙獰起來，她淚流滿面，「蘭蘭姐，你相信我，我沒有，不是我，我不知道裴賀哥哥怎麼消失的，我怎麼會害裴賀哥哥啊，那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啊，我最喜歡裴賀哥哥，我怎麼忍心傷害他，真的不是我啊，蘭蘭姐，你要相信我……」

　　她的聲音因為激動顯得有些尖銳，在小小的出租屋中尤為刺耳。

　　韞蘭望著吳小環，「裴賀死了嗎？是你幹的嗎？」她相信自己的妹妹。

　　吳小環痛哭的搖頭，「不是我，不是我啊，我什麼都不知道。」情緒已然接近崩潰。

　　「你還不肯說實話嗎？」韞玉走到吳小環面前，雙手掐訣念出真言咒語，伸手在她額頭上點了一下。

　　這個動作韞茂江看的清楚，不明白侄女是幹什麼，可等到吳小環開口說話，他就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我不是故意的。」吳小環崩潰大哭，「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我沒想過害死裴賀哥哥的，我最愛的人就是裴賀哥哥，那是我最愛的人，是我想一輩子都在一起的人，我怎麼會忍心害死他，我沒有想到那些人會這樣喪心病狂，我告訴過他們不能對裴賀哥哥動手的，他們不聽，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啊。」

　　她哭的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又醜又讓人噁心。

　　韞蘭也失聲痛哭起來。

　　韞玉心疼得不得了，一巴掌甩在吳小環臉上，「他們是誰？為什麼對裴賀動手？」

　　這一張巴掌甩的極狠，吳小環半邊臉都腫起來，她似感覺不到疼痛，還在瘋狂的大哭。

　　「我不是故意的，我最愛裴賀哥哥了，我告訴過他們的，我會把韞蘭引過來，讓他們把韞蘭捉去，我給裴賀哥哥打電話，讓他帶著韞蘭一起來的，我沒想到他會自己來，更加沒想到那些人直接對裴賀哥哥動手。」

　　韞玉聽了這話，當即就明白吳小環當初想害的是她姐姐。

　　她氣惱不已，又是一巴掌扇上去，「那些人到底是幹什麼的！」

　　韞茂江從來見過如此奇異之事，讓人主動坦白事情真相，侄女是怎麼辦到的？

　　更他生氣的還有這個吳小環口中的話，什麼叫讓他們把韞蘭捉去。

　　小小年紀就心腸歹毒，為了一己私慾想要佔有裴賀，竟想害他的大侄女。

　　吳小環瘋瘋癲癲道：「他們活人祭祀啊。」

　　一句話，讓屋裡所有人全都毛骨悚然起來。

　　韞茂江喃喃道：「這個世界上還有活人祭祀這樣的東西嗎？而且每年都有很多很多的失蹤人口，慶杭市今年的失蹤人口都不少。」

　　活人祭祀，那是遠古以及古代時候才有的習俗，想要神靈賜福，那麼就要用貴重物品作為貢品來祭神，有時候神靈不靈，他們就以為這些物品不足以讓神靈心動，於是想到活人做貢品。

　　或者鎮壓供奉一方妖物，通常也以活人做貢品，這都屬於活人祭祀。

　　活人祭祀通常都是用來祭祀神靈，神物，或者妖物。

　　活人祭祀，那基本表明人恐怕凶多吉少，韞蘭捂著臉頰，無聲的哭泣著。

　　秦予綏低低歎了聲。

　　韞玉又甩了吳小環一巴掌，「你把具體事情經過說清楚！」她恨不得用術法弄死這人。

　　吳小環垂著頭，不想言語，可心底的話卻控制不住的從口中冒出來，「我不想一直做這樣的苦日子，我也想有錢，也想好過日子，也想吃香喝辣買名牌穿好看的衣服，只要有了錢，我就能變的好看，裴賀哥哥就會喜歡我，我想著要怎麼弄錢，大約一年前，我從附近網吧裡認識個男孩，同他混熟之後，他知道我缺錢，就問我有賺錢的生意想不想賺，我說想……」

