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我答應你

　　蘇彬的心臟恢復了跳動，人也逐漸從那種窒息的嫉恨中回過神來。

　　艾倫……艾倫……艾倫……

　　父親的冷漠襯托著艾倫的貼心與溫柔，蘇彬默念著艾倫的名字，心裡有種說不出地味道。

　　沉默地坐了一會兒，蘇彬抬頭看向他爸爸，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爸，你就沒有其他想對我說的話嗎？」

　　蘇爸爸頓住了筷子，叫了一聲蘇彬的小名，然後一聲嘆氣，又啞然了。

　　那一聲「彬彬」把蘇彬的眼淚都快叫出來了，但是他知道，他爸的嘆氣就已經回答了自己——無言以對。

　　男人，沒有什麼想對自己說的。

　　「你和媽是什麼時候離婚的？」蘇彬換了個方式問，如果他們離婚，不應該瞞著自己啊，法院要分配歸屬問題。

　　蘇爸爸頓了頓，道：「去年。」

　　去年？去年自己大二，也不像陳小恬當年還打著怕影響自己高考的名義，為什麼……等等！

　　蘇彬突然醒悟過來，去年，自己不正滿十八周歲嗎？他瞪大眼睛看向他爸，不可置信，雖然早知道他們的婚姻名存實亡，但自己是他們的兒子，這種事情為什麼不跟自己商量商量？

　　蘇爸爸也顯得很無奈，他不善表達，不知道如何跟蘇彬解釋，但就算善於表達，因為前妻的緣故，他跟這個兒子之間也隔著一堵厚厚的心牆，無法跨越……他只能盡力在物質上滿足他。

　　蘇爸爸喝了一口悶酒，看了蘇彬和艾倫一眼，乾巴巴地說了句：「吃。」

　　眾人：「……」

　　蘇彬猛的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朝門口走去，艾倫跟著起身，追到門口，一把拉住他的手腕，用英文在他耳邊說了一句：「在樓下等我，不許亂跑。」

　　蘇彬眼眶發紅，無言地扁了扁嘴：「……」

　　「彬彬！」那位李阿姨神色匆匆地追了出來，神色複雜地看了艾倫一眼，轉向蘇彬：「等等，阿姨跟你說幾句話！」

　　蘇彬道：「我們沒什麼好說的！」

　　李阿姨：「彬彬，別怨你爸，他是記掛你的……」

　　蘇彬朝她吼道：「他記掛我？我用國內的手機號碼給他發短信，他竟然沒發現我已經回來了，張口閉口就是錢錢錢，他當我是來討債的嗎？他記掛我？怎麼會在這種場合讓我見你們？我不是小孩子了！為什麼不能好好跟我說？他記掛我？當著我的面哄一個我不認識的女人的小孩，我從小都沒被他這麼哄過！」蘇彬吼著吼著，徹底崩潰了，眼淚止不住地湧出來，他 真的好委屈……

　　李阿姨一臉難堪道，卻還是努力解釋：「今天是繡繡的生日，我們本來想去別的地方給繡繡慶生的，可你爸爸接到你電話，就二話不說換了地方……你看，他還是很在乎你的。」

　　蘇彬此刻已經完全喪失理性了，歇斯底裡地大喊：「在乎個屁！別跟我提什麼繡繡！跟我有個蛋關係！」

　　李阿姨急道：「彬彬，你怎麼這麼說話啊，你已經二十歲了，怎麼跟一個兩歲的小孩置氣？」

　　蘇彬摀住耳朵：「你滾！我討厭你們！」

　　李阿姨：「……你、你怎麼還那麼不懂事啊！」

　　蘇彬現在只想把這個討厭的女人敢跑，就是她和她的孩子，剝奪了原本應該屬於自己的父愛！

　　他跑到酒樓外，那李阿姨鍥而不捨地跟到了酒樓外，還苦口婆心地在那兒勸蘇彬，蘇彬都快被她逼瘋了，要不是艾倫叮囑過讓他不要亂跑，他現在都想一口氣跑到西湖去，跳下去死了，一了百了！

　　……

　　就在這時，艾倫下樓來了，蘇彬驚呼一聲「謝天謝地」，衝過去一把抱住艾倫，哀求道：「我們走吧……我帶你去別的地方玩，我們吃別的去……不要在這裡了……」

　　艾倫望著他：「好。」

　　——感謝那些無止境地傷害你的人，把你推向了我。

　　女人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眼裡透著一絲說不出的冷漠……蘇彬，別怨你爸，他不欠你的。

　　逃離了那個恐怖的漩渦和聒噪的女人，蘇彬緊繃的精神一下子鬆懈下來，他目光呆滯地依偎在艾倫身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艾倫見他這樣子，也不想再去什麼地方，直接帶他返回了酒店。

