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雲眠吃力地從地上站起來。
她沒想到自己第一次見狐主夫人就直接摔在地上,面頰漲得通紅,連忙甩甩毛抬起頭,誰知她剛抬起頭,就瞧見對方正詫異地望著她。
「嗷?」
雲眠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把額頭瞌紅了,不自覺地歪了一下頭,疑惑地看著面前的狐主夫人。
「你……」
狐主夫人望著她額間的紅印,吃驚未散,下意識地伸出手,在雲眠的眉心摸了一下。
雲眠見狐主夫人的手向自己伸來,不禁閉上眼「嗚」了一聲,感到對方溫暖的指尖擦過她的額心,接著,只聽狐主夫人問道:「你這枚紅印……是天生的嗎?」
「嗷嗚?」
雲眠沒料到狐主夫人會問這個,自然地豎起耳朵往自己額頭上看。
她額間這枚胎記,的確從出生時便有,但雲眠自己平時看不到,便不多在意它是從哪裡來的。
她小心翼翼地瞧狐主夫人,見面前的婦人優雅端麗,神情不似生氣的模樣,便老實回答:「我也不大清楚,不過從我有意識起就有了,應當是的……」
狐主夫人問:「你可否……化成人形給我看看?」
這當然沒什麼問題,雲眠點了點頭。
狐主夫人一陣恍然,這時才意識到她盯著人家孩子太久,慌忙回過神來,說:「……在這裡說話不像樣子,你先隨我過來,我們到裡屋談吧。」
說著,她便親自領著雲眠往殿內走去,雲眠趕緊跟上。
……
……這世間竟真有這樣的事嗎?
片刻之後,狐主夫人與雲眠對坐在客室中,她望著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半晌說不出話來。
眼前的女孩子正與聞庭一般年紀,十三四歲的荳蔻年華。她皮膚雪白,五官標致,素衣不掩芳華,一雙杏眸清澈乾淨,坐在那裡似是有些無措,即便在美人如雲的狐族中也稱得上十分漂亮,無疑那種足以引起旁人注意的長相……從狐主夫人的角度望去,正巧能看到她額間那抹鮮豔的灼紅。
這抹紅色形狀似花,花瓣共分三葉,恰似半朵紅蓮。
聞庭額間紅印亦是這般形狀,可以說是側看的一朵蓮花,亦可以說是正看的半朵。自己生養長大的兒子,狐主夫人自然熟悉他的樣子,而眼前的女子額間這枚印與他生得一般無二不說,若湊在一處,竟是正好能拼成一朵完整的紅蓮!
……世間怎麼會有這樣的事?
狐主夫人著實難掩吃驚。
天生紅蓮本就罕見,一朵已是難得,居然還能生出一對的!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難不成這世間……真有所謂的天生一對嗎?!
狐主夫人驚訝得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雲眠卻被她望得有些不安,忍不住開口道:「狐主娘娘……」
狐主夫人這才反應過來,饒是她原先還不解為何兒子會選雲眠為妻,這會兒擔憂也都散了。狐主夫人面上露出些喜色,和藹地說:「……可是嚇到你了?聽說前段時間你們書塾裡已經開始授課,剛剛開始修煉……你可還覺得習慣?」
「習慣的。 」
雲眠趕緊回答。
「說來……」
狐主夫人話語微微一頓。
「我聽說你至今為止其實還未見過少主,這可是真的?」
雲眠一怔,聽狐主夫人這般直白地問起,白皙的臉上浮出幾分薄紅。她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應道:「嗯。」
狐主夫人在心中一嘆,無奈地搖了搖頭,直道少年心思果真善變難猜,庭兒功課樣樣拔尖,卻一點都不會談戀愛。他沒見過幾次便選了眼前這隻小白狐作未婚妻,可見是一見鍾情十分喜歡了,偏生卻一直沒讓對方見過自己……反而讓人家女兒家受驚慌亂,這可如何能行?
