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混亂

溫樂在黑暗中靜靜的倚著牆，蕭文和韓亞在另一邊屋子討論著什麼他無意參與，其他的人大多都守在昏倒的四人身邊。

厚厚的帆布遮擋了窗外的月光，妖異的月色很誘惑，溫樂不知道，在救助站之外的其他地方有多少人沉浸在這噩夢般的引誘之下。

剛入夜時還能隱約聽見的混亂之聲早已沉寂下來，無端的靜默壓抑在每一個人的心間。

溫樂閉上眼，最初的恐慌已經被壓下來，這段時間以來不斷加深的壓抑在今夜達到了頂點，卻在即將爆發的時候消失的無影無蹤。

當現實擺在眼前，不得不面對的時候，他才終於拾起剛剛重生時的冷靜與決然。

無聲的苦笑，原來才三個多月，就已經將曾經一年多的掙扎和堅強慢慢磨滅，三個月來的輕鬆與安逸讓他忘記了末世真正的殘酷。

溫樂緊緊握著拳頭，讓指甲深入血肉的痛苦提醒著自己，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就忘記當初的痛苦，在經歷這麼多之後為什麼還會慌亂。

忘了嗎？悔恨時無盡的痛苦。

忘了嗎？重生時堅定的信念。

曾經的冷漠與殘酷哪裡去了？難道就因為有了蕭文再一次的保護就放任自己這般軟弱下去？！

砰！

砰砰！

溫樂睜開眼，隨著樓內的槍聲越來越多，隱隱約約的從窗外也傳來混亂的吵雜聲。

轉身毫不猶豫的出門，大步邁向樓梯的方向。

樓外血紅的月色不會對異能者產生傷害，沒有了變異的威脅，也就沒有了阻止他找回曾經只剩下自己時在殘酷中漸漸學會的堅強。

跑向倉庫的路上，溫樂讓自己忘記還在宿舍中的蕭文，忘記這段時間慢慢復甦的依賴感。

他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沒道理依靠著沒有任何經歷的蕭文他們，沒道理讓什麼都不知道的他們支撐著他們未來的艱辛。

混亂與尖叫越來越近，溫樂的手中出現了他最忠實的夥伴。

倉庫的門大開著，不停的湧出恐慌的倖存者。

「都回去！照射到月光會死人！」溫樂大吼著，卻沒有讓陸續跑出來的人們駐足。

顧不上花時間收攏這些人，溫樂只能逆著人流往倉庫內擠。只有解決了倉庫裡的威脅，這些跑出來的人才敢回來。

「救……救救我！」終於衝出過人流進入倉庫的溫樂突然被拉扯住褲腳。低下頭，藉著門外的月光，是一個瘦弱的小女孩哀求的看著他。溫樂拿出充電燈泡，當光線一照射下來的時候溫樂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下一秒，卻將子彈打進腳邊女孩的腦袋裡。

已經被撕扯開的血肉足以告訴他這個女孩即將面對的下場，不如給她個痛快。

褲腳上附著的力道還沒有消失，溫樂就舉著槍開始射擊。

喪屍化是剛剛開啟的，從第一波昏迷的人開始，已經過去七個小時了，這七個小時中，足夠第二波開始昏迷的人變成喪屍。不同於末世之初異能者昏迷兩天之後才開始喪屍化，這一次兩者相隔的時間很短。

倉庫很大，被安排住進來的人很多，在月光下溫樂看不清有多少人跑了出去，但如今在燈光下緩慢移動的身影卻有一百多的數量。溫樂精神高度集中，不停的射擊，不停的倒換空間內存著的裝滿子彈的槍。沒有時間讓他停下來，因為這裡還躺著幾十個人，他不知道這些人是後來昏倒即將變成喪屍，還是最初昏倒覺醒異能，他不敢賭，也許他慢一步，就會有還在覺醒中的人被喪屍吞吃掉。

