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
“小夥子,你很有意思,叫什麼名字?”大喇喇一副以老賣老的樣子,與剛才死賴皮要酒的神情完全兩樣。
“在下浪子!”冷一凡平靜地回答。
“哈!那更有意思了,我老人家是老浪子,漂浮浪蕩,一事無成,只好杯中之物。”一副十分自得的樣子,頓了頓又接著道:“浪子總是菩薩心腸,見不得人閒苦,把錢財當作轉手的東西。
嗯!不對。“白眼又翻起。
“什麼不對!”
“你先說有事,後來又改變了主意……”
在下忽然想到陪老丈喝杯也誤不了大事。“
“你說謊!”老頭的臉板了起來。
冷—凡並不認為這老頭古怪,而且感到心驚。
“何以見得在下是說謊?”
“你教初掏銀子出來,是可憐我老人家,而後,你拒絕我老人家的請客,是嫌棄我老人家。
最後,你眼芒發亮,突然改變了主意,是發現錯看了我老人家,對不對?“
冷一凡的的確確是心驚了。
這自稱老浪子的怪老頭觀察力竟然著此銳敏,簡直就像是打從他的心眼裡鑽了出來的一般。
的確,冷一凡是突然發現了這個老者異常之處老頭外披丟了沒人要的破羊皮襖,裡面穿的卻是最名貴絲綢衫子。
左手無名指上套了個銀指環,鑣了顆龍眼核大的暗紅珠子,他絕不是付不起店錢的人,好奇使他改變主意。
“錯看了老丈這句話怎麼說?”冷—凡當然不能立即承認,他要聽聽這老頭如何的說了。
老頭抬手亮了亮環珠,淡淡一笑。
“對,正是這個原因,在下是好奇!”冷一凡不能不承認,但又接下去道:“可是在下仍然覺得不大明白。”
“還有什麼不明白?”
“車船店腳牙,做小二的眼芒都比一般人尖……”
“我老人家懂得你的意思。”用手—轉指環,把珠子轉抽了掌心,然後握起拳頭道:“浪子,你看怎麼樣?”
現在露在外面只是銀圈子,不到三錢。
“在下還是不明白。”
“好小子,你什麼意思?”
“老丈既然有錢,為什麼要跟小人物慪氣?”
“我老人家氣不過店家狗眼看人低。”
“其實……又何必跟這小人計較呢!”
店小二端了酒菜進來,還不錯,四熱炒、一冷盤、一小壇花彫,擺設齊全之後道:“還剩下一兩七錢!”
說著,把找的銀子放在桌上。
冷一凡道:“賞給你了。”
小二意外地一愣,然後堆下笑臉,‘謝’字剛要出口……
老頭一把抓了過來,翻眼向冷一凡道:“不行,一兩七錢銀子,我老人家馬虎點還能湊和兩天。
銀子是我老人家向他借的,日後還要還,不是自己的錢不心疼是麼?“邊說邊把銀子塞到懷裡,開始倒酒。
冷一凡哭笑不得。
小二的笑容僵化在臉上,眼芒變成了死魚眼,直瞪著老頭,久久之後才哼出了聲,車轉身出房離去。
老頭自顧自地連干三杯,咂一咂舌頭道:“很過癮,要不是那五兩銀子,他不會送這麼好酒來,喝吧!”
冷一凡連連舉杯。
老頭也不再開口,只顧吃喝,那樣子好像是餓了三年。
冷一凡根本無心吃喝,喝了兩杯之後,索性放下杯筷,看老頭一個人狼吞虎嚥,心裡在想著音音。
如何才能找到她呢?跟她一道的小白臉是誰?要是讓山裡派出來的殺手找到她,問題可就嚴重。
盤底快要朝天,老頭才放下筷子。
“咦!你怎麼不吃?”
“在下還不餓,也不習慣喝早酒。”
“你有心事?”
“嗯!有那麼一點。”冷一凡漫應著。
“說出來,如果我老人家能替你解決,就折抵那五兩銀子,我老人家一向不喜歡欠人家的。”咕地又幹了一大杯。
冷一凡心中一動,這老頭十分邪門,裝瘋賣傻。
但何以看出這老頭絕不是尋常人物,他是馬店的客人,說不定真能提供一點有關音音的線索。
“在下是在找人。”
“噢!找什麼人?”
“一位曾經投過這家馬店的姑娘,聽小二說,伴著她的還有個刁、白臉……”
“砰!”老頭的酒杯重重敲在桌上,白眉揚起,白眼珠也翻了出來,大聲道:“你不早說,嘿!這五兩銀子算是折定了。”
冷一凡精神大振。
“老丈知道她的下落?”
“當然,你問對人了,要不是你這一大方,逗上了我老人家,你把整個襄陽城翻過來也休想找到。‘’頓了一頓又說道,”那小白臉可真一表人才,會迷死女人,出手可比你大方,我老人家就借過他十兩銀子。浪子,那女的是不是你媳婦,不守婦道跟小白臉跑了?“
冷一凡心裡老大不是滋味,想笑又笑不出來。
“不是,在下跟她只能算是朋友。”
“那還好,要不然你們為了女人而拼上老命,我老人家罪孽可就大了,你跟那女的有什麼事?”
老頭偏起腦袋,白多黑少的眼睛已帶了幾分酒意了,朝著冷一凡望著。
“只是代人給她捎個信。”冷一凡儘量說得平淡。
“是這麼樣!那我就告訴你!”
“老丈,請指點!”
“普度庵,知道地方吧?”“知道!”冷一凡點點頭,兩眼登時發了直。
音音當初曾手刃過普渡庵的淫尼人妖,現在她竟然帶著小白臉住進尼庵這簡直不可思議。
她的師姑是鼎鼎大名“辣手仙娘”的傳人,怎會容許音音這種玷汙佛門淨地的行為麼?不可能的!
音音不是那種人,非弄個明白不可。
“老丈告辭了!”
“你現在就去找她?”
“是的!”
“浪子!咱們算兩不相欠。”
冷一凡已匆匆出了門。
他朝著這怪老頭所說的普渡庵方向疾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