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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說朕是暴君》第88章
第88章

  從西南到都城,數千里的路程。游彥他們前去西南的時候,快馬加鞭,不眠不休的趕路,只用了幾日。但護衛保著兩個孩子,扶著靈柩一路到達都城,足足用了月餘的時間。

  自打游彥離開都城,藺策就沒有一日能夠安眠,即使已經收到了來自西南的密信,知道了西南發生的種種事端,也清楚游彥已經收拾了全部隱患,順利接管了西南,休養生息,只待與樊國一戰,卻依然難掩心底的擔憂。

  大概只有西南戰事終了,那個人平安無事地站到自己面前,拉著他的手,藺策才能感覺到心安。

  「陛下,」高庸捧著一個湯盅入內,「這是御醫專門給您熬的進補的湯。」

  藺策抬眼朝他手裡看了看,又轉過視線,沒有應聲。高庸最是瞭解他的脾氣秉性,捧著湯盅來到藺策面前:「游將軍上回遣人送信回來的時候,還給奴婢一條口信,讓奴婢必須盯著陛下,好生照顧身體。」

  藺策皺起眉,瞪了他一眼,但還是伸手接過了湯盅,掀開蓋子瞧了瞧,不虞道:「先前他就不愛喝這些東西,現在好了,倒是輪到朕來喝了。」話雖這麼說,他還是仰起頭,將湯盅裡的東西一飲而盡,而後將空下的湯盅遞給高庸,自己漱了漱口,才又道,「不遠千里地還專門提醒你這種事情。」

  「這說明游將軍他到了西南還是記掛著陛下您。」高庸緩聲道,「越是這樣陛下您越要注意身體,這樣游將軍他在西南才能放心才是。」

  藺策應了一聲,又輕輕地搖了搖頭:「只是不管怎麼,朕都沒辦法安心。」他說著話輕嘆一聲,「轉眼已有月餘,也不知西南現在是什麼情況。」說到這兒,他抬眼看了看高庸,「算起來,護送陶姜靈柩回都城的車隊是不是也該到了,還有那兩個孩子,」他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也只有他才能去一趟西南幾日就莫名其妙認了兩個孩子回來。」

  高庸笑著應道:「倒是游將軍才能做出來的事兒,不過這樣也好,咱們這皇宮啊,一直冷冷清清的,有兩個孩子在,也熱鬧些。」

  藺策笑了起來,半晌之後突然想到什麼,朝著高庸問道:「公主這段日子可有動靜?」

  「殿下她還是一直在寢宮之中醉心禮佛,多日不曾出宮門一步。」高庸道。

  藺策想起游彥那封密信之中所述之關於鄔晟的內容,一時之間只覺得百感交集:「罷了,她若是真的沉迷佛法,反而也是一件好事。至於西南的事情,口風都嚴一些,不要傳到她耳朵裡。」

  游彥雖然暫時留下了鄔晟的命,多半也是礙著樂昌公主的關係不好親自動手。但等戰事終了,依著鄔晟的罪行,即使是看在藺秀的面上,藺策也不可能再繞過他,不然,他又有何顏面去面對九泉之下的陶姜,還有西南那些無辜戰死的將士。

  只是不知道到時候,面對這個結果的時候,藺秀又會做出如何反應。她對鄔晟的一往情深與這南魏的律法,西南將士的性命比起來,又孰輕孰重?

  藺策想到這,忍不住抬手抹了把臉,發出一聲嘆息。

  高庸自然知道藺策的憂慮,剛想出言勸慰幾句,突然有人叩響了大殿的門,高庸看了藺策一眼,過去拉開殿門:「何事?」

  「西南的車隊已經入了城,他們派人過來請問陛下如何安置。」

  高庸回過頭去看藺策,藺策微微閉了閉眼,輕聲道:「將陶姜的靈柩停放於平陽宮吧,禮官已經選好了下葬的地方跟時間,到時候,朕會親自過去。兩個孩子的話,接過來,朕先瞧瞧。」

  來人得了指令立刻退了下去,藺策起身,就著盆裡的水洗了洗手,回頭看向高庸:「我聽說那個小點的也就剛滿週歲,奶娘可找好了?」

  「陛下放心,所有的一切奴婢都安排好了。」

  藺策點了點頭:「那就好。」

  半個時辰之後,在護衛陪同下的兩個小孩兒進了長樂宮。陶祾年紀畢竟小些,一路旅途勞頓,趴在護衛懷裡睡得香甜,進了宮門也沒醒過來,護衛抱著他朝著藺策施了禮,猶豫著要不要將他叫醒,畢竟第一次面聖,實在不好太過失禮。

