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驀地,一個耳熟的喝聲傳了過來:"好哇!"金鈴夫人"想不到你還沒死! "朱昶一聽,便知是那黑袍老者的聲音,這"金鈴夫人"是何許人物呢?為什麼那鈴聲能解自己禁制呢?她是特地來救自己的嗎?……
殭屍怪人的聲音,也告傳來:"夫人怎地一再與我兄弟們為難?"一個清越的老年女人聲音道:"田橫,老身也想不到你們這群天理難容的東西仍活在世間!"黑袍老者冰冷的聲音道:""金鈴夫人"用不著出口傷人!"朱昶牢牢記住,那黑袍老者名叫田橫。
"金鈴夫人"哈哈一笑道:"天理難容四個字,對爾等並不為過!""不必逞口舌之利,到底有何見教?"
"老身是在尋人!"
"尋人,誰?"
朱昶心中一動,側耳靜聽。
"成都劉大戶的小兒子!"
"哈哈,這就奇了,不可方物的"金鈴夫人"竟然為劉大戶……""住口,他是老身的遠房玄孫!"
"哦!這就難怪了,但尋人怎會找上咱田橫呢?""老身探知你等四處擄掠根基好的少年人!"朱昶暗忖,"金鈴夫人"原來是找她的玄孫,並非是為救自己而來,這倒是太巧合了,看來必是那鈴聲能破怪人的禁制,昨天自己親眼看到十個少年被慘殺,說不定其中便有成都劉大戶之子……
心念未已,黑袍老者的聲音又響起:"沒有此事!""真的沒有?"
"豈有這假。"
"田橫,如果將來老身查出有其事呢?"
"悉聽尊便!"
"好,一句話……"
朱昶聽到這裡猛省自己目前的處境,如被對方發覺,准逃不了,當下毫不遲疑地落荒奔去,他不敢上大路,更不敢朝歸州方向走,怪人在發覺自己脫走之後,是決不肯幹休的。
天明時分,他已一口氣奔行了數十里之遙,若非他左腿成殘,依他原來的功力,怕不早在百里之外了。
此地已是興山地界,偏東,便是綿亙的荊山。
他重上馬道,在路旁小店打了尖,繼續上路。
何去何從?他沒有目的。
他正行之間,鈴鸞聲響,他已是驚弓之鳥,當下低著頭,疾朝路邊閃讓。
馬匹卻在身邊停住了,他下意識地感到一陣忐忑。
"小姐是他!"
是侍婢小蕙的聲音。
朱昶心一寬,但接著是無比的緊張,自己曾使用過"墨符",對方可能已知情,如何交代呢?心念之中,他回過身來,兩騎馬正在身前,馬上正是宮妝少女奇英主婢,宮妝少女面罩寒霜冷冷的道:"你身上有塊墨綠玉珮?"朱昶故作驚容道:"是的,小姐……怎會知道?""哼!你倒是挺會裝佯,真看你不出!"
"小姐說什麼?"
"你那玉珮何來?"
朱昶心念一轉,有了主意,一正色道:"小姐芳名莫非是奇英?"宮妝少女粉腮一變,道:"你怎知道?"
"說來話長了……"
"長話短敘吧!"
"真是,若非小姐這一問,險些便錯過了!""什麼意思!"
"話得從頭說起……"
"快說!"
"在下是山裡人,不時出獵,不久前的一天在山中碰到一位俊秀公子……"宮妝少女一躍下馬,激動的道:"是一個白衣書生?"朱昶一點頭道:"是的!"
宮妝少女迫不及待的道:"說下去!"
"那位公子遭了意外……"
宮妝少女粉腮大變,慄聲道:"遭了什麼意外?"朱昶順口應道:"身受重傷!"
"重傷!"
"不錯!"
"以後呢?"
朱昶自懷中掏出墨綠玉珮,道:"請求在下把這東西交還小姐,他說……"宮妝少女的淚水在眶內打轉,慄聲道:"說什麼?"朱昶硬起心腸道:"那位公子說,他怕不久人世了,此物不能落入別人手中,如果有命,將來會再見,如果不活,小姐的情意來生再酬還!"宮妝少女的淚珠,紛落而滾,淒聲叫道:"他不會死的,他不會……"婢女小蕙也是泫然欲泣,頻頻以袖拭淚。
此情此景,使朱昶神傷不已,但,他總算是交代了一件大事。
宮妝少女又道:"他還說了什麼?"
"沒有了!"
"你怎知這玉珮的用處?"
"也是那位公子囑咐的,他怕送不到小姐手上!"宮妝少女接了過去,又是一陣珠淚紛滾。
小蕙柔聲道:"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不必太難過,傷了身體不好。"宮妝少女又目注朱昶道:"你曾利用此符,救了一個人?""是的!"
"那人與你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也沒有,一時不忍而已!"
"你很大膽……"
"為什麼?"
"你知道對方是何許人物?"
"聽對方談話,說是什麼"黑堡"……"
"嗯!這亂子鬧的不小,你示符保命已足,意然還強迫對方放人。"朱昶感到一陣內疚,自覺做得委實過份了些,但在當時情況之下,任何一個有正義感的武士,都會這樣做的。好在他的臉孔大半被疤痕掩蓋,是以別人不易覺察他臉上的神情變化。窒了片刻之後,歉然道:"這得請小姐包涵。""算了,事已過去不用提了!"
"想不到……這一塊小小玉珮,竟有這等意想不到的威力,請問小姐,你就是這"墨符"的主人嗎?""這個……你不必問,倒是那公子可曾向你說出名號?""沒有!"
"什麼地點受的傷?"
"武陵山中,距利川一日行程!"
"傷在何人手下?"
"這點他倒不曾道及!"
"你不曾想到,先設法救他?"
朱昶兩手一攤做出一付無可奈何之狀,道:"那位公子個性很執拗,他交代了這件事之後,催在下立即離開,說是對頭仍在附近,同時他的傷是內腑之傷,一般醫生無能為力……"一席謊話,編得入情入理,活靈活現,不由奇英不信,但朱昶的內心是相當沉重的,他被迫不能不說這一番假話。
宮妝少女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你尊姓大名?""不敢,在下只有一個渾號,叫"苦人兒"!""苦人兒?"
"是的!"
"你是專門為了辦這件事出山的?"
"嗯!可以說是的!"
"現在你可可以回山了?"
朱昶搖了搖頭,略一沉思,道:"不,在下不回山了!"宮妝少女秀眉一蹙,道:"為什麼?"
"在下孤孑一人,一身之外無長物,兼且身有殘疾,時時受鄉里嘲弄,所以……:呃,打算在外邊混混,找碗飯吃!""我看不必了,你先帶路,領我到出事地點,然後我替你尋個安身立命之處,省了勞碌奔波,你看如何?""這……小姐的好意心領了!"
"要不事完之後,給你些金銀,作小買賣維生?""謝謝,那位公子,已賞了在下不小的一筆。""你不願帶路嗎?"
"非是不願,在下已發了誓不再回頭。"
"如果我一定要你去呢?"
朱昶斷然道:"小姐即使殺了在下,在下也願違背自己的誓言。"宮妝少女神色為之一變。
沙塵揚處,四騎黑馬,疾馳而至,赫然是四名"黑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