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韞玉等人站在岸邊看著漁船上滿載而歸的水產品,心裡漸漸湧起一股子寒意和憤意。
吳小環說裴賀就是被送來祭河神,應該就是這裡,他們猜測這條河每年至少會被扔進去兩條人命用來活祭,明面上說是用來祭河神的,但是誰知道到底祭的是個什麼玩意。
韞玉勃然大怒,有些怒氣簡直壓制不下去,她忍不住朝前兩步,龍其宵把人拉住,低聲道:「別衝動。」
韞玉抿了下唇,垂眸道:「我知道了。」
秦予綏握著她的手把人護在身後。
這周圍的人除了蛟坡村的村民還有就是魚販子,特意過來收魚的。
有人注意到他們幾人,笑道:「你們是來附近旅遊的吧?那真是運氣不夠好,如果前兩天來就能見到大富家撈起的那條魚王,拍賣到了五十八萬的價格!這些年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大的魚,這可是個好兆頭啊。」
龍其宵上前拍了拍這位兄弟的肩膀,「兄弟,那你們是來這裡買魚的嗎?」
那人興奮道:「可不是,雖然拍不起魚王,不過大富養的魚味道好,肉質鮮嫩,每年我們這些魚販子都會過來找他買魚,大富人也好,小魚販子找他買,他也給,今天差不多是最後一天,來的人一波波的,這估摸著最後一波,你們來的不是時候。」
「不就是幾條魚嗎,味道能有多好?還能比得上魚翅燕窩?」龍其宵意味深長道。
「怎麼比不上?我可告訴你,我們這附近吃的水產品都是從大富這條河裡撈起來的,附近飯館裡的水產品都是最好賣的,好多人家還買回去自己做著吃呢。」
這魚還不知道吃什麼長大的,龍其宵當即決定晚上去附近鎮上吃飯的時候不要點水產品。
漁船已經靠岸,大家忙活起來,把韞玉她們一行人擠到後面。
人群中一位六十多歲的老者注意到幾人,不動聲色走過來道:「娃娃們,你們是來做什麼的哦?」
韞玉見著老者印堂帶煞,身上都沾的有人命,她不願說話,安靜的縮在秦予綏懷中。
龍其宵看了老者一眼,笑道:「老人家,我們是來旅遊的,聽說附近山裡景色好,特意過來玩的。」
老者神情放鬆了些,笑瞇瞇的,「不錯不錯,我們這裡的確是山清水秀,不過你們要去山上玩最好是早晨上去,逛一圈下來正好正午可以去鎮上吃個午飯,現在都三四點了,很快就天黑了,上山不太安全。」
「沒事兒,我們就隨意轉轉,老人家別擔心。」
老者道:「那也行,不過我們村子晚上都不留人的,給錢也不留,村子裡也沒吃飯的地方,你們最好是早點出村。」
龍其宵應聲說好,又問老者道:「不知道老人家是?」
老者捋了捋花白的鬍鬚,「我是這個村的村長。」他正說著話,眼神瞥到縮在後面的韞玉身上,見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渾濁的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只是注意到他們人數,老者目光淡了下去。
「是村長啊。」龍其宵笑了聲,問道:「村長,聽說你們村上有個道觀,我們想去拜拜,不知道能不能去?」
老者警惕起來,「你們去道觀做什麼?」
龍其宵歎口氣,「還能幹什麼,最近太倒霉,聽附近人說這裡也有道觀,就想著上山看風景的時候順便拜拜,希望保佑我們順順利利的。」
老者噢了聲,「這樣啊,不過我們這裡道觀一般只允許我們村的去祭拜,對於外來的客人,道觀的觀主性子很隨意,不求香客,只看緣分,你們有緣去山裡自會相見。」
這可真夠敷衍人的,第一次見到不求香客的道觀。
龍其宵心裡冷笑,面上不顯,跟村長道謝後就離開了。
離開這條河流,幾人在村子裡轉悠著。
宋子洺道:「那個村長古古怪怪的,一看就有問題,東扶道人肯定就待在那道觀裡面,只要除掉東扶道人,剩餘的村民不足為懼。」