短短幾分鐘的時間，溫樂就將能看見的喪屍解決了，快速的跑過每一個躺在地上的人身邊，凡是被喪屍抓咬到的，他都毫不留情的一槍爆開大腦。

臨近的倉庫也傳來了槍聲，應該是軍隊反應過來並且解決了內部的喪屍化，趕來穩定情況的。

「溫先生。」

溫樂回頭，看向跑到他身邊的這個士兵，黝黑堅毅的臉看著眼熟。

「溫先生，我是108團的。」士兵對溫樂行了個軍禮。

108……是白楊的團。

「你們注意這些人，這些人可能昏倒的時間不一樣，還有外面清醒的倖存者，凡是之後昏倒的，都當場擊斃。」溫樂見有人接手這個倉庫，就放下槍轉身往外走。

「擊斃……萬一……」士兵聽見溫樂的話一愣，有些猶豫。

「擊斃！除了最開始昏倒的人會出現異能，其他人都會變成喪屍。」溫樂也不理會士兵的反應，說完就走出倉庫。

聽他的，就能減少一些人員傷亡，不聽也無所謂，這裡不是他的地盤，上面的決定與他無關。該提醒的他已經提醒了，怎麼做是這些軍人的事。

他所在的這一排三個倉庫都能看見士兵的身影，溫樂繞過人群，往後面的倉庫跑去，隱約的能看見幾個士兵衝進最左邊的倉庫內。

看來反應過來的軍團並不多，但願不是只有白楊他們的團穩定下來。

溫樂正準備衝進中間的倉庫，卻看見一個眼熟的身影。

金子！

那一頭金燦燦的頭髮在月光下竟然閃著光，讓溫樂一眼就注意到了，隨即便想到林炎他們就住在這裡。

跑到一半的腳步急轉，跑向右邊的方向。

這裡有林炎他們在，應該不會出現太大的問題。

進到第二排右邊的倉庫後，溫樂再一次開始掃蕩。

砰！砰！砰！

一槍接著一槍，沙漠之鷹的後坐力不弱，這麼連續的射擊下來，溫樂的右肩已經從酸痛到了麻木。

溫樂腳步不停的走進去，撿著一個方向開始，計算著喪屍的速度與角度，有時任由喪屍從另外的方向靠近他，直到即將抓到他的時候，他才猛地一槍幹過去。

從喪屍頭上爆出的黑色液體和擊斃被抓傷的人時迸濺的血紅，星星點點的佈滿了溫樂的衣服，溫樂不去理會這些腥臭的味道，只是沉著的繼續著。

這種與喪屍面對面的單方面屠殺，讓溫樂慢慢找回曾經的感覺，那種生與死面對面的感覺。

「溫樂？」

溫樂沒有回頭，隨著身後一聲驚訝的叫聲，溫樂右前方的一個喪屍瞬間被火焰吞沒。

林炎幾步走到溫樂身旁，和溫樂分成兩個方向清掃著這些怪物。

林炎沒想到溫樂會出現在這，按照他的認識，哪怕是蕭文他們出現在這裡他都不會這麼驚訝。

溫樂是個只願守著一方小天地的人，從幾次的接觸中林炎看的清清楚楚，但為什麼蕭文不在，溫樂卻在這裡？

能夠行動的喪屍被兩人消滅乾淨，溫樂和林炎一起對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人們翻翻撿撿，即將成為異能者的人和即將變成喪屍的人在昏迷的時候溫樂用精神力也分辨不出來，只能任由他們繼續昏迷著。而在混亂的時候被喪屍抓傷的人不管死活都被崩破腦袋。

對於這樣的人林炎沒有出手，他的火焰不能一擊必殺，他下不去手活活燒死這些還沒有被傷口上的病毒徹底侵蝕成喪屍的人們。他們的命運已經很悲慘了，他林炎沒有辦法也沒有資格讓他們在死亡前還要承受火焰的痛苦。