狐主夫人也未想太多,只當聞庭是未經情愛,頭一回到底有些害羞。她是喜歡女兒的性子,看雲眠這般模樣,料想她被狐官帶來時只怕一點心理準備都無、慌亂得很,心便不自覺地軟了。
狐主夫人憐惜道:「其實擇少主夫人一事,原先是不必這麼早的,你們本還可以有些相處的時間……實在是庭兒歷劫在即,這才趕了些。原本定下人選時候,還該禀告上天大道,大辦儀式,但眼下他歷劫就在這兩日,怕也來不及了,實在委屈了你……我今日叫你來,除了見見你之外,亦是想給你這個。」
說著,狐主夫人從袖中取出一塊早就準備好的玉佩,放到雲眠手中。
雲眠其實對狀況還不甚清楚,連忙怔怔接過。
狐主夫人和藹地說:「青丘的修行教導方式皆是天道所擇,歷代神狐共同摸索而得,我等無意改變,故暫時還不能接你到宮中生活。正式的定婚大禮還要等少主歸來再說,這便是你為我狐宮中人的信物,若有事要出入狐宮也可使用,你且收下。」
雲眠當然知是重要之物,趕忙點點頭,鄭重地收起來。
這時,只聽狐主夫人問她道:「說起來……距離他下凡歷劫的日子也不遠了,今日難得,你可想見一下少主?」
雲眠當即怔住,下意識地問:「可以嗎?」
雲眠問完,當即便有些羞窘。
「當然是可以的。」
狐主夫人卻端莊一笑,緩緩起身,道:「你隨我來。」
雲眠聞言,立即起身,慌張地跟著狐主夫人一路走。
狐主夫人走得飛快,直到走到另一個宮殿裡才慢下來。宮殿裡有許多屋子,她進了其中一個像是書房的地方,雲眠不曾見過這般光景,看著滿屋子的書驚嘆不已。然而這時,狐主夫人卻在其中一個門前停下。
這嚴格來說並非一扇嚴實的門,而是內室與外室之隔,中間用兩道朦朧的紗簾和珠簾分隔兩邊。
雲眠其實直到這個時候,腦袋都還有些暈暈的。她被選為少主夫人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但又不知道這個職務具體要幹什麼,只曉得這個職位只能由女子擔任,似乎日後和少主侍讀一般要與少主一起讀書,還要和少主成婚,與少主之間的關係會比尋常還要親密。
因此走到這裡,雲眠既是迷惑卻又有些緊張。
狐主夫人在門前頓了頓,但並未直接闖進去,而是在屏障邊敲了敲木框,喚道:「庭兒。」
紗帳後有人影一晃,似是少年之姿。雲眠不自覺地踮起腳來,好奇地隔著珠簾往裡看去。
聞庭正在書房內間溫習先生的功課,順便做些下凡的準備,聽到娘的聲音在賬外響起,便下意識地抬起頭,誰知第一眼看到倒不是狐主夫人,而是一個好奇地朝裡張望的女孩子。
聞庭一愣,明知對方隔著簾子瞧不清自己,卻還是登時紅了臉,不自覺地扭過臉去。
雲眠在外探來探去看不清楚,不免洩氣。
聞庭卻是看得清楚的,他生來有九尾,修煉又認真,只剛剛一眼就看清了雲眠的樣子。
他之前從未清楚看過雲眠的模樣,更不要說人形,但想到今天是什麼日子,娘又忽然另一個陌生的女孩子來見他,聞庭哪裡能猜不到是怎麼回事?儘管當初他並非是那個意思,但想到是她是他自己挑來的妻子,聞庭還是頓時窘迫起來,根本不敢多看,慌忙移開視線。
聞庭在紗帳後故作鎮定不知的樣子,良久才開口回應道:「娘……」
聽到裡面出聲,雲眠立即豎起耳朵,繼續好奇地往裡張望。
狐主夫人說:「我帶眠兒來看你了,你可願意出來說說話?」