龍文茵點點頭,「我們主要對付的就是東扶道人,活人祭祀應該就是她弄出來的,堂哥查出來的那條線,東扶道人好像就是那時候消失,然後這個村子慢慢富裕起來。」
「那我們什麼時候上山找人?」龍其琛問道。
「明天上午吧。」龍其宵慢吞吞走著,看著挺悠閒的,「現在上山天都黑了也不方便,畢竟是那老妖婆的地盤,白天穩妥些,我們就在村子裡轉轉,一會兒去鎮上吃飯休息,明天早上我們去爬山。」他說著看了韞玉一眼,「弟妹沒問題吧?」
韞玉懷著孕,他還挺擔心的。
一路上韞玉都沒開口說話,現在才輕聲道:「沒事的。」
龍其琛跟龍文茵欲言又止的,他們兩人現在都還有點恍惚,韞玉也算他們朋友,之前帝都交流會他們加了群,偶爾群裡聊的飛起,現在好朋友卻成了表嫂。
幾人在村裡轉悠起來,村子有個很大的祠堂。
周圍古樹成蔭,鬼氣森森。
這個村子死過太多人,還都是各種橫死,就算建的再好也壓制不住陰森森的氣息。
這個屬於蛟坡村的宗族祠堂,紅牆綠瓦,兩進的宅子,門庭是歇山頂建築,房簷下是精緻的大塊灰磚,上面雕刻著博古紋樣。
整個祠堂顯得大氣磅礡,氣勢森嚴。
這樣的地方其實很容易成為名勝古跡,會有很多人來參觀,只是這裡的村民把此處列為私人地方,不會允許外人來參觀的。
祠堂大門緊鎖,平日只有宗族大事和各種祭祀節日才會開啟。
他們不過祠堂外逛了幾分鐘就有人聞訊過來趕人。
龍其宵他們並不在意,被趕就離開。
約莫五點左右,幾人離開村子去往附近鎮上。
鎮上人還挺多的,幾人找了位置吃飯,沒點水產品,點了幾個素菜吃。
因為對蛟坡村那個村長說他們最近倒霉比較落魄,穩妥些幾人沒去住太好的酒店,隨意找了家乾淨的賓館。
經常有旅客來遊玩,這裡的賓館還算乾淨。
他們一行六人,韞玉跟秦予綏一間房,剩餘都是一人一間。
宋子洺看著韞玉,他是個話癆,而且很喜歡找韞玉說話,現在時間早他也睡不著,就很想跟韞玉說話,但也知道她家出事,她不開心,只能生生忍下。
等到秦予綏牽著韞玉回房,宋子洺輕輕歎了口氣,被龍其宵敲了敲腦袋,「走,我們回房玩兩把。」
現在才七點,他們也睡不了這麼早,就買了副撲克牌。
四人跟著龍其宵進到他的房間裡,一張大大的雙人床。
四人都是很熟悉的,其中三人還是一家子,宋子洺跟龍家也很親近,一個圈子裡面的,大家也不拘束,脫了鞋坐在床上玩撲克牌,龍文茵呆呆的望著手中的牌,好久才說道:「哥哥,我們要不要跟大爺爺說表哥的事情?」
龍文茵是二房的,龍老將軍是她的大爺爺。
龍其宵跟龍其琛才是龍老將軍的親孫子,但他們兩不是一個爹的。
龍其宵的爹是龍其琛的大伯,他們兩的爹跟秦予綏的媽媽是親兄弟姐妹的關係,都是龍老將軍的孩子。
龍其宵咬著一根煙,丟出一張牌,「說這個幹什麼,以前怎麼樣現在就沒什麼變化,韞玉是你們好朋友吧?你們不反對這門婚事吧?不參合就好,反正他們結婚的時候我們肯定是要去的,讓老爺子自個捉摸去。」
「我沒意見。」龍其琛也覺得順其自然就好,一個表哥,一個好友,就是這兩組合實在怪異了點。
「行,那我懂了。」龍文茵也不糾結這個了,打算讓大爺爺自個苦惱去。
就是她總忍不住想起韞玉懷孕的肚子,豈不是表明當初交流大會兒的時候就已經懷上了?那時候看著像表哥的人其實就是表哥吧。
哎,表哥還真是一鳴驚人啊,以為他連老婆都找不到,現在孩子都有了。
「哈哈哈哈,王炸!」只有宋子洺很專心的玩著牌,丟出一對王炸,然後一股兒的把剩餘的一串順子全都丟了出去。
他差點高興的叉腰仰天大笑。
三人無語的看著他。
對面房間住的就是韞玉。
她興致不高,回到房間洗過熱水澡,躺在秦予綏懷中跟他小聲的說著話,「秦予綏,我想家了,想帶著姐姐快點回家。」
秦予綏親親她的額頭,「我們明天就能回家了。」
「嗯。」韞玉的聲音有些低低的。
她只是提不起興致,她無數次想著,這次出事的僅僅是姐姐在乎的人,她就會跟著難受。
她無法想像如果是在乎的家人出事,她會怎麼辦?