溫樂沒有斥責林炎的婦人之仁，而是遞給他一把刀。手起刀落，既能節省時間，還能減少那些人的痛苦。

等到大概的將倉庫清理之後，溫樂和林炎一起離開，其他軍團的人也已經趕到了，後續的事情交給他們就行。

「願意聊聊嗎？」林炎突然說。

溫樂沉默著將手槍插到腰帶上的槍套中。

「不去看看你們的損失？」又走了一段時間之後，溫樂問還走在他旁邊的林炎。

林炎他們住著的倉庫早就走過了。

林炎也跨一步半擋在溫樂身前。

「我是個心理學家。」

「我知道。」

「我也是個心理醫生。」

溫樂挑眉。

「所以我看不得有人心裡背著包袱。」

相隔三個月，溫樂臉上重新浮現著冷漠與諷刺，冷冷的看著林炎，「倉庫裡有更多的人需要你去紓解。」

林炎笑了笑，「可我不認識他們。」

溫樂不理他，繞過去繼續往前走，林炎看出他走的方向並不是他們住著的宿舍的方向。

一路上林炎沒有再說話，兩人一前一後的默默走著，直到溫樂停下腳步，林炎才發現他們已經走到了救助站的門前。

溫樂不理會身邊的人，直徑抬腳順著高聳的圍牆走到牆頂。

林炎的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

這……這是什麼異能？！！

「不是要開導我嗎？」溫樂坐在牆上看著救助站外的大地，突然開口。

林炎抬頭看著高高在上的溫樂，無奈。

他上不去好不好？！

溫樂沒看他，右手微微一動。

林炎的面前就垂下一根繩子。

林炎黑線，誰還隨身帶著跟繩子？！不過還是順著繩子爬了上去。

「你說人為什麼會被安逸的環境磨滅意志？」

林炎聽見溫樂的問話，順著他的目光也將視線投到牆外的廣闊空地上。

「這就是人性，在舒適的環境裡很難能堅定信念繼續走著一條辛苦的道路。誰不想安逸的生活，舒舒服服的過著每一天？」

「人性啊……」溫樂喃喃道，「為什麼這麼容易就忘記曾經的痛苦……」

「也許並不是忘記，而是不願意回想，既然是痛苦，回想起來也只會讓自己繼續痛苦，在每個人的心裡，潛意識的就會忽略會讓自己痛苦的事，更何況有著安逸作為對比。」

「可是在安逸下，只會死的更快。」

林炎笑了，「人心是複雜的，理智與感情永遠都是兩條不同的思維。理智上知道的事，感情上卻很難能夠同步的去做。就像所有的生物都會趨利避害，趨向對自己有利的一方而避免有害的一方。」

溫樂皺眉，「可是堅定意志才是對自己有利的，而沉浸在安逸之中依賴別人才會害人害己。」

聽到這，林炎才隱約感覺到溫樂話中的意思。

「你說的是理智上的，而我所指的潛意識更傾向於感情上。選擇安逸的環境，依賴別人會讓自己活得更輕鬆，而堅定意志會讓自己很累，所以感情上的趨利避害和理智上的正好相反。」

溫樂翻了個白眼：「什麼亂七八糟的，虧你還是個心理醫生，淨說些病人聽不懂的事。」

林炎聳聳肩，「這只是理論上的解釋，如果你能說的詳細點，我也好幫你分析分析。」

溫樂橫過來一眼，冷笑了道：「咱倆不是很熟吧？！」

林炎咧咧嘴，一點也沒有剛見面時的沉穩。

「咱倆多聊聊不就熟了嘛？！」

溫樂不想繼續搭理他，天邊已經泛白，暗紅的月光慢慢退去，即使是連續的三天紅月，也不影響白天依舊燦爛的陽光。

牆頭的風呼呼的刮著，也虧了兩人都是異能者，才沒被凍僵，還能好心情的看著末世的日出。