聞庭只感到簾外有一道乾淨的、屬於女孩子的視線直直地燒在他臉上,他局促地不敢往外看。但一聽她們要見他,聞庭一慌,急忙道:「算、算了……」
雲眠仔仔細細地聽著屋內傳出的每個字,聽少主不願出來見她,便是一愣。
狐主夫人亦是意外:「可是眠兒難得來一趟,一會兒就要回東山去了,你近日就要歷劫,現在若是不出來見她,可能就要見不到了呀?」
「我… …」
聞庭慌亂,他也知自己不該如此,但看狐主夫人有撩開簾子進去之勢,急忙說:「別進來!我……我……咳……」
聞庭裝模作樣地咳嗽了兩聲,喉嚨沙啞地道:「娘,我好似有些感了風寒,身體不適……我怕過給你們,你們莫要太靠近了……」
「你可有事?!」
這下換作狐主夫人一驚:「你可是昨夜又在晚上練劍了?還好嗎?可還能撐住?」
聞庭這時仍能感到簾外的女孩子望著他的目光,面上早已燒紅,口中卻還盡量正常地道:「……還好。我已去見過醫官了,醫官說需要休息兩三日,盡量不要經風見人。娘,你不要擔心,只暫時不要進來。我將先生今日的功課看完,就去歇息了。」
「那好。」狐主夫人急道,「你書快不要看了,先去休息吧。」
「……無妨,我還差兩行,看完就行。」
聞庭回答,但他想想,終是忍不住又往外瞧了一眼。
雲眠聽到裡面的咳嗽聲,又聽聞庭聲音沙啞,不疑有他,此時目光早已從好奇轉為擔心,在狐主夫人身邊擔憂地望著裡面。
聞庭只與她對視一眼,就慌張地移開,思索片刻,說:「娘,我暫時不能出去,你替我在那對一套的玉佩中擇一塊給她……」
「我已經給了。」
狐主夫人困惑地道。
聞庭臉上更紅了,沒想到娘與他想得一樣。他想了老半天,但是外面有人一直望著他,聞庭忽然變得不知該怎麼思考,沉默許久,終是道:「那、那便沒什麼事了……你們要不……還是回去吧? 」
狐主夫人無法,聞庭年紀雖小,但素來踏實可靠,她向來是不懷疑他的話的。
狐主夫人擔心孩子,但此時雲眠還在身邊,她也沒法拋下雲眠不管進去看聞庭,只得道:「那好,你先休息,娘一會兒再來看你。」
「嗯。 」
聞庭聲音平靜地應道。
說著,布簾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是狐主夫人帶著雲眠走了。
直到狐主夫人和雲眠完全離開書房,今日過來幫忙看少主功課的狐七才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滿臉鎮靜地長久握著筆一字未動的少主,還有他紅得跟煮熟的蝦米似的臉色。
聞庭早在雲眠看他時就不自覺地用左手擱在鼻樑邊作遮掩,但通紅的面頰哪裡遮掩得住,他睫毛垂下,在眼瞼低打下一片陰影。感到狐七的視線,他有些懊悔地單手遮住眼睛,別開臉道:「……別看我。」
就是這個少主之前還一本正經地跟他解釋自己選未婚妻無關情愛。
狐七望著他再紅一點就能從九尾白狐變成九尾紅狐的面色,覺得自己是太天真了才會真情實感地相信這種最口是心非年紀的男孩子。
不過少主素來沉穩,難得能從他臉上看到這麼符合年紀的表情,狐七稀奇地道:「您為什麼不出去看看?狐主夫人和仙子,都是難得過來一趟。夫人說得不錯,您歷劫就在這幾日了,短期內未必還有機會相見……我看少主夫人離開之前,還一直望著您呢。」
