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想清楚了嗎

　　如果蘇彬現在能看見艾倫的表情，估計會發現對方眼角眉梢都帶著一絲詭計得逞後的淺笑。

　　但蘇彬看不見，他現在整張臉都貼在艾倫懷裡，額頭抵著他胸口的肌膚，眼淚更是決了堤一般地往下淌，還打濕了艾倫的衣服。

　　他覺得不好意思，想推開對方，可手臂酸軟，渾身無力……

　　內心的那層防線和一直以來的故作堅強早已被艾倫的一句「我擔心你」給擊潰了。

　　從來沒有人這麼做——

　　把他逼到極致瀕臨崩潰，再給他溫柔的致命一擊，讓他徹底卸下偽裝，暢快地哭泣，就像小時候，毫無忌憚地淚流滿面。

　　艾倫終於退開了一點，目光灼灼地欣賞蘇彬滿臉通紅一臉淚痕的模樣，以及被自己看著時突然羞澀起來的表情，對方的每一個細節，都讓他忍不住想溫柔對待。

　　蘇彬皺著眉頭欲抬手擦眼淚，被艾倫擋住了。

　　艾倫盯著蘇彬的臉又看了兩秒，才親自替他拭淚，微涼的拇指指腹輕輕摩擦著青年發燙的眼角和臉頰，引發更高的溫度……

　　這個動作實在太溫柔，太投入，蘇彬竟然沒躲開，他整個人都怔在哪裡，傻傻地想，為什麼艾倫不讓我自己擦，要替我擦，他不覺得這樣很奇怪嗎？還是他覺得把我弄哭了很愧疚？

　　蘇彬躲閃著艾倫的目光，視線晃動著移到了對方的領口……羊絨線衫上好幾處顏色因浸透淚水而變深，昭示著蘇彬剛才沒面子的行為。

　　怎麼辦……好丟臉……

　　艾倫見他不再掉淚，收回了自己的手，問：「明天還要去嗎？」

　　此刻，艾倫臉上早已不見狂風暴雨般的怒氣，彷彿剛才的威逼只是蘇彬的錯覺。

　　六月的天，艾倫的臉……簡直了！

　　蘇彬：「……」可以說「要去」嗎？我還沒領工資啊Q_Q……

　　艾倫無奈道：「為什麼這麼執著？」

　　蘇彬見對方有軟化的跡象，趕緊弱弱地說：「我還沒領工資，有150PDS，不去就虧了… …」

　　艾倫：「……」

　　蘇彬見艾倫沉默，忙不迭地保證：「就去最後一次了，我發誓，明天領到工資後我就跟他們說不去了。」

　　艾倫並不會真的去阻止蘇彬，何況，就如蘇彬所說，他的確沒有那個資格。

　　可他現在卻忍不住想，若能把蘇彬所有的銀行卡和錢都沒收就好了，蘇彬想要用的，想要花的，想要買的，都由他來決定，如此，這傢伙腦海裡就不會有這些古怪的想法，也不會為了這麼一點小數字而忤逆自己……

　　「……就為了給你的女朋友買戒指？」艾倫微蹙了一下眉頭。

　　蘇彬聞言也是一愣，如果這個問題，艾倫昨天問他，那麼蘇彬會毫不猶豫地回答「是」，並為此驕傲。

　　可今天，在遭受了莉莉那一串話的打擊後，蘇彬的內心是惶恐的，他很害怕莉莉說的是真的……

　　許是為了掩蓋自己的心虛，蘇彬輕輕地應了聲，但他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再買戒指，如果艾倫不讓他去打工，他可能都沒法湊夠錢。

　　「戒指對我們國家的人來說，是圈定一生的信物，」艾倫看著蘇彬，問，「你想清楚了嗎……真的要跟和她共度一生？」

　　「嗯……」蘇彬在心裡努力安慰自己，陳小恬絕不會是莉莉說的那樣，畢竟他們在一起已經很多年了，他們是彼此的初戀，他們一定會好好地走下去的！

　　艾倫看著他，眼神有些複雜，他像是在忍耐著什麼，最終卻只是垂下了眼睫，輕聲道：「既然想清楚了，那就去做吧。」

　　……額，艾倫這是同意他明天去打工了？

　　蘇彬眨眨眼睛，見艾倫直起身，說了句：「不早了，快去睡吧。」

　　之後，兩人便各自上樓回了自己的房間。

　　次日早上醒來，蘇彬回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恨不得掘地三尺把上半身都埋了。

　　自己一個男的，竟然在另一個男的懷裡，哭成了汪~醬……操，他能再丟臉一點嗎？

　　尤其是想到艾倫突然抱住他說「擔心」時的姿勢，和替他擦拭眼淚時的眼神……尼瑪，臉都特麼能煎蛋了！Q////Q

　　蘇彬揉了把眼睛，因為哭過的關係，眼皮撐得發酸發脹，很難受。

　　他從枕頭下摸出手機，本能地想給陳小恬打個電話，但這會兒看著那個最熟悉的聯繫人，蘇彬卻猶豫了。

　　他不知道電話通了該說什麼，他怕自己一沖動就把那句「你愛我麼」問出了口，但他最最怕的，卻是聽到陳小恬回答「不愛」。

　　蘇彬放下了手機，換上衣服去洗了把臉，在浴室門口碰上艾倫，臉瞬間紅成了柿子！

　　完了，現在看見對方，蘇彬腦海裡就浮現出昨晚那副場景，覺得……哎，不好說是怎麼一回事，心裡麻麻的，臉上發燙，然後又特別尷尬的一種感覺。

　　艾倫的表現卻比蘇彬冷淡了許多，他低低地打了聲招呼就下樓去了，彷彿昨晚發生的事只是蘇彬做的一個夢。

　　蘇彬無語，艾倫到底是怎麼想的？難道只有我一個人覺得昨晚的場景很詭異？Orz...