　　一年前，吳小環染上網癮，她不敢告訴裴賀，附近網吧便宜，她每天都會跑去上網。

　　在網吧裡認識個叫小龍的青年，長相帥氣，跟他混熟後，小龍知道她缺錢，想賺錢，就告訴她有很賺錢的生意，問她想不想賺。

　　她問是什麼生意，小龍告訴她，上面通知需要人的時候，她把人引到一處屋子裡即可，不管什麼人都可以，事成之後給她五千元報酬。

　　她覺得這個賺錢辦法很簡單，自然同意下來。

　　那一個月她引了兩個男人進去，都是半夜時候，畫著濃妝假裝特殊職業，其中一個男人還是浦南區的。

　　進屋後她就離開不管了，小龍果然很守承諾，每次引進去一人給她五千。

　　那個月她賺了一萬。

　　她高興壞了。

　　不過隨後有警察過來調查，但是成人失蹤警察都是愛管不管的，隨意找人問了幾句，問不出什麼就作罷。

　　至此她徹底放心下來，半年時間，平均每個月大概是兩人，她賺了好幾萬塊錢。

　　半年下來，她徹底跟小龍混熟了，成了很好的朋友，小龍把她當妹子，她跟小龍喝酒，小龍說漏嘴，說她們這個生意隨便一筆都是好幾十萬，碰見有錢人，要求高點的，給一兩百萬也不是沒有。

　　她就問了到此是怎麼賺錢的。

　　小龍神神秘秘壓低聲音告訴她，「知道什麼是活人祭祀嗎？有些地方要延續著這樣的習俗，但是他們不在用自己人做貢品，而是從外面買來的，有些要求高，還要身子乾淨的，或者童男童女，如果你能想辦法弄到這樣的貨至少給你五萬一個人。」

　　五萬啊。

　　比五千多了整整十倍。

　　她當初聽到活人祭祀時也心生寒意，甚至問小龍，「活人祭祀會不會太殘忍？不怕這些冤魂找來嗎？」

　　小龍嗤笑一聲，「人都死了，怕個毛，何況哪有什麼冤魂，既然敢活人祭祀，肯定是連他們的魂魄都給壓著，你怕什麼，到底幹不幹？遇見極品好貨至少給你十萬。」

　　十萬啊。

　　她聽的眼睛都直了，有了錢她就什麼都能買到，就能打扮的漂亮去找裴賀哥哥的。

　　她當然願意啊。

　　吳小環很爽快的道：「我幹！」反正人不是她殺的，她沒有害人性命，她只是引他們進屋子而已。

　　隨後小龍帶她去見了他們老大。

　　是個四十來歲的女人，據說專門幹這行的，幫著那個地方找活人祭祀。

　　據說那個地方不管任何節日都會祭祀，活人祭。

　　那個女人小龍喊她佩姐。

　　佩姐見過吳小環後，問她敢不敢怕不怕，她野心勃勃道：「敢，不怕，為了錢我什麼都敢做。」

　　佩姐很欣賞道：「不錯，有野心，我喜歡，這次那邊要一對童男童女，你能找到嗎？讓小龍陪著你一塊，找到就把人引到之前的屋子裡，事成之後給你二十萬。」

　　她那會兒猶豫下說道：「佩姐，孩子會不會太引人注意了？畢竟天沒黑，很難騙到，而且警察會追蹤的。」

　　佩姐冷聲道：「不幹也可以，就拿你去祭祀。」

　　最後她答應下來。

　　那對童男童女給了他們三天的時候，她總算找到機會。

　　是她住的附近的一對孩子，男孩八歲，女孩六歲。

　　一位單親母親帶著那對孩子，她一天要打好幾份工作，通常半夜兩三點才回來。

　　她摸清楚那母親工作時間後，夜裡十二點去找了那對孩子，那時候孩子已經睡下，她把孩子喊醒。

　　告訴他們，他們的母親出了事兒，現在喊他們過來，那男孩認識她，沒有任何懷疑的就跟著她走了，女孩才六歲，更加不知事，只知道跟著哥哥。

　　後來她把那對孩子帶到了屋子裡，後續就沒管過。

　　那位母親回來發現孩子們不見，瘋了一樣，三更半夜絕望的哭喊，驚醒許多人，大家幫著她一塊找人，幫著報警，警察來過，也查過，可是附近沒有監控，深更半夜找不到人證，鬧騰了一整夜，母親哭的嗓子都啞了，絕望又無助。