聞庭當然能感到雲眠始終擔心地望著他的視線,那道目光一直到她完全離開書房才徹底消失。
聞庭一頓,聲音穩重了許多,道:「……還是罷了。」
他眼眸微垂,道:「正如我先前對你說的,我馬上就要走了,既然不一定能回來,還留下不必要的留戀做什麼?若是我沒回來,見過的和沒見過的人……終究是不同的……」
聞庭的聲音越來越輕,到最後,已有些聽不清楚。
狐七見他眸色漸沉,一怔,也無心在調侃。不久,他見少主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似的重新提筆書寫,也趕緊反應過來,在一旁幫著研磨。
另一邊,狐主夫人送雲眠到了狐宮門口,語氣仍是歉意:「對不起呀,明明是我主動帶你過去的,庭兒他今日……」
雲眠沒有見到少主的面,心中自是有些失望,但她也聽到了剛才的情形,隱約的失望都被擔憂蓋住。她知狐主夫人一片慈母心,看她面有焦慮思憂之色,忙道:「沒關係的……夫人,您先回去吧,我到這裡就可以了。」
狐宮外已有狐官備好車駕,正耐心地在一旁等著。
狐主夫人的確擔心聞庭,聽雲眠這麼說也不推辭,點頭說:「……那我回去了,你一路小心。」
話完,她便匆匆回狐宮去。
雲眠望著狐主夫人的背影消失,亦登上馬車離開。她回去時比來時習慣些了,但因想著少主的樣子,還是有些心不在焉。
她沒看到少主,反而比看到了更加在意,但是現在回想起來,卻只能模糊地記起一道坐在珠簾紗帳後的身影。
他好像穿了青色的衣服,看起來是同樣的年紀,雖然是坐著的,但好像比她高一些……
雲眠正思量著,忽然一愣。
她想起小月說過,少主不知道這世間有這麼多女孩子存在,她們離少主這般遠,亦不知道少主的名字。
雲眠只曉得少主便是少主,不曾往深處想過,因此剛剛那一會兒,竟是忘了問狐主夫人少主叫什麼名字。狐主夫人好像喚了幾次少主的小名,但她說得太自然,雲眠聽得不算太清楚,覺得發音好似有點像「亭兒」,只是也不知道是「庭兒」「行兒」還是「經兒」?
雲眠想了半天,終究確定不下來,再說就算想起發音,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個字。她歪了歪腦袋,終是放棄,往墊子上趴了趴。
……
這個時候,狐主夫人已匆忙趕回了書房。
聞庭其實是不善說謊的,見狐主夫人回來,自知不能真騙她,雖有些尷尬,卻沒有再攔,只喚道:「娘……」
狐主夫人見他沒什麼事地坐在那裡,不由呆住。
聞庭亦是羞愧,但還是硬著頭皮將情況大致講了下,省了那些會令狐主夫人擔心的話未說,只說他怕見過面反而會令雲眠擔心,這才避而不見。
狐主夫人聽完已是愣愣,她同狐七一般,未想到聞庭小小年紀想得這般周全,良久,倒是沒有生氣,只鬆了口氣道:「沒有生病就好……你可莫要再嚇娘了。你如今大劫在即,生病不是小事,娘擔心你……」
「對不起,娘。」聞庭歉意地道,「今日事出緊急,若有下次,我定會實現與你商量。」
狐主夫人點點頭,想了想,她忽然從袖中取出一張紙來,交給聞庭,道:「說來,你還沒看過她先前考試的答卷吧?你今日未見她的面,不如先看看這個。」
