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睜開眼看一看吧~
魏家人著實看低了陳萱, 這事兒, 魏年還真不知道。魏年簡直是連他爹的分配方案, 都是聽他爹說時才曉得的。反正家裡事都是老爺子說了算, 他爹怎麼說, 他就怎麼聽。倒是陳萱竟然敢發表意見反駁老爺子, 這才是把魏年驚著了,待倆人抱著分紅回了屋, 魏年扶著陳萱在炕沿兒坐下,一本正經的說,「不要動, 我去給你倒水。」還真倒了半搪瓷缸的熱水給陳萱。
陳萱懷裡還抱著三卷大洋,滿是沉甸甸的喜悅,先把大洋放炕上擱著, 笑著接了魏年給倒的水,「不是又要作弄我吧?」
「我作弄你做什麼?再說, 我哪兒敢作弄你,我是服了你呀。」魏年感慨萬分的給自己也倒了杯水,舉起來,對著陳萱作,「唉喲,我的奶奶, 你可是咱家第一個敢反駁咱爸話的人哪。為此,我敬仰你,今以茶代酒, 我得敬你一杯,我得給你揖一個。」說著還真給陳萱作了一揖。
陳萱直笑,拍魏年肩頭一下,「你少說這些怪話。那都是我的心裡話,阿銀雖然不會種草莓,也沒有幫著跑生意。可是,當初全賴阿銀有見識,咱們才能有這草莓的財運。這是應該給阿銀的。」
「我知道,你又不是那種會說假話的人。」魏年把倆人的錢歸到一處,坐在一畔,歎息道,「我倒沒你想得這麼多。」
「我想到還不是一樣麼。我也是想著,叫阿銀多得些錢,我這話俗,也不合新派人的見識。可我總覺著,見著秦姑娘今日,阿銀自然比秦姑娘聰明的多,可還是想著,多些銀錢在身上,總沒錯的。」陳萱就是這樣的心腸,魏銀一直待她好,她但有機會,就想回報魏銀。
魏年是魏銀的親兄長,聽了陳萱這話,魏年心裡一時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就覺著,心裡仿佛一池春水,忽然就不知從哪裡來的清風吹皺了水面,餘波蕩漾處,漣漪不絕。
魏年盯著陳萱,不禁失神。
陳萱見他這樣待看自己不說話,也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臉上微燙,陳萱別開臉,小聲說,「阿年哥,我聽說有叫銀行的地方,咱們得這許多錢,明兒,咱們去銀行把錢存上吧。」
陳萱並不算美女,就是現在瘦了,在魏銀的引導下,知道裁幾件好衣裳穿,平日裡也每天都用雪花膏,偶有正式出門,還會用魏年買回來的千里香牌子的頭油。可陳萱,並不愛打扮,更沒有時下女子的描眉畫眼的精緻,她就素淨著一張臉,只是這張臉,竟仿佛有著無限的魔力,令魏年想看了再看。魏年眼睛膠著在陳萱的臉上,時下重陽已過,魏年這樣血氣方剛的年紀,仍是覺著屋裡有些熱了,他隨手鬆開頸間的一粒盤花扣,儘管心如馳馬,卻是不想嚇著陳萱。魏年太清楚陳萱有多麼的保守了,魏年一心二用,面色如常,唯聲音帶了一絲喑啞,魏年簡直還在心裡念了兩句「阿彌佗佛」來清心寡欲,他腦中思維半點不亂,同陳萱道,「現在世道亂,你留些家常花用的,剩下的錢,一半換黃金,一半換美鈔,嗯,咱們不要存國有銀行,存在洋人的銀行。」
陳萱一幅完全不懂的懵懂臉,魏年換了更直接的說法,「這麼與你說吧,老話說的好,盛世古董,亂世黃金。現在世道亂,古董也不值錢,黃金卻是最保值的。我與你說,王府倉胡同的那處院子,就是被我用二十兩黃金頂下來的。」
「阿年哥,買東西不是用大洋麼?」