秦予綏緊緊的抱著她,小心護著她的腹部,「別擔心,不會有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看得出來,她的情緒不太對勁。
「我知道,都會好起來的。」韞玉喃喃道。
這一晚,兩人很早的睡下,第二天生物鐘讓兩人準時醒來。
韞玉雷打不動的修煉,秦予綏平日也會鍛煉,現在住在賓館,他就沒有動,只是守著韞玉。
七點的時候,龍其宵他們也醒來,過來敲門,大家出門隨意吃了點早飯。
八點的時候又過去蛟坡村,早上的村子也很寂靜。
這個村子的村民本就不多,而且每家每戶住的都是獨門獨棟的大別墅,這些別墅並不是挨著一起的,都間隔不少距離。
他們從村子修建的寬敞的公路上朝著山上走。
附近有座連綿大山,前人修葺的石台階上爬滿青苔,兩邊都是鬱鬱蔥蔥的樹木,寂靜幽深。
走了小會兒,遇見幾條分岔路,韞玉掐指算了算,指著中間的道:「走這條吧。」
大家選了中間的小路繼續往山林裡面走著。
走了約莫二十分鐘,林中隱約見到歇山頂的道觀,撥開重重雜草,一座陰森森道觀顯出。
道觀修葺的很好,跟村中宗族祠堂一樣用的紅牆綠瓦,佔地面積挺大,道觀門前還有兩座石像,看不出原型是什麼,門上牌匾是大大的四個字,金鼎道觀。
道觀的門是緊閉的。
幾人相視一眼,知道找到了位置。
這樣的道觀聳立在深山之中,周圍都是綠林,早上的霧氣還沒全部散去,原本應該是仙氣繚繞的道觀卻顯的死氣沉沉。
龍其宵上前敲門,過了會兒道觀的門才打開,是個穿著道袍的男子,約莫四十來歲的樣子。
男人眼窩深陷,盯著幾人道:「你們幹什麼的?」
龍其宵道:「我們是驢友,爬到半山腰看著這裡有座道觀,想著最近霉運連連的,就進來拜拜,道長,這道觀還沒開門嗎?」
男人不說話只是側身讓幾人進去。
幾人進去,男人注意到走在後面的韞玉,突然出聲問道:「你們當中有孕婦?」
龍其宵回頭道:「有的,怎麼了?」
男人看了韞玉一眼,說道:「沒什麼,你們可以去主殿裡拜拜。」
「好的。」
男人很好心的幫著他們指了指正殿的位置,然後說道:「我要去忙了,你們自己拜拜吧。」
男人離開,他們幾人朝著正殿走去,走到裡面,這裡和其他道觀的佈置都差不多,就是不知道那立在石台上的金漆神像到底供奉的是哪個神仙,看得出是人的模樣,偏偏長的有些賊眉鼠眼。
宋子洺嘖嘖兩聲,大膽說道:「這供奉的是個嘛玩意?」
根本就不是道教正統的神像,他們接觸這個,自然知道道觀供奉的有哪些神仙,對這些神仙的面貌是熟悉的,可是這是個什麼東西?
那石像似乎聽懂了宋子洺的話。
表情有些猙獰。
他們當然不會給這樣的玩意上香。
圍著它仔細看了看,就從大殿裡走了出去。
這座道觀明顯就是有問題的,道觀都是需要人供奉需要香火,這裡卻不需要,甚至想隱藏著,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們猜測那供奉的賊眉鼠眼的玩意應該是什麼東西成精了。
搞不懂東扶道人供個精怪做什麼。
他們繞著道觀走了圈,找到後院,發現之前的男人正在後院裡面砍柴,他們是為東扶道人而來,現在沒找到人打算問問。
還是龍其宵上前的,把男人拉住問道:「道長,其實我是想問問,你們道觀有沒有掌門人之類的,是這樣的,我最近碰見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所以就想掌門人幫我看看。」
男人猶豫道:「我們掌門人不見客。」
龍其宵道:「道長,求求你幫幫忙,是真的很嚴重的事情。」
男人看著龍其宵,以及另外幾人的面相,猶豫起來,他跟著東扶道人學習,勉強能給人看看面相,知道這幾人都是很有福氣的人,如果用來給神仙做活祭是最好不過的。
他道:「那你稍等片刻,我這就去跟掌門人說聲。」
男人去找了掌門人,掌門人住在道觀裡最偏僻的地方,有些難走,他過去時隱約聽見掌門人的聲音從房間裡傳出來,「不行,他們一行好幾人,目標太大,不適合活祭給您。」
過了會兒掌門人又繼續說道:「我們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總要小心翼翼的,這樣就挺好。」