聞庭微怔,他當初選雲眠為未婚妻只是想護她幾年,自是定下來就沒再看其他,見狐主夫人拿出這個,倒是驚訝。
他靜靜接過,等看到上面寫的「政論」,亦是不禁抿唇淺笑。
上面的小圖畫得極為仔細認真,圖畫這般複雜,墨跡卻很乾淨,若是文字,定然工整。
聞庭也不知這是種什麼感覺,只覺得有羽毛似的東西在他胸口微微一拂,癢癢的,卻很舒服。
他說:「……她畫得很好看。」
「的確如此。」
狐主夫人笑著說:「還有她額間的紅印,也正好是與你一對的,你當初是不是因為看到這個……」
聞庭望著雲眠寫的字,倒沒怎麼將狐主夫人的話聽進去。他不自覺地抬手去摸雲眠畫得符號,指尖劃過墨跡,正要微笑,忽而覺得胸口狠狠一痛,汗水剎那就下來了,裡衣後背直接就被冷汗浸透。
聞庭頓時痛苦地摀住胸口,覺得沉重萬分,他吃力地道:「娘……」
「庭兒!」
狐主夫人一驚,趕緊上前查看,可一碰到聞庭她就驚了,聞庭渾身上下的靈氣仙力都是顫動,氣勢可怕。她脫口道:「是破境之兆!」
聞庭已隱約感到這是自己劫數將至,他想說一兩句話安撫娘親,可渾身骨頭彷彿拆開重構,他痛得根本說不出一句話來。聞庭費勁地將手中的東西都鬆開,一把推開面前的桌案,弓起身體,吃痛地倒在地上……
……
這一夜,青丘漫山忽然下了一夜的暴雨。
第二日清晨雨是停了,但氣候卻變了臉色,一夜之間秋日忽止,寒冬降臨。
雲眠從她的狐狸洞裡出來的時候,冷得不自覺打了個哆嗦。
今日按照原定的計劃,她是要去狐宮見主位狐官的,辰時還很早,但她不得不在寒冷的空氣中跑到山頂狐宮。
主位狐官依舊是那張冷冰冰的臉。
他一絲不苟地叮囑道:「你們四人日後會常伴少主身邊,尤其是雲眠仙子,勢必會一生相隨。儘管這三年你們還要同原來一般在當地書塾學習,但請時刻謹記你們已是狐宮的入室弟子,要在其他人面前以身作則,莫要辜負狐主大人和狐主娘娘對你們的期待。」
「入室弟子與旁的不同,陪同少主聽讀更是少有的機會。每年入選狐宮入室弟子的不過五十人耳,你們提前三年定下身份,既是機緣,亦是考驗。切記不可掉以輕心,若是因為肯定能入狐宮而從此不思進取,不僅會令你們自己蒙羞,狐宮亦會重新考慮你們的資質。」
「接下來數年,請你們務必勤苦努力,潛心修行。」
主位狐官說得一板一眼,都是些大家早就猜到的話,曦元聽得不以為然,中途打了好幾個哈欠,青陽和文禾也都昏昏欲睡,只在狐官說可能會取消資質時清醒了下,接著又沒精打采起來。
只有雲眠一個人一直緊張地叼著筆,費勁地將狐官說的話都一字不落地記了下來。
雲眠寫這些小字符其實挺費勁的,且狐官語速平穩,根本沒有停下來等她的意思,等狐官終於說完,她身上已出了一層薄汗。
主位狐官目光淡淡地往她寫得東西上瞥了一眼,繼而嫌棄地道:「還有雲眠仙子,請你務必盡快學會書寫。你未來要為少主夫人,便是多年後的青丘狐主娘娘,若是一直這般,如何能跟得上少主的課業?這一次入選少主侍讀的人裡,沒有到現在還不會書寫的。」
雲眠「嗷」了一聲,她本來是自己隨便記記,符號都畫得很小了,乍一看看不清的,沒想到主位狐官居然這麼仔細盯著看,頓時羞得滿面通紅,趕緊將紙往自己這裡收收,恨不得整隻狐狸趴上去毀屍滅跡。
三狐原本都打著瞌睡,聽到主位狐官教訓雲眠,忽然都精神了,紛紛習慣性地竊笑起來。