「這你就不懂了,我聽史密斯說,黃金才是硬通貨。硬通貨的意思就是,各個國家都認的錢。像我與史密斯做生意,他給我美鈔也成,給我黃金也可,就是換成大洋,我也不嫌,但是,不能用政府發的紙幣,明白嗎?當初北京城一會兒軍閥一會兒革命党的,發行過好幾次的紙幣,還號召老百姓用大洋換了紙幣來用。咱家認識的一個生意人,真是實在,政府一號召,立刻就去換紙幣。沒一二年就貶的不成樣子,家裡也跟著一落千丈,生意周轉不過來,最後一家老小回老家過日子了。你要記住,金銀是最實在的東西。除了這兩樣,那些紙幣做個零花還罷了。平時可不敢把錢都換了紙幣,萬一哪天再不值錢了,咱一家老小得喝了西北風。」
「那美鈔不也是紙幣麼?」
「美鈔英鎊,都是紙幣。可人家國家強大,人家的錢就值錢。咱們國不行,錢也隨時會成廢紙。」魏年說著歎口氣,「現在生意不好做,未嘗沒有**、秩序混亂的原因。」
陳萱雖然經常看報紙,對國家大事瞭解的卻並不多。不過,陳萱原則性很強,但凡她不明白的,她就聽魏年的。陳萱斬釘截鐵的,「阿年哥的話,我都記住了。我都聽阿年哥的。」
忽然,陳萱一拍手,兩眼晶亮的同魏年說,「阿年哥,咱們存些美鈔也划算啊,反正以後只要有機會,我都想出國念書的。」
魏年真是服了陳萱,現在小學數學還沒學完的人,竟然還心心念念的要考國外的大學去國外念書。陳萱這種情況,如果用一句話來形容,可以叫無知者無畏吧。
陳萱以前並沒有念過書,對於新時代的教育,她其實並不大清楚。她只是模模糊糊的給自己定下一個目標,至於這個目標能不能實現,反正,陳萱是一直向著自己的目標不斷前進的。
第二天,陳萱和魏年先去銀行存了錢。
不只是陳萱存錢,陳萱也把魏銀叫了一道,魏年是三人中的大戶,因為,除了分到的草莓錢,還有陳萱為魏年收著的平時魏年倒賣古董的錢。陳萱是個細心的,一筆一筆的賬都是極清楚的。平時一般有一百塊大洋或是一百塊美鈔的時候,陳萱就讓魏年去銀行存上的。只是,往日都是魏年一人來銀行,今天帶了姑嫂二人,三人就坐車來的。
陳萱可是開了眼界,倒不是銀行裝飾多華美,陳萱也是六國飯店都去過的人,銀行雖氣派,也不比六國飯店奢華。就是那種感覺不一樣,櫃檯足有半人高,然後是一大面的玻璃隔斷,緊挨著玻璃隔斷的還有鐵條焊牢的防盜窗,大家都是通玻璃隔斷上開的尺見方的小視窗存錢取錢。門內門外都是持槍的士兵。陳萱一來就覺著,這地方可肅穆可嚴格了。
陳萱魏銀都是要新開存摺的,待把存摺開好,錢存到銀行去,陳萱撫摸著那硬皮小本子,翻開來,裡頭也全部是純洋文的樣式,幸而提前學了洋文,不然存摺都看不懂。陳萱不禁慶倖。
在出銀行大門前,陳萱就把存摺緊緊的放口袋裡了,她還左右掃一眼,生怕有賊來偷她存摺。魏年真是服了她,就來一趟銀行,怎麼就賊頭賊腦的。好在,回家時也是坐車,陳萱回家把存摺放箱子底兒鎖好,才拍拍胸口同魏年說,「剛在銀行存好錢,這存摺一到手,不知為啥,就覺著到處都是賊。」
魏年:……
好吧,相較於之後陳萱連續十天,每天晚上睡前都要把存摺拿出來愛憐的撫摸了半日的事,這種覺著全世界都是賊的想法,魏年就完全能夠理解了。
只是,讓魏年很憂傷很想提醒陳萱一句的是,他魏年比那三兩塊的存摺可值錢多了好不好。當然,人家陳萱的存摺也不只三兩塊,只是,那也比不上他魏年魏少東家啊。魏年自己,貌美又會賺錢,結果,在陳萱面前竟比不得一張破存摺吸引人。魏年悲憤的想,這笨妞兒到底有沒有眼光啊!你倒是睜開眼看一看你眼巴前兒這個又會掙錢又會養家的男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