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不許再跑

　　蘇彬來來回回刷了好幾遍和艾倫之間不到十句的聊天記錄，發了一條離線留言給他：「明天就是平安夜了，你回家了嗎？」

　　打出「home」這個單詞的時候，蘇彬也有點想回家了……

　　看看時間，已經快晚上十點了，但因為時差，蘇彬一點都沒有睡意。

　　今天不是什麼節日，也不是周末，大學生們沒有折騰的由頭，這會兒估計都在學校裡，要麼上自習，要麼回宿捨了。

　　蘇彬戴上帽子，圍上圍巾，悄悄摸了出去。

　　穿過熟悉的東門，走進熟悉的校園，輕車熟路地摸回自己的宿舍……

　　用鑰匙開了門，一股腳臭和汗臭的味道撲面而來，蘇彬忍不住皺眉，瞥見室友之一正坐在床鋪下的寫字台前玩遊戲，另外二人都不在。

　　那人聽到動靜，微一偏頭說了句「回來啦」就把視線放回屏幕上，過了兩秒才覺得不對，猛一扭頭：「……操！蘇彬！」

　　蘇彬朝他做了個噓聲的手勢，伸手把門掩上了，那室友遊戲都不玩了，直接跳起來，瞠目結舌道：「你怎麼回來了？」

　　蘇彬拉了把凳子坐下，把兩大袋巧克力放在寫字台上，笑問：「我不能回來嗎？」

　　室友趕緊剝了一顆吃：「能能能，你終於回來了，我們宿舍都三個月沒人打掃衛生了！」

　　蘇彬：「… …」三個月？尼瑪，那豈不是自從老子出國後一直沒人打掃？難怪那麼臭！

　　那室友是個直腸子，蘇彬還沒說自己回來的原因，那人就先提了出來，問是不是為陳小恬，搞得蘇彬搖頭也不是，點頭也不是。

　　室友當他默認了，罵道：「那娘們真不是東西！你才出國三個月，她就跟別人在一起了……哎，還聽說給你戴綠帽的是你兄弟？怎麼會有這種人渣！」

　　大學同學大多不知道個中緣由，只道是黃正洺挖了自己的牆腳。

　　聽他這麼激憤地說陳小恬和黃正洺，蘇彬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因為那兩人曾是自己最喜歡的女生和最鐵的哥們，他們曾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存在……

　　他不高興不是因為他人的「詆毀」，而是覺得自己「傻」，陳小恬和黃正洺冒著這樣大的輿論壓力都要在一起，彷彿更證明了自己的無足輕重。

　　「別說他們了，」蘇彬垮著臉打斷了室友，「我回來也不只為他們，其實挺想你們的，所以來看看。」

　　那七尺男兒被蘇彬這句話說得差點飆淚，尤其看蘇彬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樣子，同情心氾濫得一塌糊塗：「餅子，咱、咱們也想你……」

　　蘇彬在心裡吐槽，想我回來打掃衛生吧？

　　「這兩袋巧克力球，一袋你跟另外倆哥們分了吃，另一袋你抽空幫我給張齊送過去吧。」

　　「嗯。」對方知道蘇彬上大學後很受張齊照顧，想到蘇彬這樣記恩的一個人，卻還遭遇那種背叛事，又是一陣心疼，他勾著他的肩膀，安慰道，「好馬不吃回頭草，以後別跟他們往來了！」

　　蘇彬強忍著沒把那室友推開的衝動（太臭了），含糊地點了下頭，擺手道：「那我走了，替我跟另外兩哥們問個好……再聯繫。」

　　室友看著蘇彬離開的背影，嘴裡吧唧吧唧吃著他帶來的巧克力，雖然知道他只交換一年就會回來，卻有種對方一去不返的感覺……

　　從宿舍裡出來的時候已經十點半了，蘇彬經過空曠的操場，腳步一頓，進去走了一圈。

　　以前每天晚上上完晚自習，自己都會和陳小恬來這裡散步，那會兒操場上有很多人，鍛煉身體的，減肥的，圍著操場一圈一圈，雖然也是天黑，卻特別熱鬧……不像現在。

　　蘇彬從來沒有一個人來操場走過，這個點，連夜跑的人都沒了，空晃晃的，有種曲終人散的孤寂感。

　　他突然覺得特別沒勁兒，特別沒意思，真不知道以前自己每天都在瞎樂呵什麼，好像從來不知道憂傷為何物……果然是因為傻嗎？

　　……杭州好冷啊，看來光穿大衣不行，明天還得回家一趟，去找件羽絨服來裹上，順便去看看爸爸吧。

　　蘇彬拿出手機，想給他爸打個電話，可不知道能說什麼，最終還是作罷，只乾巴巴地發了條短信：「爸，注意身體。」

　　他爸沒有看短信的習慣，蘇彬也沒指望著他能回覆，總之，明天回去再說。

　　出校門時要經過外語學院的宿舍區，蘇彬很熟悉這裡，比自己宿舍還熟悉，這會兒卻一刻不敢停留，只悶著頭往校外走，直到走遠了，才鬆了口氣，摘下帽子。

　　從這裡繞回賓館的路上有很多小資情調的咖啡館、甜品店，陳小恬很喜歡，但是因為價格稍貴，所以人不算多，而且這個點也大都打烊了。

　　蘇彬一個人慢悠悠地在路上晃著，突然瞥見不遠處有兩個人影，那兩個人影，別說是在黑暗中，就算是燒成焦炭蘇彬也認得——正是陳小恬和黃正洺！

　　……臥槽，也太他媽巧了吧！？OAO

　　蘇彬趕緊戴上帽子往邊上一躲，假裝木頭人——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躲，躲好以後才恨恨地跺腳，明明衝動買機票回國是為了來撕陳小恬的逼、扯黃正洺的蛋，可見了他們，自己的本能反應竟他媽是躲起來！？