誰知主位狐官冷眸一掃,道:「你們笑什麼?青陽和文禾你們兩人不過是少主擇出的最後兩名,尤其是青陽,政論卷上全是錯別字,兩行裡就起碼有一個字寫錯!你有什麼資格笑的?」
罵到自己人頭上了,三隻狐狸頓時熄了氣焰,尤其是青陽,羞得恨不得當場挖個洞把自己埋了。
而且雲眠好歹還有個「仙子」的尊稱呢,他們就直接直呼其名了。
主位狐官教訓完,眸光一頓,又不著痕跡地看了眼雲眠,只見她真的已經害羞地趴在自己寫的筆記上了。小狐狸蹲在紙上大小倒是正好,她不敢看他,只在他開口時又偷偷摸摸地叼著筆往上記小符號。
狐官的視線移開,最後叮囑了幾句,便揮揮袖子讓他們離開。
曦元其實還是很想找雲眠麻煩,但有狐官這麼雙彷彿帶冰的眸子盯著,他只好硬生生地憋著,眼睜睜看著雲眠叼著她的筆記紙往外跑,跑幾步回頭看一眼,見狐官是真的不會攔她,才一下撒開腿跑得老遠。
文禾其實也一直在關注雲眠,見她離開,又擔憂地看向曦元,但想想狐官在場,終究嚥了下去,暫時沒有說話。
……
卻說雲眠這邊,她當然認得出曦元他們三個就是之前在東仙宮找她麻煩的狐狸,尤其是曦元,幾乎一有機會就狠狠瞪她。
以前的事情雲眠不記得了,不知道曦元為什麼這麼討厭她,還在想是不是因為自己上次潑了他一把沙。
於是雲眠一刻不敢停地跑回自己洞內,但回到洞中確認安全之後,她反倒不在意曦元的事了,而是將剛才記下的主位狐官說的話翻出來看,反反复复讀了兩遍。
主位狐官說得嚴重,而且人人都告訴她成為少主夫人是難得機會,雲眠不知自己何德何能得來的入選,因此比旁人還要來得慌亂。
她著急地在洞中轉來轉去,為了靜心練了兩遍術法,終究靜不下來。
她想找人商量,但是想來想去居然找不到人……小月今天大約是不會陪她玩的,小月朋友很多,和每個人玩的時間都有規律,再說……她其實還不知道小月住在哪裡。
雲眠沮喪地趴在地上,耳朵垂了下來。
狐狸洞靜悄悄的,安靜得令人害怕。
最終一夜驚慌。
雲眠這一晚睡得很不安穩,外面大風刮得生響,她做了些不舒服的噩夢,在夢裡一邊「嗚嗚」亂叫,一邊四隻爪子慌張地動來動去扑騰,結果這樣沒能真的跑掉,倒是讓她醒來以後累得不行。
次日天明,從外頭照進狐狸洞的光比平時還要亮些,雲眠被照醒了,疲倦地睜開眼睛醒來。
她跟往常一樣跑到洞外,這才發現昨晚不是大風下雨,而是下了場大雪。一夜之間,整個山頭銀裝素裹,大地山樹盡數在包裹在晶瑩的雪中。
雲眠一愣,繼而立刻高興起來,身上的疲倦彷彿一掃而空。她是白狐,自然是喜歡利於她隱藏的雪的,頓時高興地在雪地上嗷嗷亂跳,她歡快在雪上又蹦又跳,留下一大串小腳印。
雲眠一隻狐狸自娛自樂地跳了好一會兒,正要高興地回洞裡拿點東西吃再出來,誰知正跑著,忽然覺得自己踩到了什麼。她被絆了一下,下意識地回過頭,接著便是一怔。
雪地中,正冒著一條雪白的狐狸尾巴。
雲眠一驚,趕緊跑過去刨了起來。她刨了許久,好不容易才將埋在裡面的東西刨出來,但等看清那是什麼,她更吃驚了。
熒熒雪地之間,一隻與她年紀相仿的白狐狸,正靜靜地躺在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