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怎麼說啊
陳萱被大姑姐提了醒,如同突然之間開了靈竅,她根本就沒提買肉誰出錢的事,就拉著魏銀商量明天待客的事了。是的,雖然是魏金的話讓陳萱有了靈感,可魏金總是瞧不起她,陳萱有事也不想請教魏金,請教魏銀一樣啊,魏銀心地好。
陳萱把魏銀和大嫂李氏請到自己屋裡,請她們在炕上坐了,給她們倒了水,自己拉把椅子坐在一畔,才誠懇說了,「以前在鄉下,家裡來人無非就是倒杯水,大家說說話。要是請人吃飯,也就是多燒兩個好菜。在咱們家,年下請兩位掌櫃吃飯,還是去外頭叫的席。這招待客人的事,我還真不懂,阿銀、大嫂,你們可得多指點我。」
李氏一向與陳萱處的好,聞言溫柔一笑,「其實都差不多,家裡來人,就是預備下茶水,有點心準備一盤子點心,或者水果也一樣。咱們院兒裡不還有那新疆蜜瓜,明兒切一個。如今天兒熱,有水果就成,點心也省了。」李氏這話,很為陳萱著想。因為老太太說了不出一分錢,李氏就想替陳萱省些花銷,讓她用蜜瓜待客。
魏銀也說,「就是這樣,二嫂你別擔心,一點兒不難。就是有一樣,洋人吃飯,都是用刀叉。咱們吃餃子可都是用筷子,得問一下二哥,這餐具可怎麼準備?」
「刀叉?」陳萱不可思議,「吃飯咋能用刀啊?叉是什麼叉?」
魏銀同陳萱講了一番洋人的餐具,陳萱深覺大開眼界,不停點頭,「這可真是,要是阿銀不與我說,我再不曉得這些的。」
李氏也說,「這洋人也是稀奇,筷子多靈巧,刀啊叉的,一聽就覺笨拙。」
魏銀是吃過西餐的人,同兩個嫂子道,「他們吃的東西也跟咱們的不一樣,我看他們都沒炒菜,以前二哥帶我吃西餐,主菜就是這麼大一塊煎牛排,要自己切來吃,不然,也用不到刀叉。還有麵包、羹湯、沙拉之類,我覺著不如咱們的飯菜好吃。」
陳萱李氏都覺著,這些洋人非但生得怪,吃東西也夠怪的。
不過,魏年要請洋人來家做客,就不能說人家怪了。
陳萱特意提前去魏老太太屋裡借了套茶具,明兒泡茶用。又到屋前看了一回長得圓滾滾的青皮蜜瓜,心裡很是滿意,這瓜熟得剛剛好,可摘來待客。然後,把屋子又細細的打掃擦拭了一回,畢竟有客人要來。
做好這一切,陳萱端著個銅挑盤到老太太屋裡要了些銀耳蓮子,老太太還問,「你要這做甚?」
陳萱忙說,「這兩天,我看阿年哥有些累,想趁這會兒有空,提前煮出些銀耳蓮子湯晾著,等阿年哥回來,就能喝了。老太太放心,我是不吃這個的。」
魏老太太心說,算你有眼力。因陳萱說是煮來給魏年說,魏年是心愛的小兒子,魏老太太自腰間取出鑰匙,親自開箱,給陳萱銅挑盤上的兩隻青花瓷碗裡各裝了大半碗的銀耳蓮子,上下打量陳萱一眼,「多煮幾碗,他們爺們兒出去忙活一天,回來還不得每人都吃上一碗。你就煮一碗,夠誰的?」隨口數落陳萱一回。
陳萱沒吭聲,端著銀耳蓮子到廚下去了。
魏金又同李氏說,「大弟妹,一會兒你去肉鋪子割上二斤羊肉,剁上些菜園子裡的大蔥,晚上打羊肉餅吃。」
李氏輕聲應了。
待魏年晚上回來,陳萱先把下午特意煮的銀耳蓮子湯給魏年端了來,噓寒問暖的讓魏年喝了,又同魏年說了明天包兩樣餃子餡的事。魏年覺著陳萱安排的不錯,陳萱同魏年道,「你只管放心,明兒一早我就去買肉,中午包準兒把餃子包好,一點兒都不會誤你的事。」
魏年笑,「辛苦啦。」
「不辛苦不辛苦。」陳萱又問了怎麼給洋人準備餐具的事,魏年道,「沒事,吃餃子用刀叉也不方便,咱家有勺子,給史密斯預備一雙筷子一把勺子就成了。」
陳萱用心記下,看魏年心情不錯,就同魏年說了準備一下午的話,「阿年哥,我這輩子,除了上一回同大嫂子銀妹妹去東菜市遠遠見過一回洋人,這是第二遭。我想著,人家大老遠的來咱家吃飯,這要見了面,這可怎麼打招呼啊。」
晚上的羊肉餅有些咸了,魏年兩口把蓮子湯喝光,隨口道,「說聲你好就行了。」
「這洋話,阿年哥你會說,我可是一個字都不懂。要不,阿年哥你教我兩句洋話,也不用學特別複雜的。就是學一句你好,也顯得咱們懂禮,是不是?不然,我見著人家,一句話都不會講,顯著有點兒傻。要是叫人家誤會了,得說咱不懂禮節,是不是?」陳萱接過魏年喝完銀耳蓮子湯的空碗,同魏年商量。
魏年就教了句你好,陳萱覺著,這洋話有些拗口,好在,魏年每晚都學,陳萱聽慣了,覺著也還好。陳萱心下默了三五十遍,又跟魏年說了幾遭,魏年點頭,「這就成。」
「我要說了你好,人家史先生也跟我說你好,我是不是還得再說你句,史先生您來啦,歡迎您家來啊。這樣才顯得好啊,是不是?」
魏年不笨,相反,魏年一向聰明,況陳萱是個特愛學習的,每晚都要背書的人,魏年是知道陳萱的,往日這時候陳萱都開始背書了。今天偏生大反常,還給自己預備銀耳蓮子羹,待自己的態度也格外殷勤,這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啊。
魏年不動聲色,「這也是。」又教陳萱一句。
陳萱連忙學了來,然後,陳萱又說了,「我這一說歡迎史先生來咱家吃餃子,這要懂禮的,肯定得說咱家太客氣了,我就得說,不客氣,是不是?這不客氣怎麼說啊?」
魏年再教她一句,陳萱便又說了,「這客氣幾句,人家史先生畢竟是客,咱們是主人,就得跟人家說一句,嘗嘗咱家這餃子可合胃口,這句怎麼說啊?」
魏年就這麼在陳萱一晚上「這句怎麼說啊?那句怎麼說啊」的問詢中,什麼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結果,魏年早上起床,陳萱殷勤的給他打來洗臉水,兌的溫涼正好,還在一畔捧著毛巾服侍他,魏年剛洗過臉,就聽陳萱問,「我剛想到,這史先生是中午過來,中午好怎麼說啊,阿年哥?」
阿年哥險一頭再紮臉盆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