　　她抱著那二十萬塊錢，安心的睡了一整夜。

　　之後幾個月，她行事越發小心，五六個的時間只找了四五個人。

　　但是這一年時間她統共賺了大概四十來萬，她從來沒想過錢是這麼容易賺的。

　　半個月前，她買了身漂亮衣服去見裴賀哥哥，裴賀哥哥根本沒注意過她，她鼓起勇氣問他，會不會有一天喜歡她。

　　裴賀哥哥卻笑瞇瞇的說道：「你是我妹妹，我自然喜歡你。」

　　裴賀哥哥還告訴她，他打算跟韞蘭回家見韞家人，說不定要訂婚結婚了。

　　她滿心的嫉妒，她想韞蘭死。

　　所以就告訴佩姐，這次她不收錢，給佩姐送個人祭，是個女人。

　　謀劃半月，她跟佩姐商量好，她把人喊來附近，不進她的家門，讓佩姐他們半路動手，把兩人迷暈後，男人放掉，女人帶走。

　　她給裴賀打過電話，纏著他說想蘭蘭姐，裴賀答應的好好的，帶蘭蘭姐來看她。

　　可沒想裴賀最後怕韞蘭累著，到底沒給韞蘭打這通電話，他一個人過來了。

　　吳小環等了很久，不知道佩姐那邊成功沒有。

　　她就給裴賀打了通電話，可是電話打不通，她才開始慌神，去找佩姐，佩姐輕描淡寫的告訴她，「沒見著什麼女人，不過看你說的那男人面相極好，適合祭祀，而且最近那個村子找我買個生人祭祀河神，保佑今年湖裡的收成滿載而歸，河神喜歡乾乾淨淨的漂亮人物，他就挺好的，所以我直接把人迷暈後讓人送了過去。」

　　她瘋了一樣的求佩姐把裴賀哥哥放了。

　　佩姐卻給了她十萬塊錢，告訴她已經晚了。

　　人直接送走，送到那村子裡根本不可能把人要回來。

　　吳小環嚎啕大哭，跪著求佩姐，說願意把這一年賺的錢全都給佩姐，只求把裴賀哥哥放回來。

　　佩姐沒有理睬她，讓她離開，還告訴她，她敢報警敢把事情洩露出來，就拿她弟弟吳小松也去做活人祭。

　　說到這裡。

　　韞蘭的哭聲大了起來，她起身朝著吳小環走過去，一巴掌拍在吳小環腫起的臉頰上，「你怎麼就這麼歹毒啊，裴賀對你這般好，我對你們姐弟兩人也不差，你想要我的命，卻害了他，吳小環你就是個畜生。」

　　「畜生不如啊。」韞茂江罵了聲。

　　他所辦的案件中都沒這樣曲折的，看來這件事情根本不算完，那用活人祭祀的到底什麼地方？

　　在這樣的文明年代，竟然還有用活人祭祀的事情。

　　吳小環麻木的看著韞蘭，陰森森道：「死的為什麼不是你，被捉去活祭的為什麼不是你。」

　　韞玉過去踹她一腳，怒道：「告訴我那什麼佩姐住在什麼地方。」不管如何，總要把裴賀的屍首弄回來，而且按照吳小環口中的話，只怕那地方還特意請的有風水術士，故意鎮壓著那些死去的魂魄。

　　她現在用招魂術都不一定能把裴賀的魂魄召回來，必須去一趟，把屍首跟魂魄都帶來。

　　吳小環又瘋瘋癲癲起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佩姐住在什麼地方，小龍經常去附近的網吧，住在網吧附近，可是佩姐從來不告訴我們她的住處，她經常換地方，就連小龍都不知道。」