　　「對不起……」蘇彬垂頭喪氣地道歉。

　　艾倫牽著他的手，把他拉到沙發上坐下，對他做了個「噓」聲的手勢，接著打電話叫了酒店的客房備餐服務。

　　蘇彬腦子裡特別亂，他回想起自己剛才毫無形象亂吼亂叫的樣子，真的好醜陋……可是那時候他根本控制不住，如果他不吼出來，他會瘋掉的。

　　一會兒，艾倫返回來，蹲在蘇彬身前，問：「好點了嗎？」

　　「對不起，」蘇彬哭喪著臉，「讓你看笑話了……」

　　他用手掌摀住自己的眼睛，不想讓艾倫看見自己這副模樣。

　　艾倫靜靜地凝視了他一會兒，然後一點一點掰開他捂著臉的手，果然，傻瓜又在哭了。

　　「在想什麼？」艾倫輕聲問。

　　蘇彬動了動唇，呢喃道：「我是不是很差勁？」

　　艾倫：「嗯？」

　　「如果我不差勁，他們為什麼這樣對我……」蘇彬彷彿自言自語般地絮叨起來，「可是我已經很努力了啊，努力學習，他們忙，我也體諒他們，不去煩他們……我承認，以前是我不夠懂事，因為我覺得他不關心我，所以我賭氣，不想跟他說話……我也總是安慰自己說，跟別人比起來我已經很幸福了，至少他會給我錢……去B國後，我自己也打工，學著自立，我想彌補他，希望他不要那麼辛苦，我想告訴他，我不只是要錢，我還想要他多關心我一點，多在乎我一點……是我太貪心了嗎？」

　　艾倫把哭得不能自抑的蘇彬抱在懷裡，輕輕撫摸他的脊背，卻什麼話都沒有說。

　　「還是我醒悟太晚了，所以他已經不要了？」蘇彬往艾倫身上蹭了蹭，一邊哭一邊低喃，「他已經有新的家庭，新的孩子，他不會再稀罕我對他的好了……」

　　艾倫親了親他的額角，依舊沒有言語。

　　蘇彬突然想起來，問：「你剛剛……為什麼讓我在樓下等？」

　　艾倫：「你想要知道嗎？」

　　「你去找我爸了？」蘇彬一想，不對，艾倫不會說中文，跟他爸有什麼好說的？難不成……替他掀桌子去了？不可能，艾倫怎麼會做這種事！

　　艾倫看著蘇彬的眼睛，勾嘴一笑：「不告訴你。」

　　蘇彬：「……」又不告訴我！！！

　　門鈴響起，艾倫放開他，起身去開門，蘇彬頓時覺得渾身空落落的，也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竟然無意識地又跟艾倫抱在一起了！

　　怎麼辦，自己好像越來越習慣艾倫的擁抱了，而且一點都不想讓放開……

　　蘇彬縮在沙發上臉紅發呆，眼角還掛著委屈的淚，想到他爸，他又是一陣辛酸委屈，痛苦難安。

　　偶像說過，要在絕望中尋找希望，可蘇彬的眼裡，此刻唯一的希望就是艾倫——艾倫不會背叛拋棄自己，艾倫會永遠保護自己……只要把自己徹底交給他就好了……

　　「麥克爾，過來吃點東西。」

　　艾倫的喚聲打斷了蘇彬的沉思，蘇彬一抬頭，就見客室一角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擺上了一桌燭光晚宴，他走過去，看著桌上精緻的餐點，感動得無所適從。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蘇彬坐下後吶吶地開口。

　　「今天是平安夜。」艾倫替他斟了一杯葡萄酒。

　　對啊，今晚是平安夜，所以艾倫才這麼溫柔嗎？過了今晚，他就不對我好了嗎？可是不希望魔法消失……

　　蘇彬舉杯，歉疚道：「對不起……」

　　對不起，讓你在中國有這麼糟糕的體驗，對不起，在這樣特殊的日子，還要讓你來準備晚餐……

　　艾倫道：「聽著，麥克爾，從現在起，不許再跟我說'對不起'，今天是個好日子。」

　　蘇彬立即噤聲，與他碰杯：「平安夜快樂……」

　　艾倫笑看著他，用生硬的中文一字一句道：「蘇彬，祝你，平安，快樂。」

　　蘇彬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愕了兩秒，才震驚地看向對方：「你、你什麼時候學的？」……好感動啊！

　　艾倫抿了口酒：「一個月前。」

　　一個月前？那應該只是學了一兩句吧？可蘇彬還是要感嘆：「你的發音好棒！」

　　艾倫問：「哪個字？'蘇'還是'彬'？」

　　「都很好……」發音很標準，也有可能是因為自己的名字都是第一聲的緣故，所以不太難。

　　艾倫又叫了一聲：「蘇彬……」

　　蘇彬既想哭又想笑：「不要這麼叫我。」

　　艾倫一邊切牛排，一邊興味盎然地問：「為什麼？」

　　「感覺怪怪的……」蘇彬不敢說——你再這樣叫我，我就要喜歡上你了……

　　艾倫挑挑眉，又說了好幾遍：「蘇彬，蘇彬，蘇彬……」

　　蘇彬：「……」完了。完了。我完了。

　　山崩海嘯，都不足以形容蘇彬此刻的心情，天旋地轉，亦無法形容他顛覆的內心世界，斗轉星移，也消融不掉他眼前的人俊美的笑顏……

　　艾倫笑呵呵地來了最後一句：「傻瓜，蘇彬。」

　　蘇彬：「……」

　　沒錯，我是個傻瓜，才會對不堪的過去有著懦弱地牽掛；我是傻瓜，才會在喜歡與不喜歡中反覆地掙扎；我就是個徹頭徹尾傻瓜，才願意相信你對我說的那些話……

　　「怎麼了？」艾倫收回視線，自嘲地笑了笑，「就算你再這樣看著我，我也不會吻你的，我說過了……」

　　「我答應你。」蘇彬突然打斷他。

　　艾倫頓住了手，看向蘇彬：「你想好了嗎？」

　　蘇彬看著他的眼睛，確定道：「我決定……交出自己。」

　　——再沒有別人，再也沒有，只有艾倫，艾倫，艾倫……

　　暗綠色的眼眸在那一瞬間綻放出別樣的神采，青年慢慢勾起嘴角，露出了如惡魔一般邪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