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過年
魏老太太喜歡秦殊喜歡的要命, 因為秦殊年前送了魏老太太一對金耳環做禮物, 魏老太太覺著秦殊懂禮、懂事, 想著倆兒媳婦都沒這樣的眼力介兒, 這秦姑娘以往雖有些糊塗, 到底是大戶出身, 格外知道禮數。於是,做為禮尚往來, 魏老太太決定,新年的紅包多備一個,就是給秦殊秦姑娘預備的。
秦殊倒不在乎有沒有新年紅包, 她都樂死了,她雖然在北京過第二個春節,可頭一個春節在生病, 這次是秦殊經歷的第一個正式的北方春節。唉呀,雖然春節南北方都是各種熱鬧, 但是,北方春節和南方春節仍是有許多不同的,第一樣就是,北方春節不會打年糕,也不會準備那許多臘味兒。北方天氣更冷,年前是各種雞魚肘肉都要提前煮出來, 秦殊最喜歡的就是陳萱做的炸小魚和炸丸子,用秦殊的話說,比館子裡的還要好吃。
「我這就是鄉下把式。」看秦殊一面摻和著幫忙, 一面偷吃,陳萱也只是好脾氣的笑笑,在秦殊遞給她吃時,她也不拒絕。不知道是不是懷孕的原因,陳萱以往雖喜歡吃魚啊肉的,不至於到饞的地步兒,如今不知為何,特喜歡吃些葷腥。陳萱忍不住同李氏說到這事兒,陳萱說,「大嫂,是不是有身孕就會變饞啊?」
李氏揭開鍋蓋簾子,鍋裡立刻飄出一陣肉香,李氏拿了根筷子試一試雞肉的軟硬,又繼續把鍋蓋蓋上了,同陳萱道,「這算什麼饞,我懷阿傑阿明時都這樣,要是哪天不吃點兒葷腥,鹹魚見了都想舔一口。」
陳萱悄悄捏個丸子塞李氏嘴裡,李氏只得吃了,小聲說,「我現在沒事。」又沒懷孕,倒是陳萱應該多吃些。
陳萱眨眨眼,給王大妹也塞了一個。
三人偷笑,繼續準備過年的吃食。
俗話說,瘦死的廚子八百斤。
就是魏老太太時常要監督廚房的,也防不住做飯的時不時要嘗個味兒啥的。
今年春節依舊熱鬧,尤其節前草莓分紅,陳萱魏年魏銀的銀行存款上都多了一筆數位。熱鬧的不止魏家,程蘇家更是,程蘇從臘月中就盼著孩子降生,結果,望眼欲穿的等到了年三十,然後,年三十晚上,程太太發動。待年初二到程家拜年時,一見程家大門兒上掛著紅綢,就知道程家添丁進口了。
陳萱立刻止步,同魏年道,「我這有了身子,不能進有產婦的家門兒,會給人家沾奶的。阿年哥,我就在車上等,不進去了。」沾奶的意思是說,孕期的人進產婦家門,對產婦的奶水會有不利的影響。
魏年一想,也是這個理,把大衣脫下來遞給陳萱,「車裡冷。」
陳萱就要塞回給魏年穿,魏年已經產上車門,往程家去了。
程蘇還說哪,「怎麼嫂子沒一道過來?」
魏年給程父程母拜過年,含糊,「我回頭把你家這喜訊兒告訴她上一樣的,見你家大門外掛的紅綢,是不是弟妹生了?」
程蘇那些話就來了,拉著魏年介紹起他兒子如何不凡來,雖然孩子才兩天,程蘇卻是硬能這短短兩天內尋出兒子的無數優點,然後,以一種既謙遜又顯擺的口氣把與親戚朋友說了一千二百遍的話又同魏年說了起來,「原是臘月中的產期,你說把我給急的,我都恨不能揍那小子的屁股,呀,原來是等時辰哪。就得大年初一生,才對時辰!」
魏年強憋著,才沒把陳萱懷孕的喜訊暴露出來,主要是,陳萱還沒滿三個月,魏年不放心。待自程家告辭,魏年同陳萱道,「不就是生了個兒子,看把阿蘇喜的。」
陳萱笑眯眯地把大衣還給魏年,「生兒子本就是喜事啊。」
「切,至於這樣嘛。」魏年繼續把大衣給陳萱搭身上,埋怨陳萱,「都是你先前拖拉,不然,咱們怎麼能落在阿蘇後頭?」
「要怪也怪不到我頭上,是誰當初跟我說沒感情不能做夫妻的?」陳萱做生意鍛煉的嘴皮子越發俐落,眼神斜瞟魏年一眼,「你還好意思怪我,你還耽擱我跟兒子見面兒哪。」
魏年立刻一幅眼觀鼻、鼻觀心模樣,摸摸鼻樑,挽著陳萱的手,輕聲細語的溫柔樣,「好了,這有身孕可不能發飆啊,影響孩子性情。咱們去文先生那裡打個溜兒,這也該回家了。」又問陳萱渴不渴、累不累,為陳萱打開車門,扶陳萱上車,總之,心虛的人就是這樣子了。
待到車上,魏年又說,「我得給咱們兒子先取出名兒來,可不能像阿蘇家小子似的叫什麼大根,簡直了。」表示了對程蘇長子名字的鄙視,在魏年的審美看來,簡直土的一塌糊塗。
「不是請太爺取麼?」魏家男孩兒的名字,都是魏老太爺親自取,女孩兒就隨便多了。像魏金魏銀的名字,就是魏老太太取的,其含義十分樸素。像雲姐兒的名字就是李氏取的。
魏年道,「就是爸爸取大名,我也可以給兒子取個小名兒啊。再說了,要是女孩兒,難道就不提前給閨女取個展樣大方的名字啊。」魏年是新派人,對於兒女,反正第一胎,兒女他都喜歡。
陳萱說,「我還是想第一胎是兒子,做哥哥的能照顧妹妹。要是第一個是女孩兒,長女太辛苦了。」
「要是咱閨女,我一點兒不叫閨女辛苦。沒成親嫁人,閨女在家是姑奶奶,成親後也叫閨女帶著外孫住娘家,一點兒委屈都不會受。」
陳萱想想,現在的姑奶奶還多是這般的。這麼一想,也就覺著,只要自己努力賺錢,把日子過好,也不是很擔心閨女吃苦了。大不了讓閨女住娘家嘛。
二人嘀咕些沒用的家常話,就到文先生家。
文先生家裡照舊是賓客如雲。
二人準備打個轉兒也就回了,陳萱去文太太那裡說話,文太太拿了果餞給陳萱吃,陳萱見有紅彤彤帶著酸甜香的漬紅果,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不過,同仁堂的大夫說了,孕期內不能吃山楂,陳萱也就特別渴望的看一眼,轉而拿了個蜜棗。文太太不知如何這般敏銳,忍不住看陳萱肚子一眼,疑問的眼神看向陳萱,陳萱不好意思的笑笑。文太太立命女傭把陳萱的茶換成了熱牛奶,對陳萱的孕事卻沒多問,只是讓她多保重身體,亦未多留陳萱夫妻。
陳萱回家的路上就同魏年說了這事,「文太太一定看出來了,可她一句都沒問。」
魏年笑,「文太太熟諳人情,定是猜到你肚子月份短。不要說咱們這樣的小戶人家,在大戶人家,三月內的孕事也是不能隨便說出去的。文太太那裡人多,她就是猜到了,也不能當那些人的面兒問。」
陳萱點頭,「是這麼個理。」
陳萱又同魏年說起明天程家洗三禮的事,陳萱是不能一起去了,不過,洗三禮陳萱早就提前預備出來了。程蘇和魏年不是尋常交情,陳萱早就去金銀店請了老匠人打了一個金鎖一對手腳鐲,到時讓魏年帶過去,也體面。
初三過了程家長子長孫的洗三禮,初四是出嫁閨女回娘家的日子,魏家早早備好雞魚肘肉,魏年一大早的就過去接大姐外甥回娘家。趙大姐夫也跟著一起來岳家,給岳父岳母拜年。
魏年看趙大姐夫面兒上似有愁容,因有孩子們在,當下沒問。待到了老宅,這也不必魏年問,魏金直接就叨叨出來。原來是趙老太爺的姐姐家,軍需處任職的陸家出了事。陸老太爺原在軍需處任了個小職司,結果,年前竟是叫上頭調到了冷衙門。陸家出了這樣的事,趙家這個年都沒過好。
魏金說起此事,先把陸三罵了個狗血淋頭,「真個禍家敗業的東西,原本陸家姑太爺的官兒做得好好的,陸三這骨頭沒個二兩重的敗家子,竟敢覬覦軍長的女人,要不是陸家姑太爺跟上司千懇萬求,就是現在的職司也輪不到他哪!」
待魏金把這事兒的來龍去脈說個分明,魏家人才曉得,陸三仍是風流脾性,家裡雖給娶了個如花似玉的媳婦,卻是留不住陸三的心。非但外頭有個舞女外室,如今更是不知哪根筋搭錯了,不要命的招惹軍長的女人。如今連累了一大家子,也夠看的了。說完陸三這些荒唐事,魏金慶倖不已,「幸虧當初阿銀沒說給他。」
陳萱對於陸家的事只是感慨了一回,並未放在心上。只是,未過多久,卻是聽秦殊提及陳女士的消息,秦殊縱一向與陳女士不睦,談及此事都深為惋惜。秦殊說的話,「就算從名媛場退出來,去給人做外室也太委屈了。」
陳萱細聽秦殊說才知道陳女士是給一位苗姓軍長做了外室,陳萱也頗為意外,不解道,「陳女士有大興盛這樣的買賣,幹嘛要去給人家做,做外室啊!」陳萱還記得陳女士當初說及民族工業時的侃侃而談,記得陳女士是國外大學畢業,十分的有學問。而且,陳女士並非沒錢啊!
秦殊歎道,「大興盛再賺錢,要供養一家子只會花錢臭講排場的蛀蟲也難。現下陳家一家老小都指著她,真不知她如何想的,要養著這麼一幫子廢物。」
陳萱回頭和魏年閒話時說到這事,陳萱道,「莫非陸三得罪的是陳女士?」
「多半是了。」魏年向來事不幹己,高高掛起,「管他哪,誰叫他不長眼!」
「陳女士也怪可憐的。」陳萱以前很不喜歡陳女士,眼下卻是有些同情了。魏年嗤笑,「有什麼可憐的?這都一把年紀了,誰還逼著她去給人做外室?說到底,是她自己願意!既願意,還擺什麼不得已的嘴臉!」
「阿年哥你不曉得,陳女士是為了供養家裡。」把陳女士養家的事同魏年說了,魏年直接由嗤笑變冷笑,「這種家庭,有什麼可供養的地方?一個個大男人,反是叫女人養,只管叫他們死去好了!」
「興許是礙著血親的情面放不下唄。」
「別管這些無聊事了,過來瞧瞧我給咱兒女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