  藺策卻揮了揮手:「讓他睡吧,這麼大的孩子最是渴睡,反正以後日子還長著呢,也不急著這一日。」他說這話,手指輕輕地摸了摸他的臉,「你們將軍給他取了什麼名字?」

  「將軍說,替陶將軍認了這個兒子,單名一個祾字。」護衛回道。

  「祾?」藺策點了點頭,「喻吉祥之意,他是盼著這孩子能夠福澤綿長,平安喜樂。」他回過頭朝著高庸看了一眼,高庸立刻捧了個錦盒過來,從中拿出一個長命鎖,戴到陶祾項上。

  藺策伸手將那項圈戴正:「既然成了陶姜的兒子,便是忠烈之後。其父以身殉國,身後再無親眷,朕認其為義子,留在長樂宮,親自教養。」

  雖然眾人都清楚,僅是憑著游彥與陶姜的關係,這孩子此生便再無顧慮,卻沒想到現在更是被當今聖上收為義子,親自養在這長樂宮,這是何等的福分。護衛慌忙抱著還在睡夢之中的陶祾朝著藺策施禮,藺策笑著擺手:「好了,下去吧,後殿有奶娘,把孩子交給她們。等他醒了,再讓御醫過來請個脈。」

  「是,陛下。」

  護衛抱著陶祾跟著內侍去了後殿,將剛剛一直安靜地躲在他身邊的游悠留在了長樂宮,小姑娘有些怕生,一路上跟護衛剛剛熟識,現在護衛跟著陶祾退下,留下她對著殿中兩個陌生的人,難免有些惶恐。

  藺策放緩了面色,朝著她招了招手:「過來,朕瞧瞧。」

  高庸過去牽著游悠的手來到藺策面前:「小姐,來,給陛下見禮。」

  游悠咬了咬下唇,對上藺策的眼睛裡藏著慌張,但還是學著剛剛護衛的樣子跪下來,恭恭敬敬地給藺策磕了個頭。

  藺策走到她面前,將她拉了起來,輕輕地摸了摸她的臉:「還是個孩子,不用這麼多禮數拘束。子卿給她取名悠字,自然是希望她能夠無拘無束,無憂無慮。」

  高庸應聲:「是,陛下。」

  「你爹爹可好,」藺策彎唇看著她,「他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是誰?」

  游悠仰著頭,對上藺策的視線,輕輕地點了點頭:「爹爹給了我一幅畫,說,說那畫上是我的另一個爹爹,讓我帶著弟弟回家找他。」

  藺策聞言愣了一下,輕聲道:「那畫現在在哪兒?」

  游悠看了看他,從懷裡摸出一個錦囊,小心翼翼地將錦囊打開,從中拿出一張折起的紙,交到藺策手裡。

  藺策將那紙攤開,露出其中的內容,那是一張他的小像,下筆格外的簡單,但,這小像畢竟是出自游彥之手,寥寥數筆卻已經足夠勾勒出他的容貌,也難怪游悠憑著這幅畫也能認出他來。

  藺策的手緊握著那畫紙,目光一直落在紙上,半晌,才輕聲問道:「你爹爹可還說了什麼?」

  「爹爹讓我帶著弟弟還有陶叔父的靈柩回家,乖乖等他回來。爹爹還說,」游悠眨了眨眼,小聲道,「他很想念你。」

  藺策的眼睫抖了抖,嘴角向上揚起,頗有幾分無可奈何:「也只有你爹爹,才能對著你這個孩子說出這種話。」他將那畫重新折好,,放回錦囊中,蹲下身平視著游悠的眼睛,「那既然你爹爹告訴了你我是誰,喊聲父皇我聽聽。」

  「陛下,」高庸有些猶豫,低聲道,「這樣是不是於禮不符?」

  「子卿認了她為女,那便也是朕的女兒,既是朕的女兒,喊聲父皇又有何不對?」藺策摸了摸游悠的頭頂,「封號自然是要給的,不過朕打算等子卿回來由他親自去想,也省的朕取了不如他的意。」

  說完,他又朝著游悠道:「乖,叫聲父皇。」

  游悠抬眼看了看高庸,又轉回視線到藺策臉上,最後又看向被藺策捏在手裡的那個錦囊,之後才小聲道:「父皇。」

  「嗯,」藺策笑了起來,「從今日起你就跟你義弟一樣住在長樂宮,陪著父皇一起等你爹爹回家,可好?」

  游悠聽懂了藺策的話,點了點頭,乖巧地應道:「好。」

  藺策朝著她晃了晃手裡的錦囊:「至於這幅畫,就送給父皇可好?」

  「好,」畢竟是游彥給自己的東西,游悠多少還是有些捨不得,她朝著藺策手裡又看了看,才應了下來。

  藺策彷彿沒有察覺她的目光,將錦囊收入懷中,而後拉起了游悠的手:「一路勞頓是不是累的很,餓不餓?」

  游悠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而後坦誠地點了點頭:「嗯。」

  藺策笑了起來,看向高庸:「還不讓人送點吃食進來,要是餓壞了你們游將軍的寶貝閨女,他從西南迴來還不跟你們算賬?」

  高庸明顯感覺到藺策的心情比先前好了不少,也不由鬆了口氣,朝著藺策施禮,笑著應道:「奴婢這就去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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