　　操！蘇彬都想給自己兩個嘴摑子，大罵自己一句——懦夫！

　　但沒辦法，他現在根本不知道自己見了他倆能幹什麼、說什麼，感覺無論怎麼樣，自己都像個跳樑小丑、自取其辱！

　　……乾脆承認了吧，他就是怕了！怕他們再給自己來一刀，哦不，根本不用刀，他倆只要刷個臉，蘇彬就直接自爆了！　　

　　蘇彬鬼鬼祟祟地躲在邊上，看著那對「狗男女」（←哦不對，其實他倆是名正言順的，自己才是傻逼第三者T..T）面對面站著，不知道說了什麼，然後就見陳小恬伸出手臂勾住黃正洺的脖子，踮起腳尖湊上去……親、親上了！　　

　　玩家「陳黃合體」對玩家「蘇彬」發動「會心一擊」，並觸發了「定身術」！

　　蘇彬：「QAQ……」

　　他捂著胸口站在原地，怎麼都逃不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兩個人在黑暗中親熱。

　　感覺自己眼眶酸得都能把眼球融化了，可還是一滴眼淚都掉不出來……

　　怎麼辦，好痛苦，難受得快死掉了……

　　蒼天啊，求求你，無論是誰，這一刻把我帶走吧……

　　只要能帶我逃離這個地獄，之後讓我做啥我都他媽願意！

　　手機：「叮咚～」

　　——定身術解除。

　　蘇彬：「……」

　　黑暗中的兩個人影被不遠處的手機動靜驚擾，分了開來，蘇彬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不能被他們發現！

　　「我……好像看到蘇彬了……」男的說。

　　「不會的……他在國外……」女的說。

　　……這是蘇彬最後聽見的兩句話，他在人煙稀少的街道裡拔腿狂奔，一直跑到渾身無力，手撐膝蓋，躬下身體，大口喘息……

　　本以為聽到背叛的消息已經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但蘇彬錯了，還有更痛苦的——就是親眼看見！

　　一直認為陳小恬性情冷淡，不喜歡和別人肢體接觸，所以尊重她，珍惜她，和她保持距離，連那啥時都怕褻瀆她而不敢想她，沒想到，她對著另外一個人卻能這樣主動……

　　這也更清楚地證實，自己想要珍惜一生的女孩，從未喜歡過自己。

　　……這樣都能秒我！算你們狠！（兀A兀）

　　蘇彬抹了把臉，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剛才那個聲音是skype的消息提示，而他的skype裡只有一個好友，所以是誰「拯救」了他不言而喻— —

　　All.89：「M，做好心理準備。」

　　All.89：「……你亂跑什麼？」

　　看著這兩條消息記錄，蘇彬有點莫名其妙……

　　他發了三個問號過去：「 ？？？」

　　All.89：「站著別動，不許再跑。」

　　蘇彬：「……」艾倫怎麼知道自己在跑？蘇彬奇怪地抬頭看了看天空，那傢伙不會有上帝視角吧！

　　手機再次響了起來，蘇彬低頭一看——

　　All.89：「天上有什麼？你覺得我會飛？」

　　蘇彬：「……」OAO

　　All.89：「回頭。」

　　蘇彬握著手機轉身，見空曠的街道中間靜靜地立著一個人影。

　　黑色的頭髮，黑色大衣，黑色的羊皮靴，一切都是黑色的……唯有那張俊美的臉龐，在手機屏幕熒熒微光的照射下，現出一股神秘而又驚豔的俊美，彷彿是從天而降的魔，來取人類的靈魂，又如黑夜中的鬼魅，來奪取夜行者的命……他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就這樣直勾勾地看著蘇彬。

　　如果這是蘇彬第一次看見他，估計又會被嚇得連滾帶爬地逃走……可是，這不是第一次了。

　　蘇彬從沒想到過，自己竟然會這樣期待一個人的出現……

　　「艾倫……」他輕輕地叫出了對方的名字，因為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所以聲音很小，怕一不小心幻象就破滅了。

　　他沒有逃跑，也沒有害怕，反而一步步朝對方走了過去……

　　「艾倫……」又叫了一聲，黑暗中的人並沒有消失。

　　直到兩人面對面，近得只剩下一步距離，艾倫看著他，沒有說話，卻慢慢朝他張開了手臂。

　　這一刻，蘇彬感覺自己得到了解脫和救贖……

　　他鼓起勇氣又往前走了一步，伸手用力抱住了對方，聞到對方身上熟悉的味道時，蘇彬的眼淚再也忍不住，瞬間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