　　「那你可知道用活人祭祀的是什麼地方？」

　　吳小環冷笑道：「我要是知道那是什麼地方，早就去救裴賀哥哥了。」

　　韞玉心裡想罵人，使勁踹了吳小環一腳。

　　「玉兒，現在要怎麼辦，我不想裴賀死了都不能安生。」韞蘭臉色煞白，人有些搖搖欲墜。

　　韞玉把長姐扶著坐下，「大姐，你別擔心，我肯定會幫你把裴賀帶回來的。」

　　她說罷看向二伯。

　　韞茂江急的原地踱來踱去，「眼下要先把嫌犯帶回警局裡審問，這案子牽扯的有點大。」

　　秦予綏突然開口道：「這件案子警局管不了，給龍其宵打個電話，告訴他這件事情，問問他的意思。」

　　龍其宵特殊部門的處長，專門管這樣的案件。

　　韞玉是有龍其宵的聯繫方式，之前她跟龍其宵還一起在帝都處理了陳時安的那件事情。

　　也有些日子沒聯繫，她就給龍其宵打了個電話，龍其宵很快接通。

　　韞玉把這邊發生的事情告訴他，龍其宵原本吊兒郎當的語氣也慎重起來，「這件案子有些大，我先跟上面通報聲，具體怎麼弄我們在商討下。」

　　掛掉電話，龍其宵就給上面報了這件案子。

　　上頭准許他查這案。

　　龍其宵又給韞玉打了電話，告訴她，「等我過去。」

　　從帝都過來慶杭市至少也要幾個小時，都到晚上了。

　　現在大家坐在這破舊的出租屋裡，一時寂靜無聲，只有吳小環低低的哭泣聲，還有外面亂七八糟的吆喝聲。

　　韞茂江也知道特殊部門，這邊也有，搞不定的案件就是交給特殊部門，但是他從來沒參與過，他就是個小刑警。

　　韞茂江問道：「玉兒，待會兒怎麼辦？要不要把她弄回警局裡？」

　　就算是特殊部門辦案，也要走一下程序的。

　　韞玉道：「先把那個佩姐找到。」不然她們也找不到地方，先把吳小環捉回警局反而會打草驚蛇，讓佩姐溜掉。

　　吳小環死死的盯著韞玉的肚子，「你是不是懷孕了？」

　　韞玉冷聲道：「跟你有何關係。」

　　韞蘭跟韞茂江都是一愣，韞蘭是太傷心沒注意，韞茂江則是不懂，只看侄女穿的寬鬆，似乎有些小腹，還以為她中午吃多了。

　　「你是風水術士吧？你是不是鬥得過佩姐？」吳小環也不掩藏了，眼神陰惻惻的，「我要佩姐死，要給裴賀哥哥報仇，我幫你把佩姐引來，你問出那地方後要找回裴賀哥哥的屍首還有他的魂魄，然後殺了佩姐，你要是同意我就幫你把佩姐引來。」

　　「佩姐會得到她應有的懲罰，裴賀是我姐姐的男朋友，我自然會找回他的屍身，你要怎麼引出佩姐？」韞玉說道。

　　吳小環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帶著深深的恨意，「那個地方人祭最喜歡用的其實是孕婦，怨氣大，運氣就大，能祈求的福氣就大，你閉上眼睛躺著讓我拍張照片傳給佩姐，她會心動的。」

　　韞茂江道：「不行，玉兒，這個太冒險，有佩姐的手機號，不如用手機定位。」

　　吳小環冷笑聲，「你真以為用手機定位知道她的位置就能捉到她？我肯定佩姐也住在浦南區，這地方大，又亂，一條巷子四通八達的，她想跑很容易跑掉，讓她跑調你們覺得還有機會找到她？」

　　韞茂江沉默起來，吳小環說的很有道理，這裡地形不熟，真讓佩姐跑掉，恐怖就真的找不到那地方了。

　　韞玉道：「二伯，別擔心，不會有事的，到時候大家都在，把佩姐引出來就好，只要能夠引出來，我保證自己不會受傷，也不會讓她跑掉的。」

　　韞蘭握住她的手，「玉兒，不行……」她知道妹妹或許很有本事，可不想她以身犯險。

　　「我來吧。」秦予綏說道。

　　吳小環看他一眼，「你又不是孕婦，除了一張臉長的好看你有什麼用處。」

　　如果佩姐在這裡肯定會直接反駁吳小環，這個男人何止是長的好，面相更是好，一身的功德。

　　韞玉道：「都別爭了，就是拍張照片傳過去而已。」

　　最後還是決定用韞玉引佩姐出來，不過需要晚上，那時候龍其宵也過來了，正好多個幫手。

　　而且把佩姐引出來後，還要把吳小環捉回警局，她總要受到應有的懲罰。

　　韞玉看了眼時間，現在才下午兩點半，要等到晚上，有的等。

　　她跟韞蘭道：「大姐，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大姐是普通人，留下來也幫不上什麼忙。

　　「不用。」韞蘭搖搖頭，「我也留下來吧。」她哪裡能休息的好，滿腦子都是男友臨死前該有多麼痛苦，這個吳小環殺她一千次都不夠，心腸怎麼能如此歹毒，不是她，他們已經回清河村，說不定已經在家人見證下訂婚了。

　　韞玉不好再勸，有人陪著，大姐也好受些，等那個佩姐找到後，再把大姐送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