　　不過一想到艾倫那忽冷忽熱的尿性，蘇彬也就釋然了。

　　十一點半趕到餐館，莉莉和老手都發現蘇彬眼睛紅腫，哈哈大笑著問他是不是覺得打工太辛苦，晚上回去哭了。

　　蘇彬氣得想砸盤子：「不是的！我那是……」是什麼？說是被室友氣哭的？那更搞笑好麼！

　　蘇彬只能把真相憋回去，鎮定道：「是過敏。」

　　莉莉&老手：「……」

　　「太福」餐館的周日和往常不同，有一個非常特別的招待模式，就是推點心車。當日中午十二點起，大堂的通道上就會排滿小推車，每輛小推車上都有各式各樣的點心，由兼職員工們循環推送給在座的食客，有點類似於旋轉壽司的模式。

　　由於點心車很多，連刷盤老手都被叫出來一起推。

　　蘇彬被分到一輛推包子的車，裡面有奶黃包、叉燒包和糯米雞三種點心，這些點心在菜單上都有，所以蘇彬記得該怎麼推薦——是的，因為包子都放在一個個小蒸籠裡，客人看不到樣子，所以他邊推還得邊喊點心名字。

　　不過，蘇彬很快發現自己之前背過的菜單沒什麼卵用，為了向食客推廣港式點心文化，餐館要求服務員用「粵語」向客人們報食物名。

　　這個要求讓蘇彬有點頭大，老手和莉莉似乎已經經歷過很多次這種狀況了，莉莉推的是蛋撻甜點車，老手推的是腸粉車，兩人都能熟練地用粵語介紹自己車上的食物，但蘇彬卻一點都不會說。

　　蘇彬臨時跟一個來自廣東的兼職員工學一遍，還把這些名字用中文白字註釋了記在紙上，才放心。

　　餐館開業後，客人們魚貫而入，迅速坐滿了所有的桌子，還有不少人在門口排隊……看來這個美食點心推車活動非常受客人們的歡迎。

　　蘇彬推著包子車跟在莉莉身後，小聲地喊著：「來往包……擦羞包……」看一眼小抄，「糯米該……」O////O

　　領班：「麥克爾你在自言自語嗎？」

　　蘇彬：「QAQ……」

　　他下意識地提高了一點音量，繼續喊：「來往包，擦羞包，糯米該……有誰要啊？」

　　領班吼他：「大點聲！你沒吃飯啊！不用問誰要，叫名字就行了！」

　　蘇彬：「來往包！擦羞包！糯米該！… …」

　　領班這才滿意地點了下頭。

　　蘇彬身邊剛坐下的一桌老外目睹了蘇彬挨訓的全程，都快笑死了，其中一個中年男人朝可憐巴巴地蘇彬招了招手，用英語問道，「能解釋一下你推車上的點心嗎？」

　　蘇彬如釋重負，快速解釋了一遍，那中年老外笑瞇瞇地說：「每種都給我們來兩份吧。」

　　蘇彬看了看他們的人數，小聲建議道：「包子很大的，每籠有三個，你們就三個人，會不會太多？」

　　老外哈哈一笑：「好，好，那就各來一份。」

　　蘇彬立即小心翼翼地把三籠包子從推車上捧到老外桌上，那老外對他眨了一下眼睛，蘇彬一納悶，就感覺手心被塞了一張紙，回去一看……哇靠，五塊錢！(☆_☆)

　　兼職員工是不能拿小費的，那老外估計也知道，所以偷偷塞給他。

　　蘇彬感動的熱淚盈眶，也被鼓勵到了，立即有了鬥志，推著小車一桌桌殷勤地推薦自己的包子，一圈下來，一車包子很快就賣完了。

　　蘇彬把推車推回廚房去「添貨」，裝滿了再推出來，他覺得這個工作比刷盤子和跑堂好玩多了，每賣出一份小點心，都讓他覺得特別有成就感。

　　推了一個小時，客人不但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蘇彬熱得擦了把汗，抬頭時瞄了一眼大堂的後座區，一下子愣住了……他竟然看見了艾倫、金飛和楊誠哲！

　　他們怎麼來了？湊巧？不！艾倫知道他在這裡打工，肯定是艾倫告訴他們的……

　　蘇彬既覺得意外又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因為原本都是室友，地位是平等的；可現在，他卻要以服務員的身份去伺候作為顧客的他們。

　　金飛也看見他了，還跟他招了招手，一臉笑容。

　　果然……他們是特地過來的！Orz...

　　但這會兒蘇彬還在推小車，沒辦法跑去特別招待他們，於是只能假裝沒看見，目不斜視地繼續用不標準的粵語念著幾款點心的名字，只不過，聲音明顯比剛才小了很多……

　　等推下一圈的時候，那三人已經落了座，而且還坐在大廳特別顯眼的位置。

　　因為艾倫也在，不少人紛紛側目，連莉莉都看傻了，一邊推車一邊頻頻扭頭看艾倫坐著的方向。

　　兩人給同一桌送點心時，莉莉還興奮地問了邊上的蘇彬一句：「喂喂，你看到那個穿黑色毛衣外國帥哥沒，好帥好帥好帥啊啊~~~我快不行了！」

　　蘇彬：「……」話說我一個男的，為什麼要看帥哥？

　　而且，蘇彬沒想到，莉莉的本性，竟然也是個花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