男人不敢多聽,走過去敲門,掌門人讓他進去問道:「有什麼事情嗎?」
「掌門人,外面有一行人求見。」男人道:「他們說碰見些事情解決不了,想求掌門人幫忙,幾人面相都很不錯。」
他修為太低太低,根本看不出這些人都是有修為的人。
東扶道人猶豫再三終於道:「好了好了,您別說了,我讓他們過來就是。」
男人知道掌門人這是跟神仙溝通,激動的滿臉通紅,不敢打擾。
「你去把他們引過來吧。」
男人激動應是,轉身去把那行人引了過來。
「我們掌門人就住在這裡,你們進去吧。」男人說罷就退了下去。
幾人推門進入,終於見到那位東扶道人,按說年紀應該是六十多歲的老人,她卻只有頭髮花白,面皮子上的皺紋都沒幾條,只有眼角嘴角有些下垂,撇開那白花花的頭髮,看著頂多也就是四十來歲的樣子。
東扶道人面帶慈祥的問道:「你們有何解不開的……」她話說到一半臉色大變,驚懼道:「你們也是修道之人!」
龍其宵二話不說,上去就是一掌,東扶道人狼狽躲開,她氣惱道:「真是大意了,你們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她隱藏了四十年,年輕的時候也算一代新秀,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本事不過是身邊的精怪給她的,並不是她真正的本領,得知龍家老祖想要誅殺她,她就帶著那個精怪躲回濮家宗族裡。
那時候濮家宗族已經好幾百戶人家。
她回來的時候有些艱難,但是漸漸的,大家都知道她有本事。
那時候濮家宗族非常的窮,許多人都不想過著窮苦的日子,她就幫著他們修了橋,用的活人祭,那時候宗族裡的人害怕的不得了,可她告訴大家,只有用活人祭供奉神靈,大家就能夠富裕起來。
很多人相信了她,也有些人不願意這樣殘忍。
心軟的人漸漸搬離走,她讓精怪幫忙,給這些人下了咒,活人祭的事情不可對外道出,否則全家死無葬身之地。
他們都是普通人,都怕死,當然不敢亂說。
後來村子裡就剩下幾十戶人家,他們都堅信活人祭能帶著他們走上富裕之路。
一開始的活人祭是東扶道人四處找人,然後收了佩姐為徒,佩姐跟麻子都是濮姓人,都是蛟坡村的人,就由著他們接了這道買賣,村民給錢,他們找貢品。
他們一開始找來的活人很少,慢慢的開始變多,東扶道人警告過他們,寧願找來的貢品少一些,也不能大意讓人知道活人祭。
只是她沒料到佩姐為了錢相繼找到小龍跟吳小環。
佩姐從村民手中賺的錢越來越多,村民也都習慣各種節日都活人祭,他們已經變得麻木不仁,對他們來說,只要不是自家人,誰來做貢品都沒什麼問題。
其實哪有什麼神靈,不過是那只神怪本事大,給他們運道,讓他們賺大錢。
而且用的運道還是村民們子孫後代的,這個精怪只要吸取活人的生氣就能修煉,說是神仙的祭品,其實都是給了這個精怪,她也得了許多好處,精怪幫著她修煉,她修為進步很大,甚至開始返老還童,她很滿意,覺得只要這樣小心翼翼下去就能修煉得道。
而且她跟那只精怪隱居在這樣的山林中。
也甚少接待客人,偶爾精怪看中上香的客人,她也會幫著精怪留下客人,沒想到這次竟然碰到修煉之人。
她搞不懂是哪裡出了差錯。
宋子洺冷笑一聲,「問那麼多幹什麼,手上沾染了這麼多人命,趕緊受死吧。」
他竟然從背後抽出一把桃木劍,這是當初從帝都來的時候,師父聽聞這件事,特意把他老人家的桃木劍借給他。
東扶道人也屬於邪修的一種,自然非常害怕這東西,被桃木劍刺的狼狽躲著。
東扶道人盯著幾人恨聲道:「你們全都該死,一個都不會放過,今天讓你們全都祭在這裡。」
龍其宵冷笑聲,「也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幾人圍攻,東扶道人有些受不住,喊道:「大仙,求求您幫幫忙。」
這時竟從屋子裡走出個矮小的男人,賊眉鼠眼的。
宋子洺臥槽了聲,「這他媽不就是剛剛正殿那